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要去祥安宫给太后请安,正好小宝也要回去,他就顺便将小宝带走了。 直到圣驾远去,谢盈春才松了口气,“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陛下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后面,我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还好只是顺着小宝过来看一眼而已。” “不过……说起来陛下似乎很喜欢小宝,我参加这么多次宫宴,从来没见过陛下对谁说话如此温和。” 虞宁摸了摸鼻子,喃喃道:“可能是投缘吧。” “投缘?”谢盈春若有所思,“或许吧,三姐你有没有发现,小宝眉眼与陛下有几分相似呢,也许这就是陛下喜爱小宝的原因吧。” 虞宁含糊着不接茬,心想着毕竟是亲生的,能不像么。 她转身欲与芳芷娘子说话,却发现芳芷正望着殿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宁顺着芳芷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空旷寂寥的宫道。 圣驾一行早就消失在眼前了。 * 夜里,今日梁德派人送来口信,还是老规矩,今夜去千秋殿。 夜凉如冰,雪路难行,祥安宫到千秋殿只有一小段路,但她却走了许久。 纵使路上寒冷,她也要慢腾腾地走,趁着这点闲暇时间体会一下寒风拂面的轻松之感。 “一刻钟的路,应是走了两刻钟,怎么,不想来?” 话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虞宁此时看沈拓就是这样想的。 这张俊美的脸,她怎么看都不会腻歪,当然,如果这个美人不会说话那就更好了。 沈拓坐在席上,面前摆着棋盘,他右手边是黑白子俱在,看来是在自己与自己下棋。 “路上有雪,走的慢些不是应该的,万一摔着怎么办,那可就不能伺候陛下喽。” 沈拓神色依旧,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 “太后治下严明,祥安宫内外无积雪,路上更是清扫彻底,下次编瞎话前,记得过过脑子。” 更何况他白日来过祥安宫一趟,这边的路上有没有积雪他是清楚的。 虞宁噎了一下,暗暗瞥了向他,在心里骂他两句。 “是啊,陛下最是聪慧圣明,我一介山野里长大的村姑而已,见识短浅说话粗鄙,确实入不得陛下的眼,不该自作聪明呢。” 沈拓执棋落子,问:“入不入得眼,这是朕的事情,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情,虞宁,你嘴上说伺候朕,但言语不恭敬,行为也不顺从,这就是你所说的伺候?” “怎么不恭敬,怎么不顺从,陛下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我就走,还要怎么顺从?” 虞宁每每从祥安宫偷鸡摸狗地跑来千秋殿,心里也有好大的埋怨好吧,夜黑风高不睡觉瞎折腾,只为来陪他。 她都这样了,还不够顺从? “陛下想要的应该是一个没有脾气没有自我的假人吧?上次在明德寺,我还以为至少需要三四年,陛下才会厌弃我,现在看来是我自大了呀,不用三四年,这才三四个月,陛下已然不耐烦我了。” “若是陛下实在厌烦,那虞宁绝不纠缠,自当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划清界限……” 沈拓将手里的黑子扔在棋盘上,毁了他下了半晌的棋局,缓缓抬头凝着虞宁,冷笑一声:“划清界限?这就是你心中所想吧,每时每刻都在盼着与我划清界限,再不纠缠。” “我没。” “说谎。陆承骁走之前对你念念不忘,你也是吧,你每日都在盼着与朕划清界限,分道扬镳,然后呢?去找陆承骁?带着朕的女儿嫁给他?” “我说了我没有!陆承骁已经被陛下调出京都了,而且不止是他,宁云亭也是陛下调走的吧?无论我想不想嫁人,陛下不允许我就嫁不了,既然如此,那还旧事重提做什么。” “所以你是很想嫁是么,全是朕挡了你的姻缘。” “……不然呢?” 不然呢?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他还不清楚吗? 当然是他挡了这两份姻缘!不然她现在已经和陆承骁成婚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哪里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她不愿意嫁给陆承骁做正妻,反倒上赶着给皇帝做妾啊! 虞宁算是看出来了,沈拓今日心情不佳,这是来找她撒气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他哪根弦,整个一火药桶。 本来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此时再看,立马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白长一张好看的脸,脾气这么差。 “既然陛下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先告退了。”虞宁真怕在长秋殿和他吵架被路过的宫人听见,毕竟纸包不住火。 “不许走。” 见虞宁跟没听见似得往外走,沈拓沉了眉眼,“虞宁!你给我回来!” 虞宁推开殿门走了出去,但还没下台阶就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拽住。 沈拓攥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虞宁执拗劲上来,愣是要走。 石阶两侧的宫灯还亮着,映出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堂而皇之在殿门外拉拉扯扯,但凡过了个人就能将这里的情景收入眼底。 虞宁正想着,眼角余光一扫,就见拐角处有一行掌灯宫女往这边走来。 “有人来了!” 虞宁不走了,赶忙推着沈拓往殿里走,“不走不走,进去说,那边来人了。” 哪想她压根推不动这人,沈拓的腿好像黏在台阶上一样。 “有何可怕,难道你觉得朕见不得人?被看见又能如何,我们早就拜过天地,至今未和离,难道夫妻相会也见不得人!” 虞宁无言可对,只能用上吃奶的力气拉他,“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们进去再说。” 真是祖宗啊,这男人疯了,脑子坏掉了,来之前是不是喝酒了? 眼见着人就要往这边来了,她和沈拓即将被发现,虞宁心慌意乱之下,踮起脚凑到他面前,飞快他唇边落下一吻。 然后软声乞求,“我们进去吧,我不想被旁人看见。” 他眸光移动,望进虞宁明亮希冀的双眼中。脸色虽然冷着,但可见松动。 然后拉着虞宁的手往殿中走,抬手阖上了殿门,阻隔里外视线。
第37章 除夕 掌灯宫女们从回廊里走过,经过千秋殿,其中的几人窃窃私语起来。 “千秋殿外怎么有太监守着,没听说这里有人住进来呀?” “谁知道呢,听说是梁德公公派人来收拾的,将这里面翻新了一遍,还搬了好些器具进去。” “既是梁德大监吩咐的,那岂不就是陛下的意思,难不成千秋殿要住进哪位主子了不成?” 几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人。 直到李尚宫走近了,几人才停住话,躬身行礼。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千秋殿?”李尚宫听见零星几个词语,没将这几个宫女的话听全,但千秋殿几个字她却是听清楚了。 千秋殿就在太后娘娘的祥安宫外,两处宫殿离得很近,她近些日子忙着年节宫宴的事情,都不知道千秋殿这边有什么异样。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都不敢张口,但李尚宫厉声又问了一遍,她们被吓得颤颤巍巍的,几个人三言两句将刚刚谈论的话尽数交代了出去。 李尚宫听完之后便走了,径直往千秋殿那边去。 自从陛下登基,太后娘娘在后宫的权力被削弱了很多,但身份地位在这里摆着,后宫又没有其他主子,后宫没人能大过太后娘娘,更没人敢越过太后娘娘,私自将千秋殿修缮入住。 除非,这个旨意来自陛下。 千秋殿外确实有太监把守,殿内依稀亮着几盏微弱的烛灯,烛光闪烁摇曳,将微不可见的人影映照在窗上。 李尚宫站在不远处看了许久,直到殿内的烛灯全部熄灭,再看不见一丝光亮,她这才离开。 二更天已过,各式殿宇中的烛灯相继熄灭,宫阙寂静。 千秋殿中,吵了一晚上的两个人此时也没了争吵的力气。 自从明德寺开始,争吵已是常事,不至于动手,但口头上互怼几句是常有的。 虞宁是不擅长吵架的,她比较擅长动手,偏偏面前这个人现在已经不是她能随便打的了,只能动嘴争辩。在吵架上,沈拓没让过她。 每次吵到最后,虞宁实在说不过他了,就会被气到动手,吵着吵着就变味了,殊途同归,最后都滚到床榻里撕扯。 每当这时,虞宁都会暗戳戳报复,趁他兴致上头,在他后背挠上好几个道子,或者往他的手臂上掐两下。 这次也是一样,虞宁往他手臂上撒气,沈拓抬起手不让她乱动,虞宁就趁机咬了他一口。 沈拓眼底晦暗,盯着虞宁咬他手腕,也不阻止。 等她松了口,手腕上赫然出现两排整齐的牙印子。 “牙口不错。” 虞宁笑了,悠然道:“我只用了三分力,跟陛下闹着玩而已,陛下肯定不会与我计较的吧。” 沈拓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默然。 那两排牙印隐隐渗出血丝,转眼就是一大块青紫。 闹着玩,她也好意思说。 “损伤圣体,知道什么罪吗。” 虞宁伸长了脖子,闭上眼,大义凛然道:“来,陛下掐死我吧,我绝不反抗。” “呵。” 沈拓当然不能掐死她,就只能在其他方面收些利息了。 * 转眼几天过去,皇宫里的殿宇飞檐都挂上了红色宫灯,祥安宫里发了年节岁俸,所有宫人都喜气洋洋,脸上都带着笑容。 森严肃穆的皇宫中,也有了一丝除夕春节的喜悦气氛。 虞宁和谢盈春也得了谢太后赏赐的岁俸,而且不仅是太后娘娘有赏赐,就连紫宸殿也送来了赏赐。 “今年紫宸殿里送来的东西里,有几样头面和布料瞧着很是鲜艳,哀家瞧着应该是域外献上来的,很是珍稀呢,哀家年纪大了,用不上了,这几样收拾和料子就分给你们俩吧,各自挑几样,哀家让尚宫局给你们制几条冬衣和春衣。” 谢太后坐在软榻上,指着桌案上上的东西让虞宁和谢盈春去挑。 不仅是她们俩,就连小宝也没落下。 谢太后对小宝招手,将手边的狐狸披风拿出来。 李尚宫接过披风,蹲下来为小宝穿上。 “也不知道梁德选东西没用心还是怎么的,竟然送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狐狸毛披风,给大人穿不合适,做垫子又浪费了,太后娘娘一看,这不正好给佑明小姐做件披风么,就立马吩咐尚宫局给做出来了。”李尚宫笑呵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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