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心里想着,她这个妹妹就算嗓子哑了,也是一样的聒噪。 云安澜则蹙眉道:“小帘子,把她带走。” 小帘子招了两个丫头过来,将云漪霜拉离了一些,她却仗着这些小丫头不敢伤她,一下甩开了她们跑到了云映面前。 “云映,你说话啊!” 云映面露疑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爷爷想把我送到乡下去,五年之后才能回来。”她声音哽咽,道:“五年,我不想去,我怎么能在乡下待那么久,那儿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云映其实不太理解,她道:“爷爷说那儿有祖宅,婆子和丫头也会一起过去,你就算去了也吃喝不愁的。” 还能好好养胎,五年过去,她也才二十出头,依着国公府的名头,她完全可以再觅夫婿。 反正眼下这个定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再找一个。 云漪霜却诧异的睁大双眼,道:“你知道爷爷要送我走?” “云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成这样。” 她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一开始对你没安好心,我是错了。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救下了你,这也算将功补过了吧。” 而且云映一向待她很好,她能感觉的到,那些好不是装出来的,她就是真心如此。 她晃了晃云映的衣袖,轻声道:“云映,爷爷最疼你,你帮我求求他好不好。” “我跟你发誓,我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云映抽回自己的衣袖,她对她说话时仍如往常般温柔,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她疑惑道:“这左右也不是什么坏事,妹妹,你怎么不听话?” 云漪霜一下愣住,她甚至看不出来云映是不是故意的。这个女人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幸灾乐祸和得逞之色,与之相反的,甚至也没有惋惜和无奈,好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此刻她并不觉得云映虚伪,她只是忽然生出一股诡异来,寒气从尾椎蔓延而上。 这是不是就也说明,当初云映真心对她好和现如今眼也不眨的报复她,在云映那里并不冲突。 可这怎么可能呢,这本身就是两件矛盾的事。 她怎么能割裂的这么分明。 正在她沉默之时,方才的那两个丫鬟便重新扣住了她。 云漪霜被带走之后,云安澜显然被气的不轻,云漪霜到底是他看着长大,成了如今这副娇纵不堪的模样,他说是不心痛是假的。 他胸口起伏着,连呼吸都快了不少,甚至又开始咳嗽起来,云映抬手拍了拍云安澜的背,关切道:“爷爷,您怎么了?” 云安澜摇了摇头,拿着帕子捂了下唇,然后迅速道:“没什么没什么,老毛病而已。” 等他缓过来几分时,他才看向云映,声音有几分愧疚道:“小映,我年纪大了,总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若是哪儿觉得不舒服,只管告诉我。” 他叹了口气,道:“昨日我下了一趟狱,亲自找了裴衍那厮,才算是彻底将这事查清楚,说到底,还是我让他们这些年过的太舒服了,忘了自己的身份,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徐氏……我给她两个选择,要么陪霜儿会乡,要么我就让颂和休了她,总归再过段时间,她便不会再来烦扰你。” “至于施彦……” 云映忽然抚住云安澜的手,她轻声道:“爷爷你不必同我说这些。”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的。” 云安澜一时哑住,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拍了拍云映的手道:“好,好。” “你脚伤还没好,快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便回了头,小帘子搀住他,老人半阖着双眼,脚步缓慢。 他只是突然觉得哀戚,他知道自己在日渐衰老,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当初云映没有找回来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让他确定云映还活着,他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确认之后,他又想,得把云映接回来不能再让她在那个家里受罪。 可是现在呢。 云映说只相信他,就算他值得被云映相信,那他还能撑几年呢,毕竟照现在这个状况,能撑个五六年就已经是他的造化。 到时候云映又该怎么办? 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往最坏处想去,万一她公婆那欺负云映娘家无人撑腰该如何,万一又有什么不想要贪图云映美色,来强娶该怎么办? 难道真指望他小儿子帮她,可是现如今他已经因为云映,惩处了凌骁的妻儿,凌骁嘴上不说,心里难道就全无怨言吗?
第26章 青梅 自从上次以后, 云映已有一段时日未曾再见到云漪霜。 与云映同辈的除却云漪霜,还有几个庶出的子女,不过他们待云映多是讨好, 有机会就来云映这说说话送点物什表表善意,都指望着能跟这位大小姐处成好姐妹。 云映也不偏颇谁, 待他们每个人都很亲和,以至于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这位大小姐的“好姐妹”或是“好弟弟”。 渐渐的,云映在府中声望便一日胜过一日, 一开始他们提起云映时, 说的都是“那个乡下来的大小姐”到现在,到如今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那个命途坎坷的漂亮大小姐。” 云映恍若不知, 好像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于是她越这样, 众人便越喜欢她。 是日, 晨光熹微之时, 泠春特地挑了一件鲜艳些的衣服端到云映面前。 少女初才洗漱完, 穿着洁白的寝衣, 乌黑的长发乖顺的披散在腰间。 衣襟微微散开处, 雪白细嫩,丰肌玉骨, 那场意外后留下的痕迹已经全然看不见踪迹。 她扫了一眼, 缓声道:“到底是我叔母, 拿件素淡的来吧。” 当初云安澜给了徐氏两个选择,要么和离,要么跟云漪霜回老宅。 这一下过去七八天, 徐氏选了后者。 她到底也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 哪能受得了这样一把年纪还被休弃, 此后能不能再觅夫婿尚且不论, 她一儿一女都在云家,怎能甘心就这样离开国公府。 可她又不是云漪霜,云漪霜到底是云家血脉,再怎样云家都不会彻底舍弃她,而她呢。 五年后回来,境况如何也未可知。 可这次云安澜铁了心如此,谁劝都不管用,甚至说出了辞官归乡,这国公爵位不要也罢这种话。 这事不好声张,所以府里只知是徐氏突生怪病,家里把她送到别处养病。 而今日便是启程之日,云映作为她的亲侄女,该去送一送。 泠春同云映相处时间多了,说的话也大胆了不少,她道:“姑娘,大夫人在时,只要见到您就会冷嘲热讽几句,今日风水轮流转,你要是穿一身红,可不得给她气坏。” 云映对此没什么兴趣,她道:“我气她做什么?” 泠春又回头挑了件鹅黄色曳地纱裙,道:“那穿这个吧,小姐您皮肤白,穿鹅黄最是好看了。” 云映毫不避讳的脱下寝衣换衣服,素白的抹胸小衣裹着形态美好的柔软,往下是一截匀称的细腰,泠春看的脸颊一红,匆匆移开了目光。 她又想起上次那事来,也不知是哪个泼皮无赖占了她家小姐的身子,云映从不提,这种伤心事,泠春也从未主动问过。 难不成还真是裴衍那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不成? 而且这两日不知道是怎的,原本已经过去好几天的事又突然被人拿出来议论。 竟然有人说裴衍下狱是因为跟他家小姐无媒苟合,云安澜为了压下这事才去找的赫峥处理裴衍。 不过好在说的人不多,她也就没有禀报上去。 等云映穿戴整齐出府时,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 几日不见,徐氏分明苍老了许多,那样精致的妆,都同她有些不适配了。 云映上前,行了个礼,道:“叔母。” 徐氏正与云施彦说些什么,见云映一来,止住了话音,不情不愿的道:“小映过来了。” 云映嗯了声,问:“叔母的病可还好?” 徐氏脸色一白,掐紧了帕子,冷淡道:“也就那回事,就不劳关心了。” 她怎么能装的如此坦然?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一开始就不该被她这纯良的外表欺骗,认为这乡下来的大小姐,真是一个愚蠢又善良的小白兔。 她现在只想离这扫把星远远的。 云施彦站在徐氏和云映面前,低声道:“好了母亲,先上车吧。” 可能是因为不想声张,云安澜和云凌骁都未曾露面,云映和云施彦一起把徐氏送到城门口才停下。 他们两人说话时会明显的背着云映,云映也不在意,一路像个局外人一样,把表面功夫做了。 远处群山模糊,太阳逐渐升高,清晨的霞光开始消退。 云施彦回过头来,云映正站在马车旁等着他。 她神情温和,看不到半点对他们的憎恶或是幸灾乐祸。 他沉默着走近,道:“难为你了,今日还来送一程。” 云映道:“我该做的。” 等云施彦上了马车以后,云映才上去,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之中,云映率先道:“霜儿今日怎么没过来?” 云漪霜因为怀着身孕,三月之前不宜舟车劳顿,所以她未曾跟徐氏同行,今日竟然也没来送。 云施彦道:“她有什么好送了,反正再过不久也会去。” 云映哦了一声,道:“说的是。” 他又抬起头,看着云映道:“爷爷对你真好。” 云映嗯了一声,道:“是很好。” 云施彦靠在马车上,突然轻声道:“他是这个家唯一一个还在找你的人,你知道吗,当年你失踪,其实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世界之大,找你无异于大海捞针。” “先皇在时,曾无比倚重他,清流之首这个称呼,从不是叫着玩玩而已,当年他推行改革的律法,至今仍在适用,但是那场意外后,他便全身心的去找你。国公府,也差不多是从那时开始衰败的。” 他说完,又看向少女平静的脸庞,话音一转道:“但你真的以为他对你好,是因为他有多爱你吗。” 云映没有回答,云施彦便自顾自的道:“当然不是,你只是沾了你父母的光而已,他太愧疚了。他之所以能找你十几年,只是因为他不想对不起大伯,他本身对你的感情,甚至不如这府里随便一个庶女。” 云映蹙眉道:“兄长,你想说什么?” 云施彦笑了一下,他没有嘲讽或是什么,而是静静道:“我只是想说,你挺可怜的。” 这两个字有些刺耳。 气氛在这时变得有几分凝滞,云映眉目间的温和退了几分,她道:“且就当你说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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