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人“哎呦”了声,翻了个白眼,似是哭笑不得地道:“娘娘这是又怎么了,就算是嫔妾口无遮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实话,您让嫔妾闭嘴就是了,也用不着掉那贵重的珍珠子啊。” 苏云舒的贴身宫女实侍墨在看不下去了,生气道:“程贵人,您再这样对我们娘娘不敬,奴婢便去禀报太后娘娘了!” “你这婢子说的什么话,诸位姐妹可都听着呢,我何尝说什么不敬之言了?” 程贵人笑着,心里却满是不屑。 笑话,太后早要是真还给她苏云舒撑腰,自己这两天言语冒犯,早就该被教训提点了,哪儿还能蹦哒到现在。 近奴类主,侍墨也不是个强势的,满腹气愤,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苏云舒更是气得胸膛起伏,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姑母告状,但实在是害怕。 苏月妩进宫,姑母的心说不准已经偏了,她再去多事,姑母一定会更加厌烦。 到时候自己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随着苏云舒一哭,满殿都安静了下来,只余她的抽噎声。 此刻嫔妃已经都陆续到齐了,但没有一人出声劝慰,而是津津有味地瞧热闹。 横竖不管是苏妃被以下犯上受屈辱,还是程贵人因事情闹大被责罚,她们都乐于看戏。 此时,站在凤椅后的太监朝内室看了眼,随后站直身子,拉长声音喊道:“皇后娘娘到——” 众嫔妃立刻起身,转向凤椅,齐刷刷屈膝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泽万年。” 也是这时,众人才发现属于苏嫔那一把椅子到现在还是空着的。 苏嫔没来? 莫不是也像林嫔,哦不,现在已经是林贵人,像她一样触怒龙颜,被降为禁足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柳程两贵人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她们地位相当,都是在东宫做低等侍妾,登基后封为贵人又无宠,自然不希望新人好过,特别还是位分压自己一头的新人。 章贤妃、吕妃以及吴常在则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贵人姜筠柔和答应陈嫣巧面上掠过担忧。 蒋选侍则是眨着好奇的眼睛,恨不得找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而苏云舒,她没有起身行礼,而是仍坐在那里垂头咬唇,哭得抽抽搭搭。 第28章 苏嫔侍寝了吗 苏云舒是故意不起身的。 她心里对陶皇后有一股怨气。 在苏月妩没进宫前,她若是被人攻讦,只需稍微流露出一些难过之态,皇后都会主动问及并为她做主。 可这两日,每每皇后过来时她都明显表现出了受委屈的样子,可皇后却总是视若无睹。 侍墨不知主子所想,还以为她是哭得忘了行礼,焦急地小声提醒:“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程贵人可是吓了一激灵,看看苏云舒又看看皇后,一面在心里骂骂咧咧贱人矫揉造作,一面又生怕皇后问起牵连到自己。 陶皇后今日穿的是一套秋香色牡丹纹绣的常服,眉描远山,薄施粉黛,看起来便给人以温和柔暖之感。 她往下面浅浅扫了一眼,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坐在那儿哭泣的苏云舒,温声道:“都平身吧。” 众嫔妃异口同声:“多谢皇后娘娘!” 程贵人松了口气坐下,偷偷观察情况,见皇后缓缓把目光落到苏云舒身上,红唇微动,似要开口询问的样子,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嘴比脑子快:“皇后娘娘!” 陶皇后循声看向了她,态度平和地问:“程贵人有事要说?” 程贵人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挑起一个话题引开众人的注意力,目光便扫到苏嫔空着的那把座椅。 她顿时有了主意,故作担忧道:“回皇后娘娘,妾身无事,只是有些担心苏嫔娘娘罢了,听说昨晚苏嫔娘娘留宿在了养心殿,今儿个怎么没来呢?” 果然,比起苏云舒哭哭啼啼,众人显然更在乎这件事,都把目光投向了皇后。 “你们倒是比本宫还消息灵通。”陶皇后笑着道:“本宫也是今早才被陛下告知,苏嫔昨晚去养心殿给陛下送膳食时,不慎中了暑气晕倒,陛下感念她一片心意,便留她在养心殿宣太医诊治,今儿身子还未大好,所以过不来请安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互相交流起了目光,大多都是怀疑和不屑的。 章贤妃无声哼笑,眼中意思很明显:怎么就那么巧,送个饭就在陛下面前中暑了,肯定是装的。 程贵人故作惊奇目光:可是太医都宣了,应该造不得假吧? 柳贵人皱眉不安地看着她们:难道是陛下被狐媚了,明知她是装的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蒋选侍是新入宫的看不懂这眉眼官司,只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焦急地瞧瞧这个瞧瞧那个,终究还是没忍住,把最挂心的事问出了口:“皇后娘娘,那昨夜苏嫔到底有没有侍寝呀?” 这话一出,众嫔妃都神色各异地看了她一眼。 私下谈论谈论就算了,当着皇后娘娘大庭广众下问这种事?不害臊吗? 诚然,她们也好奇得抓心挠肝,可这并不妨碍她们在好奇的同时鄙夷蒋选侍。 蒋选侍也自觉有些口无遮拦了,脸色忽红忽白,求助地看向跟自己交好的吴常在。 吴常在有些烦躁地撇开了眼。 她开始后悔当时为何要跟这个人交往,第一次拜见皇后时就当了显眼包,被众人记住,现在又是这样,没轻没重,口不择言,早晚要给身边人招惹来祸端。 蒋选侍见她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惊讶又愤恨。 怎么会有这样自私自利,只知明哲保身的人。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陶皇后,期望皇后看在曾夸过自己的份上,千万不要计较。 陶皇后似是看出她的不安,竟冲她安抚般笑了笑。 蒋选侍霎时睁大了眼,惊喜交加。 “陛下已然说了,苏嫔是晕倒在养心殿的,到如今身子都未痊愈,自然是侍奉不了圣驾的。” 陶皇后说话缓缓柔柔,像平和潺湲的川流:“蒋选侍,你初入宫闱难免还存有闺阁小女儿心性,遇事心直口快,这很好,可以后也要记得身为嫔妃的仪态规矩,像这种牵扯到陛下与后妃间私密之事,在坤宁宫问问本宫倒是无妨,可若出去坤宁宫,还是不要挂在嘴上了,好不好?” 母仪天下尊贵无双的皇后这样温柔的跟自己说话,蒋选侍感动得几乎要落泪,赶紧一脸认真地保证:“娘娘放心!妾身记得了,除了跟娘娘这儿,妾身以后都不会跟旁人说这种话的!” 说罢,她还故意微抬下巴瞪了吴常在一眼。 吴常在蹙了蹙眉,只当没看见。 众嫔妃都表情或轻蔑或好笑。 皇后娘娘宽厚待下,对后宫每个嫔妃都是如此,也就这种没出息没见识的新人才会做出这般姿态来。 陶皇后含笑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其它人:“诸位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 一场无关紧要又夹枪带棒的请安例会结束后,众嫔妃起身,行礼告退离开。 苏云舒独自掉了一个早晨的眼泪,眼眶已然红肿不堪,皇后没问,她也不愿主动去告程贵人的状,否则只会让旁人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姑母依靠,只能向中宫求助了。 此刻她胡乱擦了擦眼睛,正准备和侍墨离开,却不料被陶皇后的贴身宫女拦住了。 青黛满面笑意:“苏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内室一坐。” 苏云舒抿了抿唇,看向青黛的目光中有疑惑也有不情愿。 方才不管,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可青黛态度恭敬可亲,陶皇后又是六宫之主,她根本拒绝不了。 内室。 陶皇后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见苏云舒进来,立刻笑着道:“不必拘礼了,过来坐在本宫身边吧。” 苏云舒见她这般态度,心中那口郁结多日的闷气才算是散了些许。 本来就该如此,她与皇后都无所出,原本陶家势力压苏家一头,可陶国公前段时日也过世了,如今两家都是锦绣其外却无顶梁之人,谁又比谁高贵些? 她还是敷衍地行了个礼,然后才坐了过去。 陶皇后也并没有介意她连谢恩都没有的态度,反而态度温和地道:“本宫知道,自苏嫔进宫后,这几天你受委屈了。” 苏云舒低垂着头,抿唇不语。 陶皇后道:“云舒,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程贵人她们之所以敢对你如此放肆,不过是觉得苏嫔进宫,你失了太后娘娘这个倚仗。” 猝不及防被说中了心事,苏云舒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睫帘颤抖,眼中再次蓄起了晶莹。 “本宫不是不想帮你,而是觉得,这件事由苏嫔为你出头是最合适的,毕竟你们二人只要姐妹情深,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可本宫不知你们究竟是闹别扭了还是如何,这两日怎的互相都不说话呢?” 陶皇后说着,叹了口气:“苏嫔不与你亲近,还时不时往慈宁宫,养心殿跑,岂不是坐实了那些人的猜测吗?” 第29章 皇后苏妃谈心 苏云舒不说话,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陶皇后怜悯地看着她,待觉着哭得差不多了,才吩咐宫女拿来巾帕铜盆等物,伺候苏云舒净面。 “好了,莫要哭了,咱们从东宫时就在一块儿,朝夕相处,情分自然非他人能比,你若是能让苏嫔为你出口是最好,要实在不能,本宫也会护着你的。” 苏云舒净过面,脸上清爽了许多,再加上坤宁宫内的冰散发出丝丝凉意,香薰发出淡淡清幽之气,只觉得身心都是这几日从未有过的和缓。 她犹豫片刻,看着慈眉善目的陶皇后,终究是卸下了心防,嗓音沙哑地开口:“皇后娘娘不知,其实……臣妾和苏嫔,并无什么姐妹情谊,当年在东宫,我们甚至还称得上不睦。” 陶皇后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话开了个口子,憋闷已久的委屈就压不住了,苏云舒深吸了口气,迫不及待想要向人倾诉出来。 “不瞒娘娘,在陛下与苏月妩生情前,臣妾是姑母最看重的人,陛下也对臣妾与众不同,每每赏赐都比苏家其它妹妹高出一截,可后来,一切就都变了,陛下对苏月妩百般宠溺,什么好东西无论是先帝御赐的还是底下人献上的,都要给她挑了才轮到我们。” 苏云舒低眸,自嘲地扯了扯唇:“可臣妾才是苏家嫡系的女儿啊,心中自然难过,有一次就与苏月妩争执了起来,陛下得知此事后,竟然直接去回禀了先帝,要把我们都遣出东宫去,只留下她苏月妩一个。” 天知道她是多么屈辱的离开东宫,回了苏家,家里的姊妹婶娘们又是如何或冷眼或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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