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斯逐渐招招致命,却分过心饶有兴致地回道:“是。” 焦侃云等了一会,没有下文。是?何意? 局势却急转而下,她见虞斯眉宇间生出的不是心虚,反而是一些教她看不懂的羞涩意动。 一瞬后,他肃容,抬腿掀翻了风来,扼住他的手腕,和剑一起抵死在喉咙,整个人向前探身倾倒,单膝跪地一撞,一掌就将风来压制,没有给他任何反扑之机,连发几招,拳拳到肉,而后用额抵住风来,“你可是每次都……真要杀我来的!” 手向下陷力,又是一撞!忽然仰头,侧目睨向焦侃云,恰是时,一道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张口勾唇。 好会撞,虞斯对致命位置和力道的把控可谓精准,只这两下,就教风来起不了身。她目露震惊,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容呆滞地望着两人——风来吐血了,一大口。 见血了,虞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起身,颔首,用一根手指抹去嘴角的血,双目通红,眉眼尾迹的一抹绵长的红意,像魅惑的姹妖般,却极为克制地放缓语调,“还来吗?还说吗?我热身可是结束了啊。”微摊手抬了两根手指,偏头示意自己完好无损。 焦侃云微微蹙眉,生了几分担忧。他赤手空拳,竟把一个手执长剑的高手,揍到吐血?不能再来了,“风来,住手吧。” 无疑,她的揣测带的质问居多,且前两条都事关思晏,许是已教虞斯心烦意乱,风来又毫不停歇地在以言语激怒虞斯,所以此刻虞斯处处下了狠手。 “还不拿武器吗?”风来却抹了嘴角的血,颤身站起,笑意丛生,焦侃云担忧,他却不担忧,交手酣畅,伤也无妨,他今天一定要看虞斯的武器!“侯爷……就这点能耐?只能将我打个半死?我怎的还有力气站起来?侯爷有些焦躁了啊。” “风来!”焦侃云沉声,“你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为了过招,也不必如此激进。”她本以为两人差距不大,风来想要酣战,她自然成全他,可如今看来,虞斯的武功不仅比他高强许多,还会……见血兴奋,杀红了眼。 “打个半死还不够?我看你是真要疯来?实则,你的激将法,对我并不管用。”虞斯抬起那只被龙爪钩伤的胳膊,随意地扭了扭,笑道:“我不用武器,你照样是手下败将,还服不服了?” “呵!”风来却置若罔闻,“手下败将?败给你这个只会闯入女宅窃玉偷香的淫.邪浪.荡之人是我的耻辱!更何况,你连武器都不拿,我不服!” 方才的自信从容顷刻消失殆尽,虞斯咬牙怒目,“什么?窃玉偷香,淫.邪浪.荡,又是你主子教的好辞!为了逼本侯分心,研究了不少时辰吧!若不是本侯的银绯留在了北阖!你今天走出这道门时身上至少八十个窟窿!” 银绯!焦侃云一怔,转头看向楼思晏,后者仿若刚想起这茬,平静地说,“银绯确实救过我。”她两臂一展,比划了一下长度,臂展不够,又收手,一本正经地说,“是一杆很长很长的银枪。但你真的很像……他说的。” 焦侃云眼眸一狭,气笑了。好个楼思晏!果真拿出了当初急死寿王妃的架势!她居然被楼思晏以这样的说辞给耍了? 结合方才楼思晏所说,虞斯若是有一杆在手,便所向披靡。可见他最擅长的武器,就是长枪。那也即是说……忠勇侯四处宣扬的“我有一宝,所向披靡,被留在了北阖”,说的,就是名为银绯的长枪。 他既没有把她焦侃云当作替身,也没有始乱终弃。虽有在北阖军帐与他同进同出的女子,但想来应该是有好好安顿的? 风来是半点局势不会看,仍在喋喋不休地挑惹,“侯爷没有了银枪,就不能将敌手捅出窟窿?我看侯爷还有一张嘴、一双手,倒是能压制女子,行禽.兽之事!” 虞斯却不再与他这个重伤之人纠葛,大步走到焦侃云面前,“不是闲情话本吗?他如今深信不疑!可见你的所作所为将我抹黑到了何种地步!” “什么抹黑?侯爷只是暂且少了一二罪状罢了……”但焦侃云现在可惹不起杀红眼的他,轻咳了一声,看看四周,恰见金老板终于逮到时机从后院钻出,看见大堂一片狼藉,眼前一黑,两腿一伸就要翻厥过去,被三个小厮硬生生接住了。 按她和金老板的交情,以及这些年自己给他赚的钱,算她的账上绰绰有余,但架是两个人打的,虞斯这大贪官若是分毫不拔,岂不叫人气恼到睡不着? 焦侃云两指朝虞斯的方向一拨,轻飘飘道:“一应损失都算在忠勇侯的账上。” “哈?”虞斯两手撑住桌边,把她围堵在圈里,气极反笑,“你再说一遍,算谁的帐上?” 他的脸上血水密滴飞划连钩成线,红与白相互映衬,墨瞳盈盈如蓄满清泉的潭口,长眉与睫羽上亦有血丝截断墨须,俊容深沉,嘴角微勾,美得惊心动魄。隐隐有荷月香,被他身上的热气催发,竟生出些教人意乱情迷的混沌感。 焦侃云最看不得人威胁自己,挑眉梗着脖子就道:“侯爷不会以为自己占尽了理吧?思晏说,侯爷觉得我长得像银绯,我还纳闷不爽呢!劳烦侯爷先给我个解释?我堂堂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像一戳杆子了?” 楼思晏怎么什么都跟她说?虞斯一时羞赧,迅速瞥了眼楼思晏,后者看向别处,他才看回焦侃云,“我……”他心梢悠悠一荡,忽然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便往后拉开了一些,目光落在她微微向上蜷起的眉尾,低声道:“就是像银绯,怎么了?像本侯心尖上的至宝有何不好?” 话落,突然发觉此言有些歧义,他脸耳烫红,眨巴了下眼睛,心跳狂乱无序。 焦侃云却并未想到,只嗤笑道:“是看到我就想扔出去五步索敌,还是想拿我又刺又挑?抑或是将我提起来左右开弓翻来倒去挽个枪花? “恐怕侯爷一双眼睛白长了,仅凭颜色识人,爱穿银色红色的,便像你的红缨枪,若是爱穿绿色磐色,便要像盆栽,若是爱穿玄色紫色,岂不要像侯爷的鞋?” 虞斯微微狭眸,低头凝视着焦侃云一开一合的嘴唇,他好像……还真被风来那厮伤到了什么地方?怎的心如乱麻,浑身都热,钩伤的手臂也觉出了痛。风来不会是给他下毒了吧? “若是自惭形秽,对我不起,那便掏钱出来。”焦侃云推开他,去扶风来,“治伤要紧,金老板,劳烦找个脚程快的去请两位大夫来,最好是离此处最近的城中妙手。再吩咐伙计准备些吃食,送到房中。” 金老板应下,另安排了几人把风来抬上楼安顿好。 辰时,忠勇营的兵差回来了,章丘自营帐那头赶来,阿离先一步了解了情况,告知于他,二人携着急匆匆过来的大夫上楼,虞斯坐在风来的房间,待大夫看完后,才说道:“他的伤势虽不至于十分严重,但最好不要移动,这些日子就让他住在金玉堂,我会命人照看好。” 焦侃云点点头,“他拼死一搏,既是我授意,也是他自愿切磋,总归怪不到侯爷头上,还请侯爷不要记恨,好生照顾。金玉堂的帐算我的。” 虞斯端茶抿了一口,不是滋味,“方才都不肯服软,现在想到要我看顾他,怕我对他下手,反倒和气了起来。你焦侃云对身边人都这么好?” 焦侃云思索一阵,“我确实对身边人都很好。风来于我而言,更不同些。”他是阿玉留给她的,必不能辜负。 虞斯转眸看了眼昏睡的风来,兴致缺缺,“哦。”一顿,又挑眉,“那你还让他冒险?” 焦侃云浅笑,“这是两码事。且不说是他先求我促成,单说这一趟,不亏。侯爷,既然你已经认输,教我知道你与思晏之间别有隐瞒,那便把话摊开吧。思晏究竟是何人?与你有何干系?说清楚了,才好推进下一步。我要看到你的诚意,否则,我说给校尉当人证,不是白说的。” 走一步便想到后三步,虞斯轻笑,在这等着呢?他抬眸,目光微灼。 继而摩挲着杯盏,思量良久。 方才他被分神,有一个关键的原因便是,想到了焦侃云。不知怎的,其实他一早就很想告诉她,尤其是看完话本,抿出寿王妃将他出卖之后,他就十分想告诉她了,否则总怕她误会自己些什么。 阿离想劝阻,章丘却按住了他。这孩子懂什么,当然要说!否则侯爷的婚事八字撇不了半点。 “思晏,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虞斯望着焦侃云,见她微微瞪眸,缓缓说出下半句,“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第33章 好身材。 当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老忠勇侯竟然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焦侃云仔细在脑海里盘了盘因果,“据我所知,令尊并无妾室,且没有传出过私养外室之事。思晏是…?” 虞斯眉眼深沈,语气冷鸷,“是虞季楚在北域驻守时,于狼漠镇结识了一名女子后诞下,之后回京述职,唯恐被我母亲晓得后,他会失去皇商的财力依傍,所以将年纪尚幼的思晏重摔落地,她的母亲以性命担保日后绝不会成为他的麻烦,才保住思晏一条命。 “最后虞季楚选择了始乱终弃,将母女两人弃留北域。没多久,思晏的母亲就病故了,她自己无依无靠地长大,在戏班谋生,一向清苦。” 室内气氛寂落,焦侃云一时失语,她听到同父异母时,就猜到事不寻常,可没想到老忠勇侯会如此狠心绝情,烛火轻晃了一下,烧掉了所有人的怔讷。 虞斯直呼老侯爷的名姓,倒叫焦侃云有些意外,斟酌着试探道:“听起来,侯爷对自己父亲此举,十分痛恨?” 那么,他自己与在北阖时同进同出的女子,又是何种结果了? “我想,虞季楚连自己的姓都没有给思晏,还为她取名‘漠归’,就是希望她,不要回家来。”虞斯掀唇讥道:“若非我秉天子之意袭位,偌大个忠勇营须得握在手中,且此番隐情不得露于人前,我又稀罕他的姓了?” 原来如此。“漠归女”这个名字,竟然不是思晏与狼漠镇之间以“故乡”相系的情怀,反而是她的父亲希望她一辈子不要找上门的警示。 “我长这么大,大半时间都被虞季楚丢在武堂,唯有母亲真心爱护教导,他又何时管顾过我?”虞斯解释自己与他无甚感情的理由,“其实母亲早就知道,但她不想揭露此事,连累了远在狼漠镇生存的半大个孩子,因此只是同他和离分居。后来,虞季楚突然就死了…呵,真的好生突然,我娘差点放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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