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娘子刚及笄,又是家中明珠,话语里带着小女儿的娇蛮作态,不惹人嫌只令人觉得可爱。 “周玄雁十岁不都到,怎的就交换庚帖?”宋令月听了这事心中惊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怜惜和不忿,见侯娘子表情不明,她想到周家与瞿夫人交好的缘由,深思片刻,藏起了那些情绪,继续道:“这不合礼数吧?” 侯娘子见左右无人,倒也没太计较宋令月对周玄雁的怜惜,她小声道:“是不合礼数,寻常也要等到十二岁左右才好。不过我听我阿父说是青槐州来的罗公子搭的线,定的是江谷州最是煊赫的路家。” “那可是在江谷州最有钱的路家呢,周家得了这门亲当然上赶着的。” “还有嘛,夏初那档子不是落魄户宋——” 侯娘子也是知道宋令月的身份,她顿了顿,改口道:“因夏初,乔思蜀收了个同房丫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周玄雁好像也与这事有干系?索性就早让她定了,不然以后这事再掀起来——” “影响嫁人就不好。” 宋令月了然,她去了江谷州自是知道这路家的算得上是高门,周路两家要订亲也无可厚非。 她与周玄雁见了不过几次面,在记忆里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那日别人为难自己时,她还帮忙说了许多好话。 “行了。我也不与你说了,我就一件事,你开了高端订制的,定要告知我。” 侯娘子见日头不早也不再多逗留,丢下一句话便离开。 琉璃珠子晃动发出清脆声响,将宋令月的思绪拉回,回应了一声,店铺才算是正式收工。 - 为了顾着店铺后的机器,宋令月在白日里请了匠人辟出一间雅苑。 为的是以后太忙了,在店铺里也能吃上饭菜。 不过—— 饭桌上的菜热了两遍,梁疏淮在考虑着要不再在古华楼定菜来。 李无殊倚靠在门框上,似是准备这样做了。 陈祖母拉着燕舞的手,用湿帕子给她擦拭干净弄脏的膝盖,这么久了,她还是没能改变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 陈祖母看她可怜,回绝了宋令月的“铁腕”政策,一步一步带着燕舞改变。 “他们三人到底在干什么?昨日是这样,今日还这样。总得吃饭吧?”陈祖母边擦边问道。 这么久下来,所有人的关系都亲如一家,李无殊的态度也比之前更为热情,没有刻意疏远了。 “宋姑娘说,得要多做些琉璃。”李无殊解释道:“我先前就问过了,他们等会儿吃,肚子不饿的。” 陈祖母埋怨道:“当然不饿,三餐都不准时吃,一过饭点就将那些零嘴吃得一干二净,与小儿一般。” 陈祖母话语刚落,骆云就第一个进了门,坐上饭桌,将自己面前那碗饭菜吃得一干二净,真心夸道:“还是祖母做的饭菜可口!” 这一夸,也浇灭了陈祖母心中的埋怨。 宋令月和陈霜儿也后脚跟进来,安安静静地解决了晚饭。 骆云饭后累得直接就睡了,而李无殊沉默地自顾自地去同陈祖母洗碗。 梁疏淮没有阻拦。 他在想也得请个厨娘伙夫。 宋令月带着陈霜儿在后院里伸展腰肢,这两日她们做了两日的量,想着明日能休息片刻。 等活动结束后,梁疏淮见机开口道:“宋令月。” “嗯?” 几乎是一秒回应。 梁疏淮心中有数,语气里也染上了笑意,道:“我俩谈谈?”
第44章 初秋深夜,风吹来颇为凉爽。 大家在店铺里的事情忙完后纷纷往前走,步履加快,为落下的两人留出空隙。 宋令月遥遥地望着趴在李大哥背上的骆云,虽已深睡,可不知怎的她就是能瞧见骆云脸上挂着笑。 本来心里还有些紧张,此刻也松弛了起来。 梁疏淮与她靠得近,甚至为她放慢了步伐,只为与她平行。 两人的衣袍时不时的被夜风吹起,偶尔纠缠在一处,又因是上好的料子又迅速地飞开,在地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香织阁的衣裳的确不错。滑溜溜的料子,穿着也不显热。不过等到了深秋得要再全部置换了,怕到时候冷。”宋令月随意开口道。 梁疏淮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嗯,是小月你有眼光,给我们所有人的买了新衣裳。” 宋令月松快笑道:“那当然~我可是赚了钱的,更莫说我现在可是宋掌柜了,不过——” 她语气微微冒着试探,道:“从下午开始,你就一直叫我宋令月,不叫我央央儿,怎么了?” ——是发现了什么吗? 宋令月不敢再深问,堆砌出随意和轻松,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心,去感受风流。 梁疏淮也是随口道:“我是想,我要叫对名字。” “所以,我叫你宋令月,是对的吗?” 他目望远方,收起平日里的大部分的警惕,留了一丝顾虑周围,剩下的只有温柔以及他略微激动的,怦怦直跳的心。 他很想知道答案。 想知道,他猜测的是否是真的。 “我本来就叫宋令月。” 宋令月似是在回应梁疏淮的猜测又似不是。 但梁疏淮心中冒出笑意来。 对这样的问题进行认真回应,已然说明答案。 “小月,今天晚上天气真好,风吹过来没有夏季那么燥热。” “今晚陈祖母做的狮子头好吃,可我觉得有些许寡淡了,咱们是不是要请个伙夫或者厨娘?” “不过,我也没想到李大哥会去帮陈祖母洗碗,我先前没见他这般过,听说他还帮霜儿姐姐挑水过。” “今晚的琉璃做得怎么样?手可还酸?要不要我教你一套松筋散骨的法子对你也大有裨益。” “侯娘子说的那些——高端订制——你想什么时候开?我好着手找人准备着。” 梁疏淮的话开始变多了。 宋令月听着听着却莫名地能感受到他言行举止中总会有一丝丝“上位者”的姿态,往日不曾有的,但今日不知怎么全都爆发出来了。 她不知他是否真的意识到她的弦外之意。 ——也许是听懂了所以才这样? 他这样喋喋不休心情很好,没有恼怒。 ——也许没有听懂吧。 “阿淮,你今日怎的如此开心?”宋令月笑问道。 梁疏淮转头对上她的眸子,闪闪发着光的眸子在黑夜里也难掩光辉。 他没有回答,而是停下来脚步,将在江谷州阿父置办的老宅里,算得上是梁家的顶顶贵重的青玉蝴蝶发簪拿了出来。 而后一手抚上她的肩膀,将她稳住,另一只手将发簪往她的发髻上插、去。 宋令月忽感发髻一重,下意识想去摸,又听梁疏淮道:“别动,我怕弄疼你的发。” 两人靠得很近。 近到,宋令月垂眼便能瞧见他心口衣袍处的黑色暗纹,还有他一举一动微微传来的热度。 她抬眼,他坚毅的下颚线错落在阴影里,喉结上下滚动着,略干的薄唇翕合像是在憋着劲,手上动作很轻。 他的衣袖袖摆正随着动作而擦过宋令月的耳尖。 她有点痒。 咽了咽口水。 她背脊紧绷,站得很值。 像是一位待嫁新娘,正等着新郎掀开纯白头纱。 “好了。”梁疏淮终是放下手来,“这样真好看。” 似是害羞,下一句说得飞快:“乞巧节那日我便想送给你..可你喝醉了..我也醉了..咱俩还闹了别扭...” “你总是自己做发簪给别人,自己发髻上素雅得很。” “我不敢买琉璃发簪,怕这样惊喜你早早便知晓了,这青玉蝴蝶好看的很,与我的翠竹暗纹青玉玉佩相衬得很。” “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总而言之,小月你真好看。” 宋令月蓦地红了脸。 这小子今日怎么一回事,又变话痨又送簪子又夸人的。 心里却莫名的谨慎起来:“你怕不是干了坏事?” 梁疏淮没有在意她这句半试探半质询的语气,而是露出一丝十七岁少年的害羞:“我今日心情好。” “不说了,你瞧前面霜儿姐姐他们都没影子了。咱们加紧赶上。” 他直接牵上宋令月的手,毫无顾虑地直愣愣地紧握着,拉着她往前飞奔去。 笑意染进了初秋的夜晚里,染进了初秋的风里。 宋令月忽然明白,或许梁疏淮喜欢的是她自己。 而不是原身。 可又有一瞬的拧巴,她好像夺走了原本别人对属于原身的爱。 - 南瓷坊,瞿宅,松桂堂。 瞿芳踱步在庭院中,正查看着仆管递过来的准备给周家的贺礼。 梅瑶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周玄雁又是梅瑶最小的女儿,贺礼方面定是要礼数周全,贵重要拿捏得当。 不能太好,越过当年自己孩子订亲的贺礼不行。 又不能太差,刨除梅瑶的交情,周家在永安郡是称得上名号的,平日里也总是第一个响应郡守下颁的政策。 瞿芳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一边为周家博得了如此好的路家一边又思考着张尧景的婚事是否定得太早,定得女家身份太低了些。 张尧景跟在瞿夫人后面,看着阿母手上那份贺礼,没有最新流行的琉璃饰品反而好奇道:“阿母,怎么的没有琉璃饰品?我记得团团妹妹最欢喜的便是那琉璃发夹。” “若是添上,不引人瞩目又深表心意。” 瞿芳笑了笑,转头看向自家儿子,倒也没责怪:“还是我的阿尧贴心,我会同仆管说的,让他们添上。” “不过啊,阿尧,你觉得与你订亲的陈家娘子如何?” 张尧景年方十四,正是用工读书的时候,为人处世一板一眼,真诚得很。 “孩儿觉得陈家娘子尚好。陈家是青槐州有名的丝绸商,往年都能被选作当贡品。” “与阿父的仕途来说,定是极好。” “虽是商贾之家,但陈家嫡亲都是书香传家,不落俗套。” “陈娘子也生得好看,孩儿很是喜欢。” 瞿芳眼珠流转,试着问道:“若是青槐州的亓家呢?” 张尧景沉思片刻,道:“亓家?亓家似是猛然而起,依托船商走贩,抵得上罗家第二,但根基不大牢靠,虽比得上陈家之富而又余,相较起来,不能助阿父反而能助阿母你的生意。” “他家长子不过五岁,小女左右不过四岁,还称不上娘子。” “总归而言,亓家家底到底还是薄弱空缺了些。” “阿母,你怎的说起了亓家?莫非阿母想要我与亓家小妹定亲?” 张尧景的话语慢了下来,顿了顿,尴尬道:“阿母,这样不合礼数。”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8 首页 上一页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