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晚要回去的。”顾明渊望着漆黑的天,“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年锦语像是从他的话里找到了什么共鸣,“相公说的没错,逃避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顾明渊怎么感觉她话里有话,可看她认同的神情,又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陈大夫写了很多,就算是他这阵子不在,阿语也可以照顾好相公的。”年锦语蹲下来,轻轻抚了下他的腿,感觉这瘦削,又有些心疼,“等陈大夫回来,说不定相公就能好好走路了。” “希望如此。” 屋檐下,夫妻二人站在一块儿,一起看着夜空,默默祝福陈大夫他们此去一路平安。 深沉的夜色中,雪簌簌落下,依旧是满城的新年氛围,无人关注夜里有人匆匆出城,也无人知晓宫中的焦灼。 年初四,城中来往走动的人很多,到了初五,便是迎财神的大日子。 大清早街上鞭炮声齐响,几个时辰后,宫中有了好消息,皇上醒了。 中毒昏迷三日的皇上,在数十名太医的不懈努力下终于醒了,守了整整三日的李贵妃神容憔悴却是十分的欣喜,尽足了孝道的几位皇子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但皇上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找自己的宠妃傅昭仪。 李贵妃将傅昭仪给皇上下毒的事禀报,连毒药都搜出来了。 但皇上却不信,毕竟傅昭仪背景干净,不与大臣往来,没有子嗣,也与几位皇子不熟,她哪里下毒的动机? 下毒对她有什么好处,皇上若驾崩了,她一个没有子嗣的宠妃,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卧病的皇上,李贵妃强忍着发飙的冲动,命人将傅昭仪带了过来。 当着几位皇子的面,“憔悴又凌乱”的傅昭仪走进来后挣脱了老嬷嬷的手,扑到了龙床边,整个人跪了下来。 “皇上,您终于醒了,您要再不醒,妾身就没命再见您了。” 两行清泪从傅昭仪脸上滑落下来,加上她这狼狈的模样,被冻的嘴唇泛紫,更是惹人心疼。 “怎么一回事?” “不是贵妃姐姐的错,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将妾身关押起来,就是冷宫里实在是太冷了,连个炉子都没有,这几日妾身因为挂心皇上,一觉都没睡。” “可是只要皇上无碍,妾身就是受再多苦也值得,豁出去性命也值得。”傅昭仪泪涟涟的说着,末了又可怜道,“可,可妾身不能受冤啊,妾身没有下毒,求皇上还妾身一个清白。” 说完,傅昭仪身子一歪,晕了过去,晕过去时顺带露出了胳膊,也露出了胳膊上的伤痕。 这可把皇上给心疼坏了,自己才刚醒来没多久,就要召见刑部尚书,要好好调查此事,查清楚究竟是谁嫁祸给傅昭仪,给自己下毒。 李贵妃差点没当场气死。
第六十四章 在新年气氛的掩盖之下, 皇上中毒昏迷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宫外,就算是不少人知情, 那也不敢乱传。 而傅昭仪宫中查出来的毒药,也在元宵前后查清,她是被陷害的。 陷害她的人正是她宫中侍奉三年之久的宫女, 从内务府调到她这里,因为做事麻利颇受看重,却不想会做出这样的事。 原因也很简单,当初这宫女是使了银子才得以掉过来, 为的就是能在宠妃这儿被皇上注意到,可三年过去, 傅昭仪还受宠她仍旧是个不起眼的宫女, 嫉妒之下,她想到了给皇上下毒陷害傅昭仪。 “你们猜她是如何下毒的?” 暖阁内, 齐和豫摇着扇子,颇有说书先生的架势。 年锦语也是个合格的听众,满脸的好奇, 就差直接往齐和豫这儿扔打赏了, “如何下毒的?” “你们女儿家不都喜欢染甲, 那宫女就用染了毒的凤仙花汁,给傅昭仪染甲, 傅昭仪深得皇上宠爱, 亲密无间, 时常给皇上喂食……”齐和豫话语一顿, “时日久了啊,这毒就慢慢的沉积在皇上体内, 原本呢也不算严重,可这回皇上感染风寒久病不愈,身子骨弱,毒性反上来这就晕了几日。” “可若是慢性毒药,太医怎么会不知晓?” “欸,奇就奇在这里,那毒药下的量少,没有发出来之前,诊脉也没迹象。”皇上的吃食是有专人试毒不假,可傅昭仪身为宠妃,这喂酒喂吃食时,难不成宫人还拿银针去试她的指甲? “刑部尚书亲自审问,那宫女一五一十的招了,毒药是宫外托人买的,故意藏在傅昭仪的屋内,就等有一日毒发时,可以嫁祸给傅昭仪。” 年锦语神色恍然,原来还是这么一场戏码,“小公爷为何知道的这般清楚?”就好像亲临了审问现场一样。 “鄙人不才,恰好参与了审问。”齐和豫本来绘声绘色的描述下用刑过程,但在顾明渊的眼神之下,只能言简意赅,“傅昭仪身边所有侍奉的人都审了,刑部那地方,再硬的嘴也都能撬开。” “如今皇上可安康?” 齐和豫脸上的笑容收了些,“有那么多太医照看,皇上的身子必然是会安康的。” 这话说的巧,年锦语也只听懂他浅显一层,见他已经说完了,便起身去小厨房,炊珠今天在做黏糕。 暖阁内安静了片刻,齐和豫自顾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那宫女死了。” “下毒谋害皇上,又嫁祸给傅昭仪,自然是死路一条。”招供后很快就处决了,到今天为止,这事儿也算过去了。 顾明渊抬起头看他,“傅昭仪是宣王的人。” 话音刚落,暖阁内再度安静,只听闻炉子内炭火燃烧的轻响,有什么被崩开。 齐和豫摇着扇子,脸上笑意未变,“你这猜测太大胆了,傅昭仪是东衢人,和这燕京城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五年前的采选,傅昭仪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因出众的美貌被采选到了燕京城,选秀其实也有很多门道,容貌过人但没有后台的,还会招人妒忌。 但傅昭仪就是有这样的好运气,初选时就意外遇到了皇上,直接封了美人。 从此她荣宠不断,从美人一路晋升到了昭仪,尽管腹中无所出,丝毫不影响皇上对她的喜爱,即便是两年前宫中新选,那些新人都斗不过她。 一个能从李贵妃手底下活下来的女子,有本事怎么够,还得又后台啊。 这道理李贵妃懂,顾明渊也明白,但那又如何呢,皇上护着。 “没有关系的人,才能在宫中立足。”顾明渊语气淡淡,手轻易的捏开了个核桃,将里面的肉剥了出来,放在小碟子内。 这一幕看的齐和豫目瞪口呆,“你那少夫人又不在这,你还在这给她弄吃的呢?” “你废话真多。”顾明渊手指一弹,那核桃壳就朝齐和豫飞了过去。 齐和豫避不开连忙拿扇子挡,片刻后,他挪开扇子,看着破了的口子哀嚎,“这把扇子花了我几十两买的!” “几十两银子够买多少粮食?” “你要这么说,那你这少夫人身上一件衣裳,可都够我好几把扇子了,还有她脖子上的项圈,赶上个三进的宅院都不止,少夫人可真有钱啊。”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明渊,你这就是双标你知道么。” 齐和豫哼哼唧唧,“不行你要赔我扇子,不然我找少夫人赔去。” “你可以现在就从侯府滚出去。” 齐和豫甩了甩自己的破扇子,嬉皮笑脸,“哎我就说,明年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你们孩子的满月酒。” 下一刻,齐和豫连忙离了凳子往门口跑去,就在他坐的位置,核桃壳直接嵌入进去了。 齐和豫心有余悸的抚了下胸口,先打开门,半个人出去后才道,“尚景苑修缮好了,也不知哪家的有钱人,上下都弄成了新的。” 说完后,他脚底抹油飞快的溜了。 顾明渊磋磨着手中被捏裂开的核桃,眼神晦涩不明。 不多时,年锦语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盘子,见只有顾明渊一人,“小公爷怎么走了?” “他有事。” “还想让他尝一尝炊珠做的黏糕呢。”年锦语走过来,瞥见凳子上的核桃壳后愣了愣,伸手去拿,却发现嵌在里面。 “我来。”顾明渊直接拿起来捏碎,但年锦语却盯着那凹进去的地方,“相公,这怎么会掉了个坑?” “元宵灯会不想出去走走?” 年锦语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眸一亮,“相公和阿语一起去?” “嗯。”难以解释为什么凳子上被核桃砸了个坑,顾明渊干脆不再提起,“等天黑我就陪你出去走走。” 年锦语把盘子放下,抚了下自己的衣裳,急忙道,“那我去换一身好看的。” 说着,这就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天色微微暗下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出门了。 严进推着轮椅,素练和阿符跟着年锦语,他们身后还跟了两个护院,年锦语还给小院里的下人都放了假,让大家都出去走走。 沿街的灯笼将夜幕衬成了白昼,各种香味四散在空气里,一群孩童提着灯笼在人群中穿梭来去,还有几人结伴的,顺着人潮,往最热闹的地方涌过去。 年锦语和顾明渊走在街边,才不过一刻钟,就买了不少东西,手里拿不过的就挂在轮椅上,一串串的,倒是惹了附近孩童的笑声。 “相公你看那边!” 人群包围的杂耍摊子那儿,喝彩声阵阵,两个人走过去,发现正在表演吐火龙,表演的杂耍艺人喝了一口酒,对着火把喷去,长长的火龙蔓延开去,将挂在上面的套圈点燃。 紧接着便有两个身材瘦长的人从套圈中来回钻过去表演,火苗就像是舔着衣裳过去,又安然无恙的落地。 阿符最喜欢看这些,整个人都有跃跃欲试的冲动了,“姑娘,我能钻更小的圈!” 素练拉住她,拿出铜钱放在铜锣上,“你快别自报家门了,上回被你劈碎的凳子你可还记得。” 阿符瘪了瘪嘴,一年前,年锦语还没嫁人时,阿符说要表演胸口碎大石,胸口和大石都没碎,身后价值不菲的长凳直接垮了。 “相公他会气功!”年锦语看艺人顶着长/枪的尖端,刺在自己的喉咙上,但杆子都弯了他还没事,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无比的魁梧。 “少夫人,这是气功的一种,也不是难事,将军以前在军营里,能单手劈碎这么高的砖块。”严进比了个手势,年锦语眼底满是崇拜,“相公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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