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待多想,宋胭上前给坐在堂下的国公爷请安。 国公爷倒是和气,和她道:“老大一夜没回,倒是委屈了你,他这样的位置,自是比别人忙了些。” 宋胭心里一暖,很快道:“祖父放心,大爷身上担着朝廷的大事,我明白的。” 这是第一个对她表露善意的人,她很感激。 这桩婚事,是国公爷作主安排的,国公爷又与她爷爷有旧交,所以会对她照顾一些。 之后其余长辈也到了,宋胭在婆婆的指引下一个个敬茶,敬了十多份茶,敬到冯氏面前。 她先前与五郎有婚约,已经走到下聘这一步,两年多的来往,她见过冯氏好几次,冯氏又待她和善,早拿她当儿媳妇对待,此时竟以这种身份见面,实在有些尴尬。 但两人的尴尬都不能表露出来被外人看到,宋胭正经地敬茶,冯氏接过茶,挤出笑容,朝她递出长辈礼:“这是做婶子的心意,你接着。” 冯氏给的是一对玉镯子,其他长辈有的给金簪,有的给手串,都是些成色好、价值高的小物件,冯氏这对镯子和她们也都差不多,丝毫不出挑。 再后面也见到了国公府其他兄弟,但并不见五郎。 之前她听见冯氏同婆婆说,五郎昨夜里受寒,头疼,怕把病气传到了厅内,所以就不来了,反正也是小辈。 大伙儿自然知道这种情形他不来最好,所以都没有说什么,只让好好休息。 敬过茶,长辈们散了,宋胭也从前厅往自己院中而去。 才坐下,便有丫鬟来报,江姨娘带着曦姐儿来请安了。 宋胭知道她们,魏祁有个姨娘,据说是他元配夫人的陪房丫鬟,还有个女儿,看来就是她们了。 五郎才大她一岁,她和五郎议亲时从没想过进门后如何面对姨娘与继女,如今却不得不面对,但这也算不得什么,连昨夜的新婚夜、今早的长辈都见过了,她一夜没睡,此时头脑也是昏的,对一切都很迟钝,心里竟是一派平静。 “让她们进来吧。”她道。 随后两人进来,一个二十多的女子,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那女子倒是低着头,女孩儿却从进门起就盯着她看,带着那种上上下下的打量,并不算礼貌。 但宋胭不会说什么,据她所知,这女儿是魏祁元配所出的嫡女,她母亲去世后魏祁这么多年没娶,可见感情甚笃,这唯一的女儿自然也如娇似宝,她算什么,哪有那么大脸去挑剔人家? 这时女子道:“快来见过你母亲吧。” 说着朝宋胭福身道:“贱妾江氏云娇,见过奶奶。” 女孩也道:“曦儿见过母亲。” 这位江姨娘,不可谓不美,而且不是那种艳俗的美,而是带着几分圆润端庄,说话行礼,都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 至于十岁出头的大小姐,魏曦,的确有大小姐的作派,面对她这个新继母,行礼也是那么回事,只是看得出来的敷衍,可见她不愿来,是被江云娇教导过的。 宋胭让两人起身,又给了曦姐儿一只金项圈。 曦姐儿道了谢,看也没看,将项圈递给江云娇拿着。 那是宋胭的母亲千挑万选的,也花了不少钱,就怕到了国公府东西拿不出手,遭人笑话,但显然国公府的小姐看得多了,并不在意这些小玩意儿。 宋胭没有留她们说话的意思,江姨娘要带着曦姐儿离开,曦姐儿却朝宋胭道:“母亲,告诉你一件事,五叔昨天在喜宴上喝醉了,还喊你名字呢,把祖母吓得不轻,赶忙让人把他拉走了!” 说完就在那儿“嘻嘻”地笑,宋胭却早已面如纸色,怔怔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曦姐儿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来,江姨娘连忙道:“曦姐儿说什么呢!”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宋胭。 江姨娘的神色倒也没有多担心,毕竟这是魏祁的长女,她这个姨娘也是东院的老人,而宋胭,无论是娘家,还是这桩赶鸭子上架的婚姻,都不足为惧。 宋胭自然没说什么,看着江姨娘带曦姐儿离开。 待她们走,春红气得直抽气:“这小姐,这么大人了,就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秋月年长一些,回道:“当然知道,你没看出来,她就是故意的!” 宋胭垂着头不说话。 原本她是要嫁给国公府五郎魏修的,他们前年在元宵灯会上相识,五郎便一心一意要娶她,后来两家议亲,订下了婚约,准备今年二月下定,八月成婚。 结果就在下定前夕,国公爷亲自去了宋家,去给她爷爷赔礼,并许诺下婚事,让她改嫁东院长孙魏祁。 就在前一天,魏修与人出去游玩,里面几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说魏修要成婚了,带他去开眼界,然后就去了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结果几人都喝了酒,魏修没与青楼里的姑娘过夜,却与同去的一个富家公子过了夜。 那富家公子是女扮男装去玩耍、当今长公主的女儿,福宁郡主。 福宁郡主的确胆大,但魏修也的确坏了郡主清白,所以国公府先去长公主府道歉、提亲,再到宋家道歉、退亲、提亲,折腾一通,宋胭便只能嫁给魏祁。 不嫁又能如何呢?国公府不可能得罪长公主,魏修必须娶福宁郡主,宋胭这边不嫁,便只能被退婚,从此成为京城笑柄,要么胡乱作配的低嫁,要么终老一生。 婚事是国公爷安排的,看的是宋家爷爷的面子,魏祁这个长兄算是救火,只因国公府适龄未订亲的再没旁人,只有他是早年死了元配夫人的。 这桩婚事,让她要拿半条命来支撑,为爷爷的命令,为两家的情谊,但所有人都觉得她讨了大便宜,成为阁老夫人。 她坐在椅子上,神情呆呆木木的,想起五郎,想起早上婆婆不咸不淡的眼神,又想起刚刚曦姐儿得意的笑脸。 这时丫鬟端上粥菜来,让她用早饭。 她自昨日起就没怎么吃,此时哪怕不觉得饿也得吃一点东西了,毕竟她只是难过,只是还无法自如地做魏祁的夫人,却并没想绝食而亡。 用过饭,人实在疲惫,便和衣上了床,在床上睡下。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在她耳边叫她。 她一醒,便听秋月道:“奶奶快起来,祁大爷回来了。” 宋胭整个人一惊,立刻从床上起身,好在发髻还没乱,几人三下五除二匆匆插戴上钗环,才整好衣裙,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宋胭立刻上前去,见人进来,恭声道:“大爷回来了。” 来人一身正三品的绯色官服,人比她高上许多,身姿挺拔,只是站在那里,便好似有慑人的威严,周围人都静立一旁,谁也不敢发出声响来。 他似乎是看她一眼,“嗯”一声,随后进了里间。 宋胭先是一愣,犹疑一下,跟了上去,到里间才知他是去换衣服,此时正将身上官服解下来。 或许她该上前去服侍吧……但这事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她停在旁边没动,实在做不到。 只是这么站在一旁,想来想去都有些呆笨,她见此时太阳已开始偏西,便问:“大爷饿了吧,要不然我让人开饭?” “好,开饭吧。”他说话似她所见的那些长辈一样,低沉,和缓,而肯定,说是回应,不如说是一种命令,容不得人有任何置疑。 宋胭低着头,下意识恭敬回了一声“是”,退身出去吩咐人备饭——不知不觉,她比在家中对待爷爷还敬畏。 没一会儿他换了常服出来,坐到桌边,看一眼站在旁边候着的宋胭,问:“你不吃么?” 宋胭回过神,连忙回答:“吃,吃……” 她只是怕,怕到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和他同桌吃饭。 四方的桌子,她坐到他身侧那一方,轻轻入座,只敢坐个凳沿儿,身子端端正正。 丫鬟将饭盛好端到她面前,她去没去拿,而是拿过公筷,将离他远的菜夹到他面前的食碟里,替他布菜。 魏祁道:“不必你忙,我自己来。” 宋胭恭敬道:“是。” 魏祁看了她一眼。 他既已发话,宋胭便开始吃自己的,四下一片安静,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房里不只有她带来的秋月春红几人,还有原本就在院中侍候的嬷嬷和丫环,此时都静立一旁,一声不吭。宋胭便知道,这是魏祁的规矩,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是的,她爷爷也喜欢安静,听不得吵闹。 她便越发规矩起来,坐得端端正正,连筷子也不曾碰一下碗。 用完饭,魏祁道:“我去榻上躺一躺。” 宋胭便连忙去将次间的睡榻收拾一番,将上面的垫子拿开,又抱了薄被来。 魏祁在榻上睡下,宋胭退回明间,直到过了许久,想着他大概睡着了,她才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但仍然保持着安静,自己与丫鬟都不发出半点声音,怕吵到屋中的人。 后来天色暗下来,她去洗漱好,坐到了床上。 昨夜是洞房,因他进了宫便未能成礼,那今夜…… 她看着次间的方向,心跳得飞快,手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松开。
第3章 如此不安地守了一个时辰,戌时已过半,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她想,也许她该继续等一会儿,就算不等,也不该自顾自睡下,似乎要守着他醒来,但她又害怕——心里知道总要过那一关,却又实在没勇气。 最后又熬了一刻,还是大着胆子睡下,姑且先逃过今晚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至半夜,迷糊中她醒来,见次间亮着灯,而魏祁坐在窗边的桌案前执笔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思绪清明起来:他早就醒了,并且没有过来叫醒她完成洞房没成的礼。 既然刚才没叫醒她,那后面也不会来叫她了,她又松一口气。 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成婚连续两夜丈夫都不碰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喜欢她,不喜欢这桩婚事。 往好处想,也许是他本身不好女色,也许他实在太忙,真的无暇去考虑这种事。 宋胭没发出一点声音,假装自己从未醒来过,又闭上了眼睛。 直到她再次睡着前,他都依然坐在窗边忙着公务。 第二天一早醒来,魏祁已去沐浴,宋胭也要梳洗了去婆婆那里问安,正梳好头,魏祁回来了,开始穿官服,那是缀了孔雀补子的绯色圆领袍,配着镂花金革带,三品高官的订制,让人见之生畏。 四周皆是安安静静,她也想安静,但昨夜想起一件事,还是要开口问一下。 眼看魏祁已经穿戴好要走,她道:“昨天早上敬茶,伯娘婶婶们送了些礼,我都放着,那些东西是……”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3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