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拧月依旧不喜不悲,“我如何说话,不需要王姑娘来教,王姑娘若有这个闲心,不如去教教自己的兄弟和子侄。我是寄人篱下的,可你们好像并没有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只是我规矩,不会惹是生非,王姑娘的家人却好像没这个自知之明,还以为这是在自家府上,殊不知侯府规矩大,不管侯爷还是老夫人,断断容不下心思龌龊之辈。这次老夫人轻拿轻放,再有下一次……我也劝王姑娘回头好好劝劝自家人,别逼的老夫人把事情做绝。” “你……”王秀雯目眦欲裂。 桑拧月又道,“秀雯姑娘,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我父母双亡,你却家人俱全。可看见你婚期临近,却还要卖弄聪明,要焦头烂额为兄弟子侄们善后,我就又很可怜你。看看你这狼狈样,再看看我自己,如今我倒是不知道,到底是父母双亡好,还是家人俱全更妙。” 王秀雯气的浑身打颤,桑拧月将郁结在心的闷气全部抒发出去,此时心中终于轻松许多。 自从知晓王家是杀父杀母仇人,她久没有一天不活在纠结悲痛与愤怒无助中。她胸口就像是揣了一块儿大石头,时时刻刻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因为要顾及侯府,她什么也不能做。不仅要压抑住自己的真实情绪,还要表现的若无其事。这太难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快要被对父母的愧疚折磨疯了! 如今好了,将心底埋藏已久的话全部吐出来,将脸皮彻底扯破,这事情虽然不理智,但她觉得畅快。 桑拧月又道,“秀雯姑娘快回去备嫁吧。你好事将近,还有许多事儿要忙,还有那么多家人要照拂。我这边就不耽误秀雯姑娘的时间了,咱们以后不见。” 今天还是一更,一更更两更的字数。不用多想一个标题好幸福……
第61章 望月楼见 王秀雯怒气冲冲离去,临走前看向桑拧月的眼神,若那眼神可以化为实质的话,桑拧月觉得自己已经万剑穿身,亦或是被捅的肠穿肚烂。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把那话说出去,就想过所有可能会有的后果。 她能承受住,她也不畏惧! 桑拧月唤了一声素锦,准备带着丫鬟回蔷薇苑。 素锦却僵硬的站着原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桑拧月又唤了一声,素锦就欲哭无泪的福身行礼,“见过侯爷。” 不会这么点背,每次和人说点什么,都被侯爷抓现行吧?他是有背后灵么,还是就愿意躲在暗处听墙脚? 桑拧月心里愤愤,整个人却顿在原地,随后浑身的骨骼就跟老化了、不中用了似的,开始咯吱咯吱作响。 当然,这只是她的幻觉。可实际上,桑拧月转身的速度,并不比骨骼老化的老人快多少,就像是动作慢放似的,她慢慢吞吞,许久才转过身,看向那佩戴华冠锦服的武安侯。 西北风呼啸而过,冻得桑拧月打个寒颤,可她觉得武安侯的眼神更冷,似是能将她冻成冰棍。 沈廷钧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他是不是将她和王秀雯的话全听到耳里了? 那他这么不高兴就可以理解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王秀雯都是他嫡亲的表妹,婚姻不成情谊在,看见她对王秀雯明嘲暗讽,沈廷钧不高兴是应该的。 心里泛过这些念头,桑拧月却不知为何,感觉浑身更冷了。不仅身上冷,就连心里,也冷冰冰的,好像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桑拧月垂首行了福礼,随后没打算多说什么,喊上素锦就准备回蔷薇苑。 这天太冷了,从西北刮来的风寒冷刺骨。这天不下雪说不过去,回头让春雨安排个羊肉锅子,大冬天吃羊肉锅子最滋补了。 桑拧月也不准备把那支蔷薇花金簪给王秀雯添妆了,那金簪虽不贵重,但换成银子也有好几两,都够他们吃好几顿羊肉火锅了。 决定了,为庆祝省了一笔银子,这几天要吃的更好一些。各种鸡鸭鱼肉全部安排上,给大家贴贴膘,也给弟弟补补营养。 正这么想着,桑拧月听到谁喊了一声“表妹”,她只当没听见,闷不吭声继续往前走,胳膊却一下被人拉住了。 那人手掌铁钳子似的,抓住她的手桑拧月就挣扎不开。没办法,她只能回过头,怏怏的问沈廷钧,“侯爷还有什么事儿?” 又道,“不管有没有事儿,都麻烦侯爷是先松松手。我是个丧夫的寡妇,名声本就不好听,若和侯爷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去传出风言风语,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沈廷钧不知是被她的话冒犯了,亦或是喊了她几声她装耳聋,那怠慢的态度使得这位侯爷权威扫地,这位爷脸色更冰冷了。 他一张俊颜阴沉沉的,跟暴风雪来临时那场面差不多。反正桑拧月看见了心里惶惶不安,惊怕的不要不要的。 值得欣慰的是,沈侯还听得懂人话,即便面色实在难看的厉害,却还是依言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 桑拧月见状,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丧气了。 她面色好看一些,就问沈廷钧,“不知侯爷此时拦住我所为何事?” 沈廷钧还没开口说话,桑拧月已经迫不及待又道,“若是因为我和秀雯姑娘起了争执,侯爷看不过去,想替秀雯姑娘出气,那我无话可说。只是我话虽说的过分,秀雯姑娘也不是全然无辜……” 沈廷钧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和她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她先对你挑衅轻慢,你回击她无可厚非。只是王家人女干滑阴险,你既然和她撕破脸,就要小心王家人对你下黑手。” 桑拧月怔在原地,无论如何没想到,沈廷钧要说的是这些话。 他不一味护短,也不拉偏架,反倒提醒她要留心王家人……桑拧月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暖流,就连冻得白惨惨的面颊上,都缓缓有了些热意。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似乎是为之前的不客气不好意思,亦或是沈廷钧此时过于直白暗沉的目光,实在看的她招架不住。 桑拧月捏着帕子,看他一眼又一眼,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便又张了嘴。只是这次她语气中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娇软,再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与讽刺。 “侯爷拦下我,是要特意提醒我留心王家么?我已经知道了,也多谢侯爷一片好心。时辰不早了,老夫人还等着侯爷一起用午膳……” 沈廷钧颔首,没接这个话茬,却问,“你说要请我吃席,什么时候?” 桑拧月之前确实承诺过沈廷钧,说若王主簿宣判,她会请他吃席。 听话听音,桑拧月登时意识到什么,她不敢置信的一把拉住沈廷钧的袖子,“王主簿宣判了么?他判了死罪么?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廷钧却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时候请我吃席?” “今天,就今天!只要侯爷肯赏脸,我今天就安排。” “好,那就今天傍晚望月楼见。” 话落音,他又目光沉沉的看了桑拧月一眼,转身大步往鹤延堂走去。 他挺落的身影渐渐远去,桑拧月扯着他袖子的手自然垂落。她其实想追上去的,但现在确实天不早了,且她也担心会被其他人看见,最后不得不带着满腹忧愁,忧心匆匆的回了蔷薇苑。 清儿早在院里等着姐姐了,距离姐姐平常回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大一会儿。想起这几天听说过的,王家老爷和少爷不干人事的传言,清儿担心姐姐被他们撞见了出意外,就思量要不要去接应姐姐。 也就在青儿焦灼难耐时,桑拧月带着素锦从外边回来了。 清儿见姐姐衣衫整齐,头发也不见丝毫凌乱,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一些。但姐姐愁眉苦脸,整个人若有所思,就连他和姐姐打招呼,姐姐也都是敷衍的回了他一句,清儿微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担忧的问素锦,“你和姐姐遇到什么事儿了?” 和王秀雯撕破脸的事儿不需要瞒着清儿,素锦就将现场描述了一番。 清儿听说后一边义愤填膺,一边却为姐姐的反击拍手叫好。“就不应该惯着她,她们欠我家人命呢。之前我们姐弟一直忍着,他们却还这么招惹我们,就该狠狠的回击回去。” 桑拧月也在这时回过神来,就道,“好了,不说那些倒胃口的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用过午膳后,桑拧月将沈廷钧邀约的事情告诉了清儿。 清儿觉得事情不太对,即便他没见过多少世面,可也知道武安侯身兼重任,肯定忙碌非常。 他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应酬多的能排到城门口。 就这,他还能抽出时间,特意邀请他们姐弟去望月楼吃席? 沈侯这打的什么算盘? 桑拧月使了个心眼,没告诉弟弟是她要请沈侯吃席,她找了个弟弟更能接受的说法,说是沈侯要请他们吃饭。也是因此,清儿倒没往歪处想。 最后他琢磨了半天,针对此事只琢磨出一个答案,那就是“侯爷待人当真宽厚,可我们也不好让侯爷破费了,既然是为我们的事情烦心,这次肯定我们请。姐姐,我们来侯府真是来对了,侯爷可真是个好人。” 桑拧月:“……对,他是个好人。” “可是我们要出去么?姐姐你不是说,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们最好这段时日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 “我是这么说过,但听侯爷的意思,王主簿应该已经被判刑了。王家现在肯定一团乱,王徐氏不一定有时间顾得上我们。再来,姐姐准备请老夫人给我们安排一辆马车,顺便安排个得用的车夫。有人护着,咱们的安全更有保证。” “姐姐说的有理。” …… 半下午时,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 天色阴沉许久了,京城内外都在传老天爷肯定在酝酿一场大暴雪。钦天监也发了告示,还让差役们拿着铜锣穿街走巷到处宣传,让百姓们都抓紧时间修整房屋,以免雪大压塌房屋,再砸死人。 武安侯府是不用有这个烦恼的,毕竟早在西山围猎时,侯府就开始修缮了。如今这么些时日过去,大多数住人的院落都修缮完工。只剩下一些无人居住的院落,慢慢拾掇不迟,总归即便真的倒塌了,也不会闹出人命来。 雪花甫一开始落,便是大片大片的雪片。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地上就铺了巴掌高的雪。 桑拧月特意又往鹤延堂跑了一趟,说是要带弟弟去望月楼赏雪景,老夫人念叨他们年轻人会玩,一边让人给他们姐弟准备最好的马车,又特意安排了两个退伍的老兵当车夫。 桑拧月谢了又谢,还说回来时给老夫人带好吃的。 老夫人却笑着道,“别管我这个老婆子了,这上了年纪,牙口不好,肠胃也不好了。等闲吃个东西胃里都顶得慌,晚上可不敢吃宵夜了,要不然克化不动,得好几天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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