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倏然打开,云漪霜跨步进来看向云映。 而云映靠在床边,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无波无澜,甚至没什么明显的怨恨,对于云漪霜来说,却像是一巴掌,重重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咽了口口水,然后仓皇避开云映的目光,道:“…这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坏事,我跟哥哥都劝过你好些回让你跟裴衍,谁让你不听的。” 云映懒得跟她辩解,只道:“你怎么跟过来了?你不是应该找个地方等着裴衍成事,然后带人过来吗。” 计划被云映猜中,云漪霜面色有些难看,她道:“我……我只是害怕你逃走。” 云映抬了下手,绳子勒的很紧,她道:“放心,我跑不掉。” “你走吧,我现在看见你会有点烦。” “……” 云漪霜才要开口,忽然瞥见她手背上有一道红痕,那是云映方才在马车上为了扶住她磕到的。 她沉默了好一会。 不安,愧疚还有恐惧在她心里揉成了一团,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是她长那么大,确实没有真的害过谁。 云映是第一个。 她朝云映走近几步,为自己辩解道:“我是真的怀孕了。” 云映没理她。 云漪霜又上前几步,道:“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早就知道了?” 话音才落,她忽然想起云映对她说过的话。 “她只是年纪小,被骗了。” 可她明明从没跟云映说过那人的年纪。 所以,她真的早就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过往浮现,最早是在公主生辰宴,云映侧过头问她:“妹妹,你怀孕了吗?” 她早就知道了。 她定定的看着云映说不出话来,双唇紧抿,心中汹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她不懂,云映她为什么不拆穿她。 房门在这时被敲了敲,男人的声音有些急躁,他问:“云姑娘,你该走了吧?” 云漪霜没有回话,她心里清楚,只要她狠心走了,计划很快就会成功了。 她呼吸粗重,觉得胸口好像憋着股气,从方才起就让她很不舒服,她捏紧衣袖,跑到了云映面前,低声质问她:“你为什么对我好?” 云映真的不太想理她,她现在听她说话就烦,她还在思考怎么脱身。 而且她没有觉得她对云漪霜好。 她的手搭在桌子上,手指恰能碰到面前的瓷杯,下意识的点着杯壁。 而云漪霜大概以为她要喝,直接一甩手将杯子推远,里面的茶水洒出了大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喝水,这水不能喝!” 云映问:“为什么。” 云漪霜掐紧掌心,道:“这里面是最烈性的药,你如果喝了,没男人会死的!” 看来他们准备的还算充分。 云映哦了声,没再说话,而她越不说话,云漪霜的情绪就越发的激动,她死死的盯着云映,眼眶通红,滚下热泪来。 她嗫嚅出声,“云映,你就是故意的!” “你让我对你愧疚,你想让我下不了手!” 她一边哭一边喃喃道:“可是我如果不这样,我能怎么办,我真的怀孕了,如果被发现,我会成京城所有人的笑柄。” “我必须这样做。” 云映听得心烦,索性闭上了眼睛。 直到许久之后,云漪霜握住了她的手。 云映睁开双眸,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她掐着云映的手背,胳膊有些颤抖,就这样看了她好半天,她才小声道:“可是我不想当个坏人。” “我不想当个坏人,爷爷老说我欺负你,我才没有欺负你,我骂骂你怎么了,我又没有打你。” “他把我想成一个坏孩子,但我不是。” 她倏然站起身,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直接转了身,提着裙摆跑向门边。 云映愣了下,忽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她连忙要出声制止,但仍晚了一步。 云漪霜拉开房门,道:“不弄了,我要带她走!” 男人默了片刻,沉声道:“云姑娘,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我说不弄了,计划取消!” 云漪霜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她说完就自顾自的回到房间里,不由分说的开始替云映解开手上的绳子,对她道:“我才不想欠你。” 而坐在榻上的云映抬头,看向站在门前的高大男人。 他的主子是裴衍,不是云漪霜。 当初云漪霜他们与裴衍达成的约定很好猜,裴衍参与侵犯她,事成之后,她就会被迫与裴衍成亲,而云漪霜与裴衍里应外合,一口咬定是她主动偷偷与裴衍私会。 到时候她孤身一人,有口说不清,计划完美达成。 可是现在,云漪霜临时反悔,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崩溃。 今日云漪霜带她走了,那她回去后势必回像云安澜告知此事,届时宁国公勃然大怒,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 云漪霜倒还好说,毕竟是一家人,一句小孩子不懂事,禁闭几个月说不定就过去了。 可裴家不一样,云安澜就算退了朝堂,余威犹在,对付一个裴家绰绰有余。 裴家不会允许意外出现。 而就算云漪霜此时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想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没人保证云漪霜回去后会不会继续反水,然后带人过来救云映,到时候裴家依然跑不掉。 若是这名手下有点脑子,就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直接控制住云漪霜,或者直接弄死她以绝后患。 云映抿住唇,头一次意识到,她的这个妹妹,好像真的有点蠢。 绳子被解开,云映甩了甩手。 男人堵在门口,神色阴沉。 云漪霜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她还只单纯的认为计划就是她说停就能停的,对男人道:“喂,你站那干什么?听不懂人话?” “狗奴才,你那是什么表情?” 云映把手从云漪霜手中挣脱,然后手指上移,摸到了云漪霜藏在衣袖里的细竹筒,还在。 男人走进,房门被关上,他冷着脸道:“云姑娘,你这样是否太任性了?” 云漪霜有些害怕,她后退两步道:“关你什么事,你敢不听我的话?你主子见到我都得点头哈腰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男人沉着脸,一步一步走近,他忽然伸手,抓住了云漪霜的手臂,力道之大,她的手臂差点脱臼。 云漪霜啊了一声,下意识护住小腹。 云映来不及打开竹筒,便下意识扣住男人的手臂,她的力道比云漪霜大很多,男人还真叫她拦住了片刻,吃痛松了手。 她蹙眉道:“快跑。” 云漪霜踉跄了下,她双腿发软,根本跑不动,也全然不知局面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紧接着,男人便一手抓住了云映的手腕,稍一用力,云映便被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她眉头一皱,喉中涌出腥甜来。 云漪霜吓出眼泪,“你——” 话还没说完,云漪霜便被男人掐住脖颈,直接提了起来。 少女脸色顿时涨红,手脚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云映忍着痛爬起来,然后镇定的将竹筒里的银针取出,继而趁机冲向男人,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后腰。 男人动作一顿,松了手,云漪霜摔在地上,脸色青紫。 可男人并没有即刻晕倒。 他回头,脸色阴鸷的看着云映。愤怒之下直接抬手,轻易就把她摔在地上,那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云映的脚踝磕在桌腿,剧烈的疼痛传来,她撑着手臂回头看了看,小腿已经被血浸湿。 但好在,药效起了作用,男人倒了下去。 周遭总算静了下来,外面下起了下雨。 云漪霜还吓得坐在地上,她低声啜泣着,捂着小腹,跟地上的云映哭着道:“云映……” “我好像肚子疼,这次是真的。” 云映头有点痛,方才好像摔到了。 她呼出一口气,朝云漪霜那挪了下,然后手指在她手腕处停了停,低声道:“没事,应该是动胎气。” 她眼前有些晕,一句话勉强说完,再想跟云漪霜说句什么时,还是没能坚持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时间好像一下慢了起来。 云映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宁遇,他站在窗前教她写字,声音温润,像梦一样。 “小映,你想不想去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 宁遇笑了起来,道:“是繁盛之都,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嗯了一声,跟他说:“想去。” 她会喜欢的。 因为喜欢他,所以也会喜欢他想去的地方。 梦境翻转,她好像又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一个人上山,一个人下山,明明在偷偷嫉妒弟弟,却又不得不为了讨娘亲开心,而把弟弟照顾的很好,甚至聊天话题也多是弟弟。 她知道娘亲是爱听什么的。 梦境关怪陆离,后来又逐渐破碎,剧烈的撞击声传入耳膜。 云映陡然睁开眼睛,房内空无一人,云漪霜已经不在这。 撞门的是那个男人,他也醒了。 云映动了动身子,她的脚已经不再流血。 她扫视房间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柜子上一把已经上锈的猎刀上。 她坐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将碍事的外衫脱下来,又撕下一片布条,绑住自己受伤的脚踝。 她不需要跟那个男人分出胜负,只需要从他手中逃走。 如果没能逃走…… 算了,估计也死不了吧。 然而才站起身子,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马蹄声。 外面那个男人撞击房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听见有人下马,长靴落地,脚步声沉稳有力。 她不知为何,心跳飞快。 透过窗纸,她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赫峥。 外面开始变得安静,紧接着,脚步声停在窗前,男人的声音透过木窗传了进来。 “云映?” 云映握着刀的力道一松,突然有些无措。因为以前从没有人会在什么关键的时候帮她,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没有谁会为她而来。 她张了张唇,不知说些什么,可她很想跟他说话。 但最后,她只轻轻嗯了一声。 外面的男人沉默片刻,继而问:“我可以进去吗?” 一句可以差点脱口而出。 但她垂下眸时,忽然无意间看到了桌上那碗洒了一半的药。 她方才的梦其实平平无奇,因为她的前十几年总是如此,偷偷的嫉妒,偷偷的妄想,一直都在想要,却从未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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