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鹤鸣书院似是请了大儒前来讲学,司谨还是多去书院,卫所里的事情,交给同知、佥事们去做就行。” 秦慎自五岁从道观下山回到秦府,文武所学皆是秦贯忠请来的一等一的先生。后来他去读了鹤鸣书院,书院也是应秦贯忠要求,遍请名师授课。 只不过他到底不用似正经读书人走科举的路子,这两年便往书院去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但若有大儒前来,秦贯忠多半还是要提醒他前往聆听教诲。 秦慎并无排斥,当下也应了父亲。 不时,老郎中便从房中出来。 “大人和大公子都不必担心了,夫人此番调理顺当,恢复甚快,再过不到一月就能痊愈。” 秦贯忠大松了口气,秦慎倒又问了老郎中一句。 “母亲之后一月休养,可还有什么禁忌留意之事?” 老郎中说倒也没什么先说了些养病期间不易多吃的东西,这都是寻常,不过又点了一句。 “夫人此番两次危险都是自心绪大动而起,虽养好了不少,但也忌过激过怒。” 老郎中说着,脸色一正。 “尤其是怒之一事,气血翻涌最是伤神,夫人并未痊愈,若真突然之间怒火攻心,心急吐血,只怕是要麻烦了。” 秦慎听得皱起了眉头。 他一时没有言语,老郎中也没有旁的需要嘱咐的事了,便与二人告辞。 秦贯忠也听见了方才老郎中的叮嘱,直接将萧芸几个常在秦夫人跟前伺候的大丫鬟叫了过来吩咐她们,在秦夫人面前说话谨慎言辞,万不能再令夫人动怒。 众丫鬟皆应下来。 秦贯忠下晌就要启程去济南府,吩咐完就回了外院书房。 秦慎并没有再多吩咐这些丫鬟什么,只是出了正院的门,叫了傅温。 “继续留意朝云轩,等闲人等勿与夫人接触。” “是!” * 朝云轩。 秦恬刚吃过早饭,趁着日头不大到院子里浇水。 灰肥吃饱了草叶子,便不会乱啃她中的草药,难得欢快地在院子里面蹦跶。 但是呆兔子刚蹦跶两步就停了下来,停在院门前的石阶下,支棱着两只大耳朵细听。 “你这是听见什么了?”秦恬给一株幼苗浇了点水,回头问了呆兔子一句。 呆兔子不理会,秦恬正要过去捉它,听见门房报了一声。 “姑娘,黄菱姐姐来了。” 说话间,黄菱便进了朝云轩,她刚一踏进来,就瞧见一个蹦蹦跳跳的灰球,三下两下跳到了秦恬的裙摆地下。 秦恬:“......它胆子很小。” 黄菱笑了一声,没再留意那只灰兔,倒是见姑娘穿了一身利落的柳黄色衣裙,站在墙边给草药浇水。 她在院中种草药,前院书房的大丫鬟当然不会不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另一回事。 当下只见这小花圃里,每一株每一丛都伸展这嫩绿的枝叶茁壮长着,满满当当竟有十几种之多。 她惊讶,“奴婢先前只当姑娘消遣取乐,没想到真的会栽种打理这些草药呢?” 恰巧天冬从旁经过,笑着道。 “这算什么?姑娘正经会做药膳呢,我爹娘我兄弟都是矮子,但姑娘硬是让我长得比他们高。” 苏叶在旁捂着嘴笑,秦恬打量了天冬一眼,她已隐约比苏叶高一些了。 “嗯,应该还能再高一些,明儿给你再换个方子。” “好姑娘,可别,再高我就嫁不出去了!”天冬急起来。 苏叶抬手指了她,“在姑娘和黄姐姐脸前瞎说话,也不害臊!” 天冬吐了舌头,众人都笑了起来。 黄菱倒是正经打量了秦恬两眼。 “姑娘这药膳的手艺,不知道是从何学来?姑娘小小年纪,就技艺精湛?” 秦恬刚要开口,天冬就替她答了来。 天冬指了在窗台。 “瞧,姑娘的师傅在那晒太阳呢!” 黄菱在窗台前一个人都没看到,这院里也再没一个晒太阳的人了,倒是窗台上有一本书。 她见苏叶抿了嘴笑,秦恬也弯了眼睛,领会过来。 “姑娘竟是跟书自学的?” 秦恬说不是,她当然是跟母亲学的,但想到自己母亲在秦家敏感的身份,便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倒是天冬替她说了,“不跟姐姐开玩笑了,姑娘是我们太太教的,那书是太太写的......” 这话说完,她留意到一左一右秦恬和苏叶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多了,话也说多了。 他们太太身份敏感,自然是能不提就不提的好。 苏叶连忙打了圆场。 “黄菱姐姐怎么一早过来了?” 秦恬也投来疑问的眼神。 闻言,黄菱立刻说了正事。 “老爷请姑娘往外书房去一趟,奴婢要去趟灶上吩咐糕点果子,给老爷下晌上路带着,便一路过来了。” 她说着,叫了秦恬。 “姑娘快去外书房吧,奴婢也往灶房吩咐去了。” 秦恬奇怪了一下,倒不是奇怪秦贯忠又要出门,只是奇怪怎么出门前还想到了自己。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父亲了。 但她也没有多问,换了衣裳去了外书房。 秦贯忠已经在等她来,这边见她到来,便露出了三分笑意,开口问她。 “恬恬可晓得鹤鸣书院?青州府最好的书院。要不要过去读书?” 他说完,看到小姑娘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 第13章 药膳谱丢了 秦恬从没有上过私塾、书院,识字启蒙都是在诸城小院里面,母亲将她抱在腿上,一个字一个字亲自教的。 母亲读过很多书,认识许多字,她不会教秦恬去学闺中常见的《女诫》《女训》,反倒是让周叔寻来各式各样的书籍,由着秦恬自己去看。 她学的散而自由,但也没有什么体系,眼下要去书院读书了,反倒有些紧张。 那书院唤作鹤鸣书院,距离青州府城不远,不似外地前来求学的学子,青州城内学子,马车过去半个时辰就可到达,若是骑马过去,就更快了。 秦贯忠去了济南府的第二天,秦恬一早就起了身准备去书院,她不是喜好旁人瞩目的人,因而只穿了一件蜜合色的袄裙并米白色领口绣祥云纹半袖。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乖巧,周叔过来接秦恬时,都不由和软了目色。 “姑娘到了书院不必紧张,各家姑娘们自有先生单独授课,课业不紧,课间闲暇可交一二小友,也算是读书的乐趣了。” 本朝并无女子科举的先河,能来此书院读书的姑娘出身的家庭,也都是能数得上的人家。 秦恬暗暗点头。 不似从前和诸城李二姑娘相交小心翼翼,她有了正经的身份,也能坦诚与人相交。 鹤鸣书院极大,整个山头都为这座书院所有,房舍连绵看不见尽头。 半山腰上便有房舍鳞次栉比藏于松柏竹林之间,东半山是先生住所与客房,西半山则是学子住所,学子的房舍总是要挤一些,简陋一些,但吃住都在此处,并不用来回车马劳顿。 秦恬看着那西半山的学子宿舍,看得入了神。 老管事正要问一句,“姑娘看什么看得如此专注”,忽的听见姑娘问了他。 “周叔,我能不能也来此居住?” 这样,就不用住在秦家了。 秦恬不免心生希冀,但老管事却摇了头。 “那怎么行?一间宿舍院子都要住七八人,况都是些男子,哪里是姑娘能住的?” 说话间,正有几个学子三五成群地从宿舍里出来,或拿着书卷或提着笔墨,口中念念有词地论着什么,脚步轻快地往书院方向去了。 秦周瞧了瞧自家姑娘。 从前在诸城虽然不能远行,但是在城中转转也是行的,如今到了秦府,她反而被束在后宅之中,她性子本就不喜麻烦旁人,脚步更仿佛被禁在了朝云轩似得,更束缚,更孤单。 可秦恬到底是姑娘家,没办法与男学子同住。 秦恬自己也晓得,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到了鹤鸣书院,秦周递上名帖,便立刻有人引了他们去见山长。 山长须发皆白,未开口说话的时候,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但开口说话又如山间古松,仍然苍劲有力。 他先问了秦恬几句学问上的事,见小姑娘未及笄的年岁,虽然正经书目读的不精,但所识颇广,又在岐黄一道上另有专攻,甚是惊讶。 山长问完,捋着胡须点头,寻了一位先生过来,让那先生领着秦恬去了一间女学子的学堂。 这学堂约有十余人,年岁皆与秦恬相仿,有些年幼些十二三岁,也有一两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大姑娘,秦恬夹在中间并不出挑。 见新面孔前来,众人皆看了过来。 先生并未作过多解释,只是道,“这位是青州府秦指挥使家的姑娘,即日起便与各位一道进学了。” 话音落地,就让书童搬了个鸡翅木的长方桌放在了后面的空余处,同秦恬点了点头,就先行离去了。 方才他说完话,秦恬便能察觉众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瞬时变化起来,从最初的好奇探问,一下子变得丰富不少。 秦指挥家中一向只有那位秦大公子秦慎一人,眼下突然来了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是何人,众人哪能不知? 况能把姑娘家送进鹤鸣书院读书的,皆是在青州附近有些势力的人家,他们的消息只怕比秦恬还灵通的多。 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学堂各处而起,似入了夏的池塘一样,渐渐聒噪起来。 来之前,秦恬早已料到了,当下面上不露半分情绪,只如同听不见看不见一般,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自己的书桌。 她这般态度,令学堂里细碎的议论声霎时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飞快交错着,都没有再继续发出什么声音来。 不是外室养在外面的庶女么? 竟有这般不卑不亢的姿态? 对于没见过的事情或者人,多半还是要保持一些缄默,以保证应对合宜。 秦恬这番姿态,当先就赢得了众人谨慎的缄默。 秦周悄悄在门口瞧着,将自家姑娘的表现看在眼里,才暗暗点头离去。 这间学堂宽阔,位置摆放得松散,前面每排三人,秦恬来的最晚在最后一排。而最后一排除她之外,只有一个身穿深色衣裙、首饰极少、打扮利落的姑娘,坐在墙角里。 她自秦恬进了学堂便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既没有在听闻她的身份后有什么表情变化,也没有与任何人小声嘀咕,只一个人遗世而独立般落座在角落里。 秦恬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位姑娘的旁边,秦恬自然是有意与她相交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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