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皇叔没心思。”赵恒望着挂在墙上的江山图,“你又知道父皇为何迟迟不肯立太子?” 赵邑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渐渐凝重,他转了转杯子,“二哥,北疆之事,你还是别掺和了,父皇虽倚重你,但要是你和老六挣这一处,只怕是他会不高兴。” 儿子能干是好,儿子太能干,父皇就会觉得功高盖主,大哥的例子摆在那儿,三哥还为此郁郁而终,朝中但凡劝过父皇立太子的大臣,都有这样那样的缘由病上一阵子,降上几级。 “顾明渊有的治,我还与他争什么,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那一仗败的不应该。”赵恒对顾明渊的打法还是有了解的,一年前那接连三推,最后一推至关重要,他是冲着取乘意项上人头去的,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最后没成功,也不至于让自己狼狈成这样。 其中一定出了变故,而且这变故,定与老六有关,否则顾明渊回到燕京后,不会对老六是那个态度。 但他查了一年,始终是没有收获。 “二哥你看赵睿那小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我一提他出城的事他就跳脚,我怀疑他当时真的离京过。”赵邑虽然没查到什么,也清楚其中有猫腻,“以前他们走的这么近,顾明渊还会护着老六,如今老六在顾明渊那边油米不进,吃了多少回闭门羹了。” “既然这样,那就再多添点柴火。”赵恒看着江山图,眼神异样,乱一点才好,才会有机会。 半个时辰后赵邑离开了二皇子府,直奔如罄坊,天亮时都没见离开。 而夜的安宁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酷暑的烈日,三伏天后的燕京城已有快一个月没有下雨了。 七月末,天越来越热,早晨还热闹的街市到了中午就没几个人走动,来往的都行色匆匆,谁都不肯在太阳底下多呆。 茶楼的生意好了几番,尤其是那些有冰矬子的,勤快些的人,只要推车出巷子卖一碗冰饮,保管一个时辰就空了桶子。 别庄这儿依山傍水的,前阵子还凉快,可这段时间也不行了,到了午后也晒的很,无风时人便是站着不动,汗水也往外冒。 雪貂趴在阴凉处,整个人懒洋洋的,就是陈林恩经过都懒得再给个眼神。 几个丫鬟,阿符最怕热,就差抱着冰块过活了。 主屋内,年锦语尝了口云梳刚送过来的沙冰,上面淋着酸甜可口的梅子酱,一口下去就是清凉。 年锦语自然不忘分享给顾明渊吃,但到了最后,喂着喂着总是都到了她的肚子里,见她意犹未尽,顾明渊抬手擦了下她嘴角,“多吃容易伤胃。” 年锦语撅了噘嘴,“云梳和素练也这么说。” 半年的相处,顾明渊算是瞧出来,自己的小娘子就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吃东西还容易没底儿,要不是她那几个尽心的丫鬟拦着,她可就得抱着肚子喊疼了。 “明天吃什么?” 年锦语的眼眸登时就亮了,“炊珠说明天煮茶饮,做冻果子吃。” 顾明渊嘴角微扬,嗯,总这么容易就高兴起来了。 “今年夏日太热了。”年锦语望向窗外,远处能看到些池塘的影子,这才半个多月呢,水位就又下降了许多,荷叶都给晒枯了,往年若是雨水充沛的话,至少到八九月里还是碧绿的。 “相公,过两日我让府里的人去城外搭个凉棚,免费给路人送茶水喝,也好给相公你积点福报,这样腿能好的更快些。” “等回了侯府,我去一趟庙里,多捐上几个金佛……” 话正说着,严进匆匆走了进来,神色严肃,见年锦语也在,喊了声少夫人后,便到顾明渊身旁俯身禀报了起来。 年锦语便起身走出屋子,屋外阿符正端着一大碗的沙冰呼哧呼哧吃着,见姑娘出来,连忙往自己身旁藏,末了还理直气壮,“姑娘不宜多食。” “你也不可以多吃。”年锦语到她身旁坐下,见那冰沙都要见底了,“你忘了来月事时疼的打滚啦?” “这和那没有关系。”阿符说的振振有词,就是舍不得这一口凉,“姑娘,太热了,往年都没这么热。” “是挺热的。”年锦语抬手给她擦了擦汗,视线恰好在窗户上,便想起刚刚严进的神色,“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心里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阿符心领神会,起身就要爬柱子,“姑娘,我上屋顶去给您偷听。” 年锦语连忙拉住她,“不用不用,相公肯定与严副将又要事相商,我们去那边看看。” 未免阿符真的一时兴趣,爬上屋顶去掀瓦片,年锦语把她带去了药房那儿,葡萄架下,阿慈也是恹恹的,年锦语就让云梳拿了一副牌过来,这才勾起些兴致。 这边主屋内,听完严进禀报,顾明渊的神色显得很平静,“第几天了?” “侯爷今早刚被请走,工部侍郎李大人昨日就受召入宫,还没有回来,还有几位大人是随行的,虽说没有传召,但怕也是有关系的。” 燕京城以北百里地外的束川出事了。 去年刚修建的堤坝,临要放水灌溉农田时出现了崩堤,大量的湖水往坝下冲,冲垮了几十户人家,死伤有十余人。 而这堤坝就是工部承建的,主要负责人是李侍郎和晋安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个人被召见,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后,连消息都不曾放出来。 “你去一趟周家,讲这件事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顾明渊沉思片刻,让严进尽快回城一趟。 “是。”严进听到窗外传来的笑声,“少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暂且不必让她知道。” 严进很快离开别庄,入夜,年锦语正与顾明渊说起白天的叶子牌,对自己把把都输觉得很不可思议,“相公,我的牌明明比她们好。” 顾明渊提醒她翻牌,“玩的可开心?” 年锦语点点头。 “开心就好,输赢不重要。”顾明渊指了指小桌上,年锦语顿时耷拉了小脸,又输了。 让了几张牌依旧没能输掉的顾明渊也很无奈,就阿语这反应速度,拿一手绝牌都不一定能打的赢,“下回你抓牌,我帮你打。” “还能这样?” 理论上不能,“当然可以了。” 年锦语挨到他身旁,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宇,“相公你有心事?” “严进下午来时说了些事。” “很严重吗?” “不严重,我会解决的,别担心。” 年锦语嗯了声,半响又轻轻道,“相公,阿语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心里有点慌。” 顾明渊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就算有什么事,有我呢。” “那阿语晚上能不能和相公一起睡。” “……” 年锦语连忙保证,“我一定会很乖的,绝不乱动。” 顾明渊微眯了眯眼,这话听着耳熟,三天前她也是这么说,然而就算不是一条被子,这床再大,她都能睡出花样来。 年锦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显得格外可怜,“阿语今天心里特别不安。” 明明意犹未尽的那个应该是他才对,可反倒她表现的像是尝了什么甜头,要亲亲抱抱,总往他怀里钻。 只是苦了他…… 最终年锦语还是得逞了,顾明渊隔着被子搂着她,很快她就睡着了。 深夜里,此时的晋安侯府中,却不太平。 关氏等在前厅,一会儿走出去瞧,一会儿又回来,走了许多趟心都不能平静。 “你过来坐着!”年老夫人实在是看烦了,要关氏回去坐着等,“多大的事,慌张成这样。” “娘,李大人昨天入的宫都还没回来,束川出了这么大的事,去年老爷在那儿呆了两个多月呢,定是要问责。”关氏哪里坐得住,丈夫在工部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岔子,这一回却出这么大的纰漏,怎么都想不明白。 “就算是要问责,那也会将事情查清楚!”年老夫人其实心里也着急,“派人去问了没?” “问了,都派去问了,但里头什么情况没个人知晓。”若放在刑部那也就罢了,疏通下关系能知道个好歹,如今是在宫中。 “行了,都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年老夫人站了起来,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关氏叹了声,连忙上前扶她,“娘,您先去休息,这有我呢。” “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 关氏叹了声,“我这不是心里害怕,娘你可还记得十年前莫家那会儿。” 年老夫人面色一凝。 当年莫家出事时的状况,可谓是突然。 忽然的受召入宫,紧接着莫老爷就下狱了,在外的莫老太爷紧跟着回来后被关,短短几天莫家就空了。 “自己吓自己!”年老夫人呵斥,“就算真是侯爷的责任,那也有论断,你别胡思乱想!” 话正说着,管事匆匆进屋,“回来了,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关氏急忙忙扶着年老夫人出去,迎面就是年鹤渝搀扶着晋安侯回来,早晨受召时还精神奕奕的人,这会儿却憔悴的宛如受过重刑,路都走不稳,需要长子搀扶着。 “娘。”晋安侯虚弱的喊了声,又摆了摆手,一旁的年鹤渝连忙解释,“我在宫外接着父亲的,由几个宫人搀扶出来,连李大人一块儿,都放回来了。” “先回屋休息!”年老夫人见儿子话都说不出,当机立断,“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先让父亲去休息。”年鹤渝搀扶着晋安侯回了主院,人躺下后,晋安侯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关氏担忧的眼眶红红,亲自侍奉着换了衣裳又给他喂了些吃的,叫人去请大夫,将儿子拉到了屋外,“你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本想去刑部打听下,就在宫门口看到了严家的马车,严老国公与严大人从马车上下来,让我等一等。” 年鹤渝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后来就看到父亲和李大人一块儿被人搀扶出来。 “严老国公入宫应该就是为了束川的事,听父亲说,严大人请命调查堤坝一事,就将父亲和李大人先放了回来。” 关氏这就有点听不懂了,让儿子在外等着,是确保能将人带回来的? 可严大人怎么会请命调查这个,“你爹看着也不像是用刑了,怎么回来是这样子?” “李大人看起来还要严重,半昏迷着出来的。”年鹤渝压低了声,“圣上问话后就将父亲留在了偏殿内,李大人当时已经跪了一整夜了,人都发软的,中途也不差人来看,直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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