这种大方又大气的态度,反而衬得省城食品厂狂妄自大,还不如江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 这让省城食品厂来的两个人更加难受,尤其其中一个人还是在上次培训中见过夏芍的。 回去后车间找他们问话,那人想了想,“不好说,厂子是不大,但他们研究配方那个人很年轻,才二十来岁。这个年纪,谁也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出新东西。” 才二十来岁? 几个大师傅都有些意外,“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做学徒吧?” 他们那个时候,二十来岁就算不是学徒,也只能听师父的做点简单东西,哪可能研究配方? 几人都不大信,“估计是故意捧出来的,还是先看东西吧。我那时候不也有个少东家,年纪轻轻就能研究这研究那,最后搞半天,全是背后有人给他想的。” 别管信不信,反正没几天,省城食品厂总算把葱香苏打饼干上了。 到了年底要评选省先进工作者和先进工作集体的时候,江城推荐的名单里也有江城食品厂。 而且因为东西销量不错,他们这次的交流会办得成功,最终还真拿到一个先进工作集体。 奖是夏芍和车主任去省里领的,老罗说自己只是质检员,怎么也不肯去。奖状拿回来,他却亲自盯着人贴在了车间办公室,还感慨:“怎么没给小夏个先进工作者?” “哪有两样都给同一个单位的?省先进没有,这回市里不是有她吗?”温副主任笑道。 “办了这么大个交流会,再没有,市商业局那帮人干脆别干了。”老罗冷哼,“对了,我听说她家陈寄北今年也是市先进,这全市就十个,他们两口子占了五分之一。” “要不是他俩工龄不够,早就该有他们了。”车主任说。 老罗一想也是,“全省都没几个会做圆肚子木桶的,她家小陈一去,土产不仅不用出去找人修找人做了,还能接其他厂做桶的活,这桶都快成他们单位特产了。” 提起陈寄北,老罗不免想起胡副主任那句口头禅,“这个老马。”和胡副主任一样摇摇头。 “老马也快要退了。”温副主任说,“听那意思,他准备直接退,不想多延了。” “他不想多延了?”老罗有些意外。 车主任也没想到,“退休了工资可没现在高,再说何二立现在能接手木匠房了?” “二立现在已经能把桶做出来了,就是速度差点,再练个半年,应该能提一提。车间要实在不放心,大不了我退了之后过来盯着点,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干。” 马四全坐在酿造车间办公室里,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至于工资少……” 他看向刘主任和胡副主任,“你们也知道我没别的心思,就一个儿子,手还不太好使。我准备跟厂里打申请,退休后我还回来帮忙,让小宝来厂里当警卫。” 警卫的工资跟八级工,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退下来,还愿意无偿回来帮忙,只想给儿子找个工作,厂里八成不会反对。 厂里果然没有反对,转过年七月,马四全退休,马小宝也正式成为了食品厂的一名警卫。 夏芍跟陈寄北去喝何二立女儿的满月酒,何二立还说起此事,“给他找个班上就对了,省的他整天在家摇晃。当初他就是没事干,才会跟一群不务正业的瞎混。” 说这话的时候,何二立完全忘了自己当初也是那不务正业的一员。 金美云上月初生了个女儿,他正抱着自家闺女给好友瞧,“看到丽华这腿没?助产士说了,她这种手长脚长的将来肯定长大高个。还有她这嗓门,刚下生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儿子。” 话音刚落,怀里的小婴儿就大哭起来,嗓门大的几乎能掀翻屋顶。 “你们看你们看,我没说假吧?” 何二立个当爹的还与有荣焉,看得何婶儿拍了他一把,赶紧将孙女抱去喂奶了。 夏芍也听他吹闺女吹得耳朵都快起茧了,转移话题,“厂里要开始招家属工了,你知道吧?” “知道。”何二立说,“我已经把美云的名字报上去了。还好当初听了你的,丽华一下生就花钱找人,给美云把户口落了,不然不知道错过今年,还得等几年。” 夏芍是62年的家属工,如今已经是66年了,足足隔了四年。 何二立说的是这个,夏芍却知道要是错过了今年,要等的恐怕就不止四年了,甚至等不到。 改革开放后知青返城,各大工厂也开始招工,允许退休工人的子女进厂接班。但工作岗位和返城的人数远远不成正比,到时候别说找工作,想落个户口都难。 金美云也是运气好,卡在食品厂招家属工之前落了户口,孩子刚满两个月,她就去食品厂报到了。 人分在了酱菜车间,两口子每天一起来上班,把孩子送去何婶儿那里,晚上又一起下班,接上孩子回家。何二立个废柴蹬不动自行车,有时候还要换金美云带一会儿他。 也就在这些家属工努力适应着生产的时候,江城出现了戴着红袖标的学生。 夏芍中午下班,正碰上一群年轻面孔操着外地口音,挺胸昂头,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 那抹鲜艳的红像一个信号,昭告着什么的来临。 夏芍神色不觉变得肃穆,正要等那行人过去,吕大爷在身后叫她:“小夏,有你的电话!” 见她回头又补充:“是个女的!”!
第129章 开始 能打电话找夏芍的人本来就不多,女的就更少了。 夏芍心情本就有些沉重,闻言滞了滞,才快步朝警卫室走去。 没想到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已经迫不及待道:“夏芍,你弟弟那个团撤下来了。” 夏芍就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手都攥起来了,闻言有瞬间的怔愣。 “嫂子你说,万辉他们团撤下来了?”生怕自己听错,她谨慎地又问了一遍。 “撤下来了,大部队已经回来了,还有些伤员也在陆续往回赶。” 比起上次联系,秦舒的声音不知轻松了多少倍,“我今天刚听我大哥说的,赶紧给你打个电话,让你放下心。估计等他们安顿好,就会给你写信了。” “那就好。”夏芍攥紧的手终于能放开了。 虽然夏万辉安顿好后,曾经从战场上给他们写过家书,但到底不方便,肯定不能像平时写那么频。秦舒又说有什么事会通知她,她还真怕听到的会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还好还好,是个好消息。 快一年了,每天提心吊胆地盯着广播和报纸,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 明明身上什么都没背,夏芍却觉得仿佛卸下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从心到身,全都为之一轻。 她赶忙跟秦舒道谢,说完挂断电话,长长吁出一口气。 “你弟弟从战场上回来了?”吕大爷问她。 夏芍转头,这才发现吕大爷和陈寄北都在看着他,眼中难掩关切和期待。 她点点头,“应该是,说是他们团已经轮换下来了,具体的还不清楚。” “那就是,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吕大爷像是心头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谢谢。”夏芍很诚挚地跟他道谢。 吕大爷摆摆手,“这有啥好谢的?”低下头去摆弄收音机,眼底却闪过一丝黯然。 夏芍记得陈寄北说过,吕大爷就一个儿子,战场上没了,估计特别能感同身受吧。所以听说她弟弟去了战场,才会那么担心,一直帮她听着广播,看着电话。 不想老大爷难受,夏芍突然惊呼:“大爷你私房钱被二蛋儿拱出来了!” “啥?” 吕大爷以不符合他年龄的速度跳起来,赶紧去看鞋底,又看桌后的空地,“马上老婆子就要来送饭了,可不能让她看着,我就指着这点钱买酒买烟。” 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抬头,正看到夏芍促狭的眼。 吕大爷立即气不打一处来,“大爷的玩笑你也开!” 可是这么一闹,什么黯然,什么战场,他也想不起来了。 夏芍朝他眨眨眼,“大爷你不是在家说一不二?还怕被大娘发现啊?” 旧事被重提,吕大爷更没好气,开始撵人了,“赶紧走,别在这惹我生气。” 夏芍就顺势和陈寄北告辞出来,还被男人不着痕迹捏了下指尖,“你故意的。” 说的而不是疑问句。 趁着下班高峰人流拥挤,夏芍也回捏了一下他,“闹腾一下,总比想起伤心事强。” 人多,两人就先没骑车,出了门口这一段,陈寄北正准备上车,目光却突然一顿。 察觉到他的视线,夏芍望过去,发现又是一队学生。 她不禁压低声音,“怎么了?” “没怎么,看到个认识的人。”陈寄北敛眉收回视线,刚要走,对面已经有人看到了他。 “陈庆年?你是不是陈庆宝他二哥陈庆年?” 跑过来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还没窜个子,看起来又瘦又小,眼睛却贼亮,盯着陈寄北上下打量,“还真是你啊,我就记得陈庆宝说过,你好像在什么江城。” 自从这人靠近,夏芍就感觉陈寄北身上那种久已不见的冷锐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他神色寡淡,骑上车就走,“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吗?”对方挠挠头,显然也不是太敢确定,“陈庆宝是说他那二哥在江城啊,不过陈庆宝也说他二哥就是个街溜子,在东北混得很差,说不定还真认错了。” 少年看看远去的自行车,想想陈寄北腕上的手表,觉得怎么也没法跟混得差联系到一起。 另一边,一直骑出很远,从正街转进小路,陈寄北身上那种冷锐也没有消减。 夏芍看看他,干脆打破这种沉默,“陈庆宝是谁?” “我爸的小儿子。”陈寄北声音冷淡,言简意赅。 不过夏芍还是听明白了,“和你后妈生的?” “嗯。他四十多岁上生的,宝贝的要命,起了个名字叫庆宝。” 声音依旧冷淡,这回却能听出些讥诮了,“刚才那小孩,就住在我家隔壁,和他是同学。” “就住在隔壁?那难怪他认识你。” “也不算认识。”陈寄北说,“以前我碰到他,他从来不和我说话。” 两人年龄上差了十岁,本就不可能玩到一起。何况陈寄北以前孤僻冷漠,在老家的名声还不好,这人又和陈庆宝是同学,没和他说过话也能理解。 夏芍不能理解的是另一件事,“四十多岁?你爸今年多大?你后妈多大?” 陈庆宝和那小孩是同学,今年也应该是十四五岁,那陈寄北出生的时候他爸不是三十多了? “我爸今年五十七,陈庆丰他妈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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