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佑灵点点头。 “是我救了你?”她又问。 谢佑灵再次点了点头,眸光和笑意都是淡淡的。 可方宁印象里怎么没有那种横扫千军、救人一命的激动情绪?她只记得当时有个刺客的裤子掉了,她正要大杀四方呢……然后,后面怎么不记得了? “我昨晚后来……”她刚要问话,就见谢佑灵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额头,体贴地问道,“额头还疼吗?” 方宁愣了一拍反应过来,往后退却一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疼了。”摸着后脑勺道,“这里疼。” 谢佑灵眸光一闪,真诚地说道,“你昨晚到底是吃醉了,打跑了那三名刺客还很兴奋,我好不容易把带你回来,你一个没注意给磕在床头了。” 是这样吗?方宁暂且放下心里头的狐疑,相信了他的话。 “这趟出行看来还是要注意些。”方宁瞅了他一眼:“谢大人在外结了什么仇家,那些人一次没得手,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谢佑灵笑着抱拳颔首,“这一路还得劳烦方姑娘了。” 方宁点点头,朝他肩膀拍了一下道,“既然和你一起出行,我就会负责你的安全,放心吧。”小手指又往他肩膀敲了敲。 “如此,多谢了。” 在许家塘逗留一夜,被大雨阻却了原定的路程,翌日已经是天光放晴,谢佑灵和方宁告别众人,许老爷是一直将他们送到村尾才回去,大概是难得遇上谢佑灵这样的知音,心里还舍不得他走。 两人在村尾等了一会。 雨后的清晨,淡淡微光,暖风中混着泥土和山草的清香,一种说不出的畅意。方宁看了看谢佑灵,调侃道,“翠儿姑娘眼巴巴想送你,你怎么理都不理人家?” “我怎么没理?”谢佑灵看着她:“她一个姑娘家没必要走这么远路送一个客人,太辛苦。” 一句话就把他和姑娘的关系说得明白明白,读书人不愧是读书人,方宁觉得没劲,但不知为何心里很舒畅,还颇有兴致地欣赏起风景来。 半晌,有人牵着驴车出现了。 “牛兄弟,我和我妹妹要去武进县,劳烦你搭我们一程了。”谢佑灵上前,礼貌地拱了拱手。 “没事儿,”牛哥松开缰绳,也学着他的模样拱了拱手,但很不自然,又老实巴交道,“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两位别见怪。” 方宁朝他笑笑道,“当然不会,是我们要感谢牛哥,否则这一辆马车都没有,我和我哥哥得走到猴年马月呢。” “那,两位坐上来吧。”牛哥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板车上堆了一层货物,用麻绳捆了起来固定住,外边特意腾出两个位置,还用稻草垫了垫。牛哥解释道,“这是我娘子弄得,怕路上颠簸,两位上车吧。” “多谢,你娘子费心了。”方宁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挎上板车,坐了下来。 谢佑灵倒是有些意外,也坐上板车,与她面对面坐着,心里却嘀咕:她居然没有嫌弃地用帕子擦一擦?她不是有洁癖吗? 一路上,他们和牛哥闲聊着,说民生谈风俗,倒也有趣,不知不觉出了许家塘,又行了十几里路,前方就到武进县的城门了。 终于要到了!方宁觉得屁股快要被颠散了,眼见着不远处的城门,内心欢喜,可板车又遇上一个大坑,她整个人都要被巅飞了。谢佑灵一手扶住她胳膊,一手抬住货物,稳如泰山地坐在吱嘎响的板车上。 方宁只觉得胃液翻涌,如果她此时看一眼谢佑灵,定会发现他将重心操控自如,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进了武进县的城门,方宁逃一般地下了马车,不断捋着胸口,试图将翻滚的胃液抚平。牛哥要在村子里卖货,只送到这里,就和他们分别了。 谢佑灵租了一辆马车,刚要掏钱袋,胸前就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摊开手掌,是方宁的小钱袋。她说,“马车的钱,我来吧。” 谢佑灵挑眉,默默收回掏钱袋的动作,点了点头——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付了租车费,还雇佣了一个人马车夫,方宁大方地收起钱袋。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往县城赶,约莫晌午能到。 方宁也是累了,上马车没多久就睡着了。马车行驶中,奔力使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往旁倒,谢佑灵坐在她对面,下意识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摆正。 摆正后,又倾斜,他再扶正,再倾斜……如此反复过两三次,他索性坐在她身侧,坐得笔直。 肩膀处,方宁的脑袋靠了过来,咚得一声,好像有什么也往他心尖靠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不受控地收紧双腿,双手摆在膝盖上,握了握拳,似是紧张了一下,才慢慢放松,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 等方宁醒来的时候,马车刚入县城,她睁开眼就见谢佑灵坐在自己对面,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到了吗?”方宁也懒懒地摆出一个笑容,边揭开车帘。 “到了。”耳边传来谢佑灵的声音,眼所及是热闹的街市,以及挂在街道两侧的横幅,横幅上写着“县令大青天”、“有县令有幸福”等举扬县令的话。 方宁蹙眉,初到武进县便觉得这县城风气似乎出了问题。 她抬眸看向谢佑灵:“你那同案大老爷初到武进县当职,可曾办过什么大案子?” 谢佑灵摇了摇头:“你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方宁摇着头,不过是她心里面的猜测罢了,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还是不多嘴了。 大概是县令老爷有过吩咐,马车刚入城门,就有人趋庭上前,确认了谢佑灵的身份后,主动将他们请上软轿,一路送到酒楼。 喜宴办在酒楼,是为庆贺县令大人喜得儿郎,两层楼都坐满了人,热热闹闹。方宁终于见到了这位县令老爷,蓄着胡须,有点谢顶,个子矮小,一桌倒是坐满了年轻小妾。 “谢小弟,你可算是到了。”他拉着谢佑灵坐在他旁边,打量着方宁。 “徐兄,他是我的幕僚,吕逸风。” 出行前,方宁换了一身男装,是借了许大郎年轻时的衣装,方便行事。方宁朝徐骁成颔首,算作招呼,但她很不喜欢他的眼神。 “好好,原来是吕兄。来人,再添个位置。” 方宁坐在谢佑灵旁侧,午宴正式开始。 她心里嘀咕着,两层楼的宴席得花多少银子?他一个县令这么大的排场,怎么说也不太可靠,一路上还挂着那些横幅,更加印证了方宁的猜测。 “这是上好的汾酒,来一杯尝尝。”徐骁成给谢佑灵倒了一杯酒,正要站起身给方宁倒上一杯。 方宁举起的被子却被谢佑灵拦住,他笑着说,“我这幕僚喝不上几口酒,喝多了容易出事。徐兄,一会儿我们还要谈事。” “也是,也是。” “……?”方宁却不满意地抿唇,桌底下的手拉了拉谢佑灵的衣袖,用眼神抗议了一下:我为什么不能喝两口? 为什么?谢佑灵笑意盎然,视线往她额头上定住,无声似说:忘记你昨晚一脑袋磕倒的事情了?还要喝? 方宁:不喝就不喝。 酒席过后,众人自行散去,方宁和谢佑灵跟着县令老爷到了县衙,坐下喝上几口茶,攀谈得差不多了,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谢小弟,我上次信里提的那案子你觉得该怎么办?那奸生子要怎么才能找出来?” 谢佑灵放下茶杯,轻一抬眸,却是说道,“那案子,他不一定是凶手。”、 “啊?这是何意?”徐骁成愣了,还有些着急道,“不可能的,他一定就是凶手,师爷和捕头都查得清清楚楚了。” “徐兄可信得过我?”谢佑灵问道。 徐骁成点了点头,“我当然是信你的,但是这案子……” “信我的话,就交给我。”谢佑灵的态度诚恳又不容置疑:“你既然请了我来县衙协理此案,相关材料先交给我看一下,给我几天时间就行。” “一切,都要听我安排,我说的话,你切记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人。” “好,我明白了。”徐骁成没想到他说得这么严肃和复杂,但是因为在京城的遭遇,他曾经帮过自己,所以对谢佑灵是无条件相信的。 说起这案件,是武进县近五六年来最严重的的杀人案件,也传到了宜兴县。 说是武进县大财主黄老爷病逝,留下一大笔遗产,因为继承发生了纠纷。黄老爷有两位嫡子、两位庶子,另有六个女儿,据说还有个奸生子,他生母是妓院的,不过黄老爷始终没承认他,后来又说他和黄老爷的一位姨娘私奔了。 本来遗产纠纷,申明亭调解之后就完结了,但就在调解后的第三天,两位嫡子、两位庶子无缘无故死在河里,河边还放着四个人钓鱼的渔具等物,尸体从河里打捞上来发现四个人都中了毒。 鱼竿上挂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你不承认我这个儿子,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所以,凶手是那个奸生子?”果然和方宁想的一样,谢佑灵在这个时候来武进县,事情并不简单。 谢佑灵笑着摇头:“有这么蠢的凶手,自己把自己暴露了吗?”又道,“更意外的是,你可知那奸生子叫什么?” 方宁摇头,见谢佑灵慢吞吞抿了口茶,笑了一下。 “他叫,黄松。”
第18章 堂上一群衙役七嘴八舌,你说你的他说他的,争先恐后,毫无章法,谢佑灵听得实在难受,冷冷地抬眸,轻斥一声。 “都闭嘴!” 衙役们纷纷噤声,只有方宁觉得出奇,看向谢佑灵,却见他已经逐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依旧和煦。 方宁忽然想到殿试三甲游街的那日,她曾经远远见过他一眼,之后整个京城都流传着一句话——金科三甲,状元郎清贵俊秀,榜眼冷峻高挑,探花谦逊温和,皆乃是百里挑一之人。 榜眼方夏霂是她的大哥,如今入了刑部当职,为方便办案,圣上更是赐了他六扇门的通行令,深得圣心;探花方秋崖是她的二哥,入了翰林院,协理詹事府,乃是年轻一辈文官中的翘楚。 状元郎谢佑灵呢?方宁虽不知他因何故被贬至一个小县城,但相信背后的原因不简单。但至少对于县衙这些衙役来说,状元郎这个名号足够唬人了。 “谢大人,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说话的人是徐骁成的师爷,其实也是他的大儿子徐翔,因为是他最信任的人,所以安排他协助谢佑灵。 谢佑灵朝他颔首一笑,然后道,“你们挨个把案件调查的信息告诉我,排好队,一个个来,尽量别说和案件无关的。你先来,你是第一个到了案发现场的,说说当时看到了什么。” 于是衙役们排好队,一个个上前回话,由徐翔和方宁在旁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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