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恬莫名有些紧张感,进了二门之后就不想说话了。 恰好黄菱并非是话多的人,亦不再说什么,很快送了秦恬回了朝云轩就离去了。 这边黄菱一走,秦恬就给周叔传话,把那天随他去山上摘荠菜的小厮找了过来。 那小厮名唤常子,因着办事利落,周叔多把他带在身边,到了秦府也没有似旁的仆从一样,都被送去田庄做事,而是被周叔安排在了外院。 秦恬突然要找常子,周叔还有些稀奇,但也没有多问,打发了常子到朝云轩来。 秦恬早就遣了旁人,将厢房空出来单独找他说话。 当下常子见到了秦恬,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姑娘可算来找奴才的,奴才胆子都快吓破了......” 常子今日在外院远远看见秦慎,就一下认了出来。 若是那日秦慎就手处置的是秦家的奴才,那么如今,常子也变成了秦家的奴才。 他认出这位爷的当时,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姑娘快救救奴才吧,奴才还不想死!” 秦恬揉了额头。 “不至于,不至于......你先别这么大的反应,寻常行事即可。” 有她这话,常子才稍稍收拢了些惊怕之意。 “姑娘说怎么办,奴才就怎么办,奴才都听姑娘的!” 既然找了他过来,秦恬也是想好了要如何的。 她现在一举一动都在秦慎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作为根本瞒不过去。 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释放些态度出来。 秦恬是一定不会说出去的,也会让常子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她的态度很明摆,没有和那位嫡兄对着来的意思,于是直接道。 “我去跟周叔说,让你去庄子上帮我移摘些草药在院子里种,你这些日子就到外面的庄子上做事,一时半会不要回来,免得在外院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 常子简直如闻天籁,跪下又是磕头。 “多谢姑娘替奴才着想,奴才在外头一定老老实实给姑娘采草药,绝对不乱说话。” 秦恬点头,亦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秦夫人问起也好,嫡兄提及也罢,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把这件事圆过去,不会在此时令秦夫人动心伤神,也就同秦恬和常子没什么关系了。 她打定了主意,又嘱咐了常子几句,便让常子跟周叔提起此事。 周叔向来晓得秦恬喜好研究药膳,便也没太起疑,第二天一早就把常子送去了秦家的田庄。 * 翌日午间,傅温便把秦恬将常子送去田庄的事情,告诉了秦慎。 “......那小厮胆小的很,忙不迭就收拾东西往田庄去了。属下瞧朝云轩那位姑娘的意思,应该知晓一举一动都在爷眼皮底下,这要避嫌,倒也算得聪明了。” 窗下,单手持书的人不紧不慢地用拇指拨弄开了看过书页,书页毫无挣扎,温顺地侧到了一旁。 “嗯。” 她应该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 书页又翻过一页,但秦慎没再看,书落在了茶几上,秦慎起身。 “去看看母亲。” ...... “夫人如今情形还算不上稳妥,只是比前两日稍稍好了一点,最好再静养些日子,莫要伤神动心,心绪稳定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大夫是师从过太医院老院正的名医,这会正在院中同秦贯忠仔细交代。 秦贯忠自是进不得正房,秦夫人若是见到他,便免不了要动肝火,他叹气,见秦慎过来了,便道。 “你去看看你母亲吧。若是得闲,陪她说会话,或者在院中日头下晒晒也是好的,总归让她舒心静养。” 秦慎自然答应,只是默默看了父亲一眼。 既如此在意妻子,又缘何在外有室有女...... 秦贯忠不能进内探望,不时就离开了。 今日没什么风,日头照的人暖暖的,四处都是青草的气息,比暗沉充满药气的房中令人心旷神怡得多。 秦夫人见到了儿子,心情亦好了不少,让人往院中搬了榻,倚在榻上跟秦慎说话。 “我病了也不是一日了,无非轻些重些,莫要耽误你在外头历练。” 近几年,秦慎并不常在家中,他在外面做了什么,有事连秦夫人也是不知道的。 但总归不似一些富家纨绔,章台走马消遣度日。 秦慎说无妨,看了一眼秦夫人羸弱的身形。 “母亲原本没那么不好,都是因为生了儿子才拖垮至此,儿子孝顺母亲乃是天经地义。” 他素来话少,跟不太会说什么富于感情的言语,今日能说这些,秦夫人已经满足了。 当初她生子是难产,孩子能生产下来都是奇迹,但因着难产,母子状况皆不好,她更是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有在旁做法的道士说,这是母子相克的缘故,有卜算了秦慎八字,认为此子八字命中带煞,就算秦夫人生下来也未必能活下来,必得先除煞才行。 而除掉煞气便要离开秦府、离开父母到山上修行,彼时秦贯忠为了妻子和儿子,只能让道士将孩子带离了秦府,去了山上道观,秦夫人甚至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 直到五年之后,修行完毕,道士才终于将秦慎送下了山,母子方第一次相见。 如此这般,秦夫人更是极其疼爱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她身子落了病根,再不能有旁的孩子了,只一心一意地教养秦慎。 母子素来感情甚厚。 这会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傅温忽然出现在了秦慎的视野里,唇语道了两句。 秦慎不动声色,提了水壶给母亲续了杯茶。 刘嬷嬷轻步上了前来。 “夫人,廖家的长女从庄子上来了,给夫人请安。” 秦夫人素来性情温和,不是严苛的主子,自然点头让廖娘子到了院中。 廖娘子磕头行礼,将庄子上养的几盆含苞待放的鲜花搬了上来,“夫人放在院中或花园里,稍稍浇些水,没两日就开了,必能令夫人悦目。” 秦夫人笑着缓缓点头,她没什么气力过问庄子上的事情,却见廖娘子并没有下去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 廖娘子就等这话了,当下连忙道。 “奴婢的老娘生了病,老是念叨着奴婢的弟弟廖顺。先前夫人指派了他往诸城附近的办差,奴婢就使人往诸城送了信,只是却找不到人了......奴婢心急,所以想来问问夫人,是不是另派了奴婢的弟弟往旁处,奴婢只要能给他捎个信就行......” 廖娘子知道主子派差不该这么问,但她老娘病得太厉害了,多半是好不了了,临终前能见廖顺一眼,也算全了老母念想。 可秦夫人却愣了愣。 “我不记得,另派了差事给廖顺?” 廖娘子讶然,秦夫人也似记不清了,要找人来问,却听一旁的秦慎开了口。 “母亲不必问了,廖顺是我前两日指派往南直隶做事了,”他说着,看了廖娘子一眼,“你不必寻他,他这一时半会回不来。” 廖娘子一听秦慎开了口,便立时不敢多言了。 她和府里其他人一样,最怕这位爷,立刻叩头道谢。 “奴、奴婢知道了,一时、一时不会寻他了。” “去罢。” 秦慎说完,廖娘子就利落退了下去。 秦夫人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儿子一句。 “是有什么紧要的事,你身边的人手不够了?” 秦慎无意多言,“娘不必操心,一点小事而已。” “也是。”秦夫人缓缓出了口气,慈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做事娘总是放心的,不会像你父亲那样......” 她低低咳了几声,目光远了一时,没有继续方才的话说下去,只是幽幽叹了一句。 “至亲至疏......夫妻。” 一片厚重的云遮住了片刻的日头,秦慎在这话里,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第8章 这么巧 春日惊雷炸响在天边,层层叠叠的乌云聚拢碰撞,闪电划出天空的裂缝,无数雷声滚滚而来。 不时,豆大的雨滴哗啦啦倾盆而下。 惊雷春雨洗刷着刚和暖起来青州地域。 诸城县。 瓢泼大雨一连下了大半夜才停下来。 翌日天还没有完全放晴,就有几个农夫相互喊着往山上去。 “快点起床,都别懒,这会上山挖上几篓笋子,正好能卖上好价钱!” 喊话的人是此间的里长,姓冯,他最是勤恳利落,拉着扯着乡里乡亲,勤劳些能过好日子。 他本也同众人没什么两样地忙些农活,混沌度日,但是两年前出了一趟青州,往外地讨饭吃,险些有去无回。 至今都还总梦到那时的时,别人一问,他当先要说两个字,“地狱”。 “外面就是地狱!你们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山匪草寇杀人放火,到处行凶,官府不仅不管不问,甚至有些还与匪贼互通有无,小官管不了,大官全不问,朝廷只会清缴走投无路的造反百姓,只要抓到,全都杀得一干二净,连怀中婴孩都不留的......还是咱们青州好啊!” 他眼睛里都是对外面的恐惧,众人也都信他的话。 只要不造反,朝廷便对各地是放任的态度。 青州当然好,文武父母官都尽心尽力,因着这几年周边各地不断有外地人涌进来,但外面乱成这样,青州又能好几年? 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守着丑妻薄地破棉袄,就心满意足过日子的百姓,可嚼不了那些事,趁着年景好,多赚些钱财在手里是最紧要的。 那天青州也不好了,他们总还比旁人多两个能使唤的钱。 当下,冯里长喊着周遭几家邻居的门,叫了众人往山上去了。 众人年年都在这个时节挖笋,山路也走的十分熟悉,只不过昨晚的雨下的太大了,狂风暴雨,霹雷喝闪,他们原本要走的那条路,被连两颗折断的高树挡住,后面要过林子,还不知道还多少半折半断的树。 冯里长是个谨慎人,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咱们从另一边绕过去,稳当些。” 众人没什么不同意,沿着一条小路往另一边去了。 雨到如今还没有完全停下,细细密密地下着,雾蒙蒙得并不太能看清什么。 这会就有人指了山坡上的一片泥地。 “那是个什么?” 众人都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看到原本平整的一块坡上,突然突出来一个转头大的泥块。 那泥块下面似乎还连着说什么,不是折断的树,也不是裹了泥的石头,反而似乎有靛青色的布料隐在其间—— 布鞋。 雨下的紧了一些,打在人眼皮子上有些睁不开。 有人下意识觉得不要去看,“管他是什么,咱们赶紧去挖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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