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宋三良有些结巴地道。 宋积云点头,道:“三叔,我觉得我们就这样去取银子,好像有点不好。” 宋三良大气都不敢喘,道:“怎么不好?” 宋积云担忧地道:“不是有句话叫‘人走茶凉’吗?我父亲去世了,和王主簿的关系也就断了。虽说这次王主簿勒索了我们家,可这未必不是一次亲近王主簿的机会啊!” 宋三良望着宋积云,觉得宋积云脑子里进了水。 宋积云道:“我问过从前管礼薄的人了,他说,王主簿为人清廉、公正,不喜欢金银、古董,独独对字画青睐有加。我觉得这次你去见王主簿,应该再带一幅字画去才是。” “对,对,对。”宋三良回过神来,忙道,“大侄女这里有什么好的字画,交给我,我一并带过去好了。” 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宋三良看宋积云的目光都变得带着几分慈爱。 “要是金银古董什么的,我这里肯定多的是,可要说这字画,”宋积云沉吟道,“三婶娘娘家是读书人,不是陪了好几幅前朝的名画吗?能不能这样。我们暂时向三婶娘借一幅。您看多少钱,取钱的时候,我让他们多取一点,一起交给您。” 宋三良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让他往外拿,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安。 宋积云说着,拿出一个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我这也是为我们家着想。县令是三年一考绩,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大家轮流坐。可主薄却不同,他可是我们这里的人,是土皇帝。” 宋三良心热不已,立刻道:“我是怕你觉得贵——你婶婶陪嫁的字画,就没有低于两千两的。” 宋积云道:“就算是贵,这银子也没有给别人嘛。” 宋三良直点头。 宋积云就催着宋三良派人去她三婶婶那里拿字画,自己则留了三叔在这里用早饭:“也不急着那一时。这么早过去,银楼还没有开门呢!” 宋三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在宋积云这里用了早饭。 荞麦面配了四个味碟和一碗素臊子,味碟和素臊子都红亮亮、油汪汪。 宋积云胃口很好地吃了一小碗面。 放下碗,画也拿过来了。 宋三良盯着她一直放在中堂长案上的那个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你看这印章?” “自然是交给三叔。”宋积云大方地道,拿起匣子就要递给宋三良,宋三良的贴身小厮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三老爷,王主簿派了王师爷来找您,人就在侧门等着呢!” 宋三良愕然。 再看宋积云,已经将那匣子又重新放回了中堂的长案上,并道:“那三叔您快去!要是去晚了,王主簿发起脾气来,派人把我们家大门封了怎么办?我这就拿着印章去银楼,我们在银楼碰面。” 说完,她高声喊着郑嬷嬷,道:“快,快给我备轿子,我跟在三叔父后面要去趟银楼。” 宋三良原本还有些不放心,听她这么一说,加上那小厮又一直在催,他慌慌忙忙就跟着那小厮去了。 厅堂里安静下来。 “蠢货!”纱橱里却传来男子的嗤笑声。 宋积云挑眉,走到纱橱旁,一字一句地道:“中午吃什么好呢?” * 等郑嬷嬷传了话回来,见他们家大小姐却在那里慢悠悠地翻着账册,还叮嘱她:“你去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天气炎热,灵堂那边冰不能断了,还得多备一点才行。” 郑嬷嬷道:“那三老爷那边……” 宋积云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跟着三老爷到处乱跑?” 郑嬷嬷哭笑不得,干脆和她继续说着丧礼的事:“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见后门几个值夜的小厮在那里悄悄议论,说前个韩先生来送老爷的画影,除了说好的酬金,有礼数的人家,还应该送一匹孝绢,一匹黄绢做谢礼才是。 “可大老爷接了画影,矢口不提谢礼的事。 “韩先生是读书人,是御窑厂的画师,说不出那些腌脏话,气得脸都红了,没坐席就要走了。 “要不是桃小姐知道了派人追了出去,就把韩先生给得罪完了,家里的事可不能理由着大老爷这么乱来了。 宋积云觉得有点奇怪。 她父亲早就和她大伯父、三叔父分了家,她们兄弟姐妹间也没有序齿。 “桃小姐”是她们家对她大伯父的三女儿宋桃的称呼。 宋桃比她只大三个月,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平时笑不露齿,坐不漏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们堂姐妹们间不是逢年过节,都不怎么能碰上面。 她怎么会管起这些事来? 郑嬷嬷道:“那天也是凑巧了。她去祭拜老爷,遇到了。” 宋积云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对几个侄女也都很好。 她本准备去灵堂给父亲上柱香的,现在却得尽快先把这些琐事理一理。 忙忙碌碌的,眨眼间已经到了中午。 雨也停了。 虽有丫鬟不时在旁边打扇,宋积云还是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她正打算去洗个澡,外面传来一阵惊恐的喧闹、叫喊声。 郑嬷嬷想到三老爷的那些谎言,担心事情有变,不禁神色大变。 宋积云却很镇定,安抚地拍了拍她手,叫了个小丫鬟去瞧。 过了好一会,小丫鬟才跑了回来,脸色苍白地道:“大小姐,三老爷被王主簿打了三十大板,血肉模糊的被送了回来。三太太哭天抢地的,抬着三老爷去了老太太那里。”还道,“二太太也被惊动了,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宋积云点头,打发了那丫鬟,冷冷地道:“才打了三十大板,打得也太轻了,也不知道他受了教训没有?” 她站起身来,对郑嬷嬷道:“走,也该我们出场了。” 他朝外望,只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
第10章 雨后的青石路,又湿又滑。 宋积云刚踏进她祖母曾氏的院子,就听见她三婶婶李氏高亢尖细的哭喊声:“婆婆,您可得救救我们家老爷啊! “那王主簿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在我们梁县只手遮天,就是新来的县令也要礼让他三分。我们家老爷得罪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积云撇了撇嘴,没等门口当值的丫鬟通禀,就撩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厅堂中央,宋三良盖了床秋香色净面丝衾趴在门板上,痛苦的呻、吟着。 曾氏闭目端坐在中堂的罗汉榻上,面沉如水地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沉香木佛珠。 她左下首坐着小声抽泣的李氏,右下首坐着些惊慌失措的钱氏,身后还站着个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 是她的堂姐宋桃。 屋里的人听到声响都朝她们望了过来。 她“哎呀”一声惊呼,跑到了宋三良身边,道:“怎么会这样?衙门里打人不是分真打和假打吗?三叔这是银子没使够吗?” 室内一默。 钱氏尴尬地看了李氏一眼,忙起身拉了宋积云,道:“你怎么过来了?” 既没有责怪她没先给曾氏等人行礼,也没有责怪她说话不好听,维护之心非常的明显。 李氏不悦。 宋积云当没有看见,高声道:“三叔父不是说今天一早和我去银楼取一万两银子给王主簿吗?王主簿把三叔父叫走之后,我就按照和三叔父的约定去了银楼。 “谁知道我在银楼等了一上午都没有等到三叔父,只好回来了。” 她又是愧疚又是担心地问李氏:“三婶,三叔父不会是因为没能及时把银子送过去才被打的吧?三叔父还能起身吗?这个时候把银子送过去还能行吗?” “这……”李氏面露尴尬。。 郑嬷嬷却闯了进来,她慌慌张张地大声叫嚷着:“老太太,大小姐,不好了!” 曾氏被迫睁开了眼睛。 宋积云脸一沉,道:“在祖母这里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则了?” 郑嬷嬷草草赔了个不是,擦着额头的汗惶然地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三老爷打着王主簿的幌子在外面招摇撞骗,勒索别人一万两银子,被打了三十大板送了回来。” “什么?!”宋积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宋三良,又看了看李氏。 李氏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胀得通红,上前几步扬手就朝郑嬷嬷的脸上扇了过去。 宋积云把郑嬷嬷往旁边一拉,避开了她的耳光,道:“三婶,有话好好说,动手就不对了!” 李氏骂道:“我让她胡说八道!” 郑嬷嬷委屈地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王主簿叫三老爷去问了些什么都学得一清二楚的。” 说着,她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曾氏一眼,喃喃地道:“三老爷骗的就是我们家那一万两银子!” “什么?!” 钱氏震惊,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宋积云亦是如此:“三叔父,您怎么能这样? “我可是您的亲侄女啊!” 宋三良装死。 李氏跳着脚尖声喊着:“没有!胡说!假的!我要是再听见你编排我们家老爷,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宋积云不理她,看着宋三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三叔父,您要是缺银子,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一万两,又不是很大一笔银子。 “我们做小辈的,少打几件首饰,少买几件衣服,怎么也能给您省下来。 “您为什么要骗我们?骗我们就算了,还打着王主簿的幌子骗我们? “可您这样,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以后走出去怎么做人啊?” 这话说得太扎心了。 李氏恼羞成怒,冲着宋积云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这是做小辈的样子吗?没教养的东西!” 钱氏气得手直抖,起身把女儿挡在了身后,对李氏道:“她三婶,我们家孩子难道说错了吗?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难道还有理了?” 李氏怕宋积云的父亲,可不怕这个性格软弱的嫂子。她张口就道:“谁让你生不出儿子来的!” 宋积云“哗啦啦”把桌子给掀了,言辞锋利地道:“我父亲在的时候都没说什么。怎么,我父亲不在了,三婶觉得自己能当我们家的家了?” 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宋桃猝不及防,吓得脸都白了,退了两步才站稳。 钱氏泪如雨下。 李氏不服气,瞪着眼珠子还要说什么,曾氏拍着桌子一声厉喝,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好啦!你们都想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我还没死呢!” 众人偃旗息鼓。 曾氏疲惫地对钱氏母女道:“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送了老二上了山再说。”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33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