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深夜的忠勇侯府, 因为顾明渊的吐血昏迷,引了不小的动静,即便不知道外出的人做什么, 可匆匆被请回的大夫却是显而易见的,前后还接连两位。 看着像是出了大事。 许氏他们已经就寝,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 也只简单披了衣裳。 等三房那边的人赶来,两位大夫都已经在了。 裴氏瞧着这情形,“大嫂,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吐血的, 先前不还好端端去了都城营。” 许氏绷着脸,面露担忧, “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要不你们先去休息,也不早了。” 顾三老爷坚持要呆在青朴院里, 这是二哥唯一的血脉了,如今在里头昏迷不醒的,当叔叔的怎么睡得安稳。 素练从书房出来, 见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在, 连忙将他们请到偏房, 许氏也不是在这时候拿乔讲规矩的人,“不必顾着我们, 大夫怎么说?” “两位大夫还在瞧, 您们稍等。”素练为他们端来了茶, 又去了书房外守着。 书房内, 年锦语守在床边,看着两位愁眉不展的大夫询问, “两位先生,看的如何了?” 庞大夫和姜大夫对看了眼,之前在年家为顾明渊诊过一回的姜大夫先开了口,“少夫人,姑爷这脉象,怎么还不如之前那回。” “他用了我给的药,强行催动,如今反噬就会更加严重。”庞大夫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他,此药最多一月一丸,绝不可多服,否则不仅药效会削弱,还会引起反噬。” “如此野蛮的药性……”姜大夫本想说什么,可一想到顾将军的身子,也是,不用这样的药如何撑得住,本来是药三分毒,用的恰当能保命,用的不恰当可就是丧命了。 年锦语也来不及问缘由,她看了严进一眼,随即追问两位大夫,“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相公的腿难道也好不了?” “少夫人,太医都没有办法,我等能有什么法子,只能为将军调养身子,若一直养着倒也无妨,万不能动气。”姜大夫摇摇头。 “倒也有碎骨重塑的说法,可这剐皮肉拆骨塑经脉之事,天底下又能有几人办到。”庞大夫见年锦语望着她,苦笑,“少夫人,就是那一瓶药,我也是寻了许久才凑齐药材为将军炼的。” 年锦语捏紧着帕子,强忍着,不泄出慌张来,“那现在,相公是什么情况?” “醒了便没事。” 年锦语人微颤,“那要是不醒呢?” “若是没醒,明日我再来为将军施针,少夫人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这般睡着也是在休养,越早醒自然是越好。” 年锦语点了点头,“劳烦两位大夫了。” 说着送了他们出去后,又去了偏房,将顾明渊的情况告知了大伯他们。 年锦语面容惨淡,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却仍是挂着浅浅笑意,感谢他们深夜前来。 许氏动了动嘴想说什么,被顾大老爷拉了一把,“你且好好照料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顾三老爷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银票塞给年锦语,“这是三叔的一点心意,自己去买点好的给明渊补补。” 裴氏看到那银票的刹那,眼睛跟铜铃似的,只是声儿还没出口,就被顾三老爷给拉了出去。 年锦语攥着银票,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云梳,去看看药煎的如何了。” 说着,她回到了书房,看着严进。 短暂的沉默,严进走过去关上门,直接在年锦语面前跪了下来。 年锦语连忙扶他,严进却不肯起来“是我没有照顾好将军。” 年锦语拿他没办法,只好坐下来,“严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给我说句实话,相公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严进望了眼床榻上的人,满脸懊恼,“外人都觉得将军是被轧断了双腿,内伤已经好了,但将军的身子,一直是时好时坏的,甚至这内伤,已成顽疾。” 当时那战车从顾明渊腿上压过去时,顾明渊还被砸到过背部,那些伤在他情绪影响下,一直没有好转。 “如若只是腿伤,将军且还有一身武艺在,便是训兵这种都不在话下,可就是因为这内伤,导致将军一用内力就会加重病情,与废人无异,所以将军当初,是不想活了的。” “外人都不知晓,只觉得将军颓废至此,指责将军不配为老侯爷的孙子。” “庞大夫的药是能暂时压制内伤,但不可频繁服用,原本这能再保将军五六年性命,或许在这期间能有奇迹,可都城营里不得不动武。” 年锦语看着桌上的空药瓶,鼻头酸涩,忍住情绪,“所以,他才不愿意娶我。”才会问她,他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将军不想拖累少夫人,觉得夫人能嫁的更好。”严进又怕年锦语真的会因此离开将军,急忙解释,“将军其实很喜欢少夫人,他,他为少夫人改变了很多。” “他那样一个人,怎么能接受永远不能习武,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养着。”年锦语低声喃喃,这就像是斩断了雄鹰的翅膀,从此不能再展翅翱翔,生不如死。 严进的眼眶顿时红了,少夫人懂将军心中的苦。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明日还得去接庞大夫。”年锦语扶着桌子,两次起身才站起来。 “少夫人,晚上我守着将军罢?” “不用,我想亲自守着他。” 深夜的书房内,灯光透出窗户,与走廊里的融在了一块儿,好似想要平复前半夜的混乱。 云梳从书房内退出来,轻手轻脚的和上门,守在外面的素练连忙迎上去,“不留人在屋里了?什么都没收拾过。”忙了一通,被砸碎的花盆都还在屋里。 “明日再收拾吧,姑娘陪着姑爷呢。”云梳摇摇头,“晚上我值守,你去休息,明早接替我。” 她们都清楚,自己养好了精神才能更好的照顾姑娘,素练也就没反对,前去休息。 走廊里就剩下云梳和没有睡意的严进,云梳走过去,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姑爷会没事的。” 严进点点头,云梳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笑意,“你别不信,我们姑娘可是福星,她身边的人啊,都能好好的。” 严进愣愣看了云梳片刻,随即苦涩笑了笑,“希望少夫人能带给将军福运。” 云梳见他显而易见松垮下去的肩膀,姑爷今日昏迷时他没及时在身边,应该很内疚才是。 “严进,厨房里有吃的,你先去吃点再来守夜,别拖垮了自己。” 屋内,年锦语端着碗,正在给顾明渊喂药,可昏迷的人如何喝的进去,都从嘴角溢出来了。 “相公~”她温柔喊着,昏迷中的顾明渊始终没有动静,年锦语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掉嘴角的药,看了看手中黑乎乎的药,喝了一大口。 药的苦涩让年锦语浑身一阵激灵,她强忍着,低下头去,唇齿相触,将药喂给他。 怕他又会吐出来,年锦语喂得很慢,这导致药的苦味后劲很足,喂了几口年锦语的眉毛就皱成山川了。 可她仍是慢慢喂,直到那药见底,黑色的药渣沉淀在底端,极为苦涩的药味到鼻腔里都能够令人作呕。 她才停下来。 她颤抖着手一下下为他擦干净,看着顾明渊依旧惨白的脸色,忍着眼泪却要止不住往下落。 年锦语抬手抹了下,自我安慰,“阿语不哭,相公很快会醒过来的,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可越是这么说,眼泪落的更凶,她还不敢哭出声来让外面云梳她们听见,只能抓着他的手,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相公,你别睡了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屋内满是她的低喃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阿语都想嫁给你的,阿语从小就想嫁给你。” “相公不记得了不要紧,阿语不怪你。” 年锦语紧紧攥着顾明渊的手,想将他焐热,就如同那一年,他把自己从地窖里拉出来。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但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被那些孩子带到尚景苑的地窖中,被他们关在里面。 外面满是嘲笑声,却没人肯放她出来。 地窖里又黑又臭,还有老鼠爬来爬去,而那几个恶劣的孩子,甚至拿鬼怪吓唬她。 她吓坏了,缩瑟在那个地方,感觉黑暗中真的有什么要吞噬自己。 那时的她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针对,明明带她离开阿娘时,那些人都还是很和善,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事。 即使到了今天,她对当时无端的恶意,都不能完全的明白。 她被关在那臭烘烘的地窖中,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过去了多久,喊的喉咙都哑了,眼泪都流干了,空气不流畅的情况下,胸口又疼的感觉快要死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呵斥声,巨大的冲击力撞破了覆盖的木板子,一双手伴随着光亮伸进来。 还有少儿英气的一张脸庞,眉眼间的意气风发,一如许多年后。 “阿娘说,那地窖年久失修,呆久了会中毒。”年锦语轻轻趴在他身上,喃喃着,“是相公救了阿语呢,所以这辈子,阿语都要和相公在一起。” “相公也别怕,就算是站不起来,阿语也会带你出去,我们可以离开燕京城,这样相公就不会觉得是被关在侯府里了。” 喃喃低语声唤着他,浓重的药味下,有一股被覆盖的淡淡药香,从墙角的长寿花里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弥漫在屋内,呼吸间,被顾明渊吸入。 破晓过后,黎明至,东方渐露鱼肚白,夜的幕渐渐落下,即将迎接初升的太阳。 丝丝的光亮透过窗缝照入书房内,药味淡了许多。 床上的人渐睁开眼,便看到了趴在自己身侧的人儿,她整个人就蹲坐在床边,这样半靠着倚在床上,睡梦中都是眉头紧蹙的。 顾明渊不用想也知道昨天夜里会有多混乱,她就这样守在床边一整夜。 心底里泛起疼惜,他伸手想抚摸下她,指尖才动弹一下,就惊醒了她。 年锦语猛地起身,紧紧攥握着他的手,正对上了他的眼眸,还没反应过来。 “相公?” “嗯。” 不是做梦,他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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