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坐着的原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她从未见过这样这样好看的人,仿若是画中的谪仙一般。 她看着看着就愣了神,直至他出声让自己起身,才晃过神。 他扫了一眼她身侧放置的写着“卖身安葬家人”的木牌,同身边的侍从低语了一句。 侍从听完,面色似是有些为难,“这……世子,可她毕竟是个哑巴。” 他瞥了那侍从一眼,那侍从便立时改了口,点头赔笑道:“是,小的知道了。” 衔霜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心中正是惴惴不安之时,听到那位公子再度开口:“再给她一把伞吧。” 那侍从依言下了马车,递给了她一把伞,以及一小袋银钱,对她道:“你运气可真好,遇上的是我们宣平侯府的世子。” “世子说,你今后便能来宣平侯府当差了。” 她这才知晓,原来自己今日冲撞的,竟是宣平侯世子的马车。 宣平侯世子霍则衍名声在外,她亦早有耳闻,听闻他非但相貌俊美无俦,更是文武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才。 衔霜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伞和银钱,耳畔又响起那个侍从的后半句话,如梦初醒,忙要谢过宣平侯世子的恩典,却发现那马车的车轮已然行远了。 她拿着那笔银钱将夏婆婆安葬好后,就去了宣平侯府当差。 由于身患哑疾,不便侍奉府里主子的身侧,府上给她安排的多半是些粗活杂活,但她心中很欢喜。 因为她能时常见到那个人的身影,虽然大多时候都只能远远地看一眼,但于她而言便已然足够。 她知道世子早就不记得自己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从未奢望过什么。 但她有时也会想,若是自己能离世子近一些,哪怕只是听他说上两句话,该有多好。 所以,当府上有嬷嬷让她去给世子送一碗醒酒汤时,她未曾多想,立时便答应了下来。 后来有婢女耻笑她痴心妄想,为了爬上世子的床不择手段,却害得尚未娶妻的世子失了颜面,如今被世子记恨冷落也是活该。 可事情分明不是这样的,她亦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世子的通房。 她是倾慕于世子不假,但却从未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接近他,她从始至终想要的,也只不过是在人群中悄悄地多看他一眼。 衔霜止住回想,她看着眼前已然入睡的霍则衍,心中波澜起伏。 她知道,自己适才在他面前说谎了。 除了报恩之外,她亦是有私心的,她想要陪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
第4章 衔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睡梦中,她隐约听到了匆促的脚步声,以及一行人说话的声音。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透过洞口的缝隙看见了火把的亮光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而洞外此时正有人在交谈。 “陛下昨儿发了话,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没看见那一行人的尸骸已经被野兽毁得面目全非了啊?又是山匪,又是野兽的,要我说,这霍则衍估计早就已经死了。” “是啊,这么大的雪,雀岭山又这么大,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一时半会肯定走不出去,可咱们这些人几乎都要将整个雀岭山翻遍了,也没见着他半个人影啊?” “咱们还是再找上一个时辰吧,要是实在找不着人,也只好就这么回去同陛下复命了。” 是朝廷派来的官兵,从他们的谈话中,衔霜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叫他们发现了这个矮洞。 直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衔霜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透过洞口的缝隙去看,外面天应当还未大亮,但将才毕竟那样担惊受怕过,衔霜现下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阖上眼,在心中默默数着数,盘算着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那些官兵应当也离开雀岭山了。 她直起身子,看霍则衍仍未醒,心中直觉有些不大对劲,大着胆子触碰了一下他,却发现他身上竟烫得厉害。 衔霜登时慌了起来,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估摸着他这怕不是起了高烧。 慌乱过后,她冷静了下来,知道不能再在此处耽搁下去,她得尽快带着他走出这里,去找大夫医治才是。 她想着,用手拨开了在洞口前做的遮挡,慢慢搀起尚在昏迷的霍则衍,从安身的洞穴里走了出去。 雪仍在下着,不过好在已比昨日稍微小了些。 衔霜小心翼翼地背起他,有些费力地一步步往前走着。 她知晓,自己的所为并不合规矩,霍则衍又一向不喜自己的靠近,他现下若是醒着,定断然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 但眼下如此情形,为了同他一起活着走出这里,她亦别无他法。 衔霜并不怎么熟悉雀岭山的地形,但想着山下的小镇上定有人家,也应该会有医馆和大夫。 她定下了主意,抹了一把面上的雪水,沿着一条已然结了冰的溪河往下走着。 寒风呼啸,雪籽一粒粒打在她的脸上,明明就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她额间竟渗出了汗水。 衔霜背着霍则衍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无暇去顾及额上不断渗出的汗水,以及自己被树枝划破了的裙角。 她也无暇再去想男女有防,霍则衍知晓了会不会生气,只一心想着快些带他走出这里。 但毕竟雪天路滑,她又背着一个男子,走得自是要格外费力些。 直至傍晚黄昏之时,衔霜才隐约看到了灯火与人家。 见终于走出了雀岭山,她略微安了心,但挂念着霍则衍的病情,仍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向住在街边的居民比划着询问,此处可有医馆,若有的话,又在何位置。 有的住民看她衣衫褴褛又不会说话,以为是从外处来的疯子,压根不愿意搭理她。 亦有好心的住民有意帮她,却根本就看不懂她的比划。 衔霜一边走,一边沿路问着,待好不容易找到镇子上的医馆时,天已然黑尽了,医馆的门也早就上了锁。 她只得硬着头皮,叩了几声门,眼见里头没人回应,又重重叩了几下。 不多时,便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药童跑来开了门。 小药童待衔霜还算客气,见她面容疲惫不堪,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便让他们先进来坐着,自己去请师父过来。 约莫过了半刻钟,一位头发胡子皆已花白了的老大夫走了出来,似是刚被不速之客打搅了美梦,现下面色看起来很是不悦。 不等来者道出诉求,他便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对衔霜道:“你自己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要看病,你们还是等明日再来吧!” 衔霜一听此言,自是急了起来,她忙站起身,比划着同老者道歉解释,自己今日并非有意前来打扰,只是实是家人患了急病,耽搁不得。 老大夫仍是摇头,一副铁面无情的样子,“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都是本医馆一贯的规矩。” 他说着,又对一旁站着的药童道:“还不送客?” 药童虽有些为难,但怎么也不敢违背师父的命令,只得走到衔霜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衔霜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霍则衍病得有多严重,若是再不及时诊治,只怕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噙着泪朝老大夫跪了下来,求他能够施以援手。 “衔霜。”霍则衍不知什么时候竟是醒了,看着跪在地上的衔霜,他的面色差得厉害。 “起来,不必求他们。”他说,“我们走便是。” 尚在病中,他的声音较往日要虚弱上几分,却丝毫不显落魄,同过去一般不给人留下反驳的余地。 衔霜听着他的话,却仍是不肯起身,左右在这两日她违背他的意思违背也不算少,眼下更不会为了争这一时之气就拿他的性命去赌。 也不知是被衔霜的哀求所打动,还是被霍则衍不同寻常之辈的气质所震慑,老大夫叹了口气,对他们道:“罢了,罢了,念在你们情况特殊,老夫今日便破了这个例吧。” 闻此,衔霜大喜过望,再三向那位老大夫表达谢意后,连忙请他看看霍则衍的病情。 把脉过后,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道:“这是中了回胧之毒啊。” “中此毒者,四肢无力,不断陷入昏迷,不出两日,便会暴毙身亡。”老大夫说,“得亏你们来的还算及时,这若是再捱上一日,只怕是回天无力,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喽。” 衔霜与霍则衍相视了一眼,皆明了了应是昨日刺客的刀上带了毒。 好毒的手段,衔霜后怕地想着,比划着问老大夫眼下可有解毒之法。 “不必担忧,眼下只需将体内带有毒性的淤血排出,再服上五日药,便无大碍了。” 听老大夫这么一说,衔霜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老大夫点穴将霍则衍手臂伤处的暗血排了出来,又吩咐药童去给衔霜拿药。 “回胧之毒虽已解,但除此之外,这位公子身上还受了旁的伤,如不出老夫的所料,应是在背部,正是背部伤口未经及时诊治,已然溃烂感染,才导致了公子此番高热不退。” 老大夫说着,又转而叮嘱衔霜道:“另外这软膏,便是医治公子背部所受的伤,姑娘今日回去后,也切记要为公子背部上药。” “师父,他们似乎是从别处来的,眼下镇上的客栈估计也关门了。”药童小声对他师父道。 老大夫闭了闭眼,但本着好人做到底,无奈地指了指一旁的医舍,让他们在此处将就上一晚。 “好了,现下总该没事了。”老大夫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呵欠,转身就要往里屋走,“老夫要回去继续睡觉了!” 见衔霜搀扶着霍则衍进了医舍后,又跟了过来,老大夫没好气道:“怎么,还有事啊?” 衔霜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同他比划:【我可否借您的厨房一用?】 她又比划了几次,老大夫总算是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夫说你这个姑娘家,还真是得寸进尺啊。” 【我们雪日里赶路治病,已经一天多不曾吃过东西,这个时辰镇上的店家也都关了门,所以才想着借您的厨房,自己在里头做些简单的吃食来饱腹。】衔霜忙比划着同他解释,神情很是诚恳。 她所言非虚,她与霍则衍的确许久不曾进食,今日又走了这样久的路,她现下正饿得厉害,而霍则衍连昨日的晚食都未用,现下只怕饿得比她更甚。 她想了想,又对老大夫比划道:【我们不会白白用您的东西,伙食费、住宿费会连同今日的医药钱一同交付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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