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固然繁华热闹,可玩之处颇多,六公主一面觉得有意思,一面仍在不悦,嘴硬说:“也没什么好玩的,还是咱们洛城好。” 三皇子见她眉宇间的郁色消散几分,摇头笑了笑,二人一路往城中逛下去,逛累了,便进了玉京最有名的酒楼里去。酒楼生意热闹,兄妹二人在此遇上熙王。 他们与熙王在宫宴上见过,六公主礼貌打了个招呼,并未多看他。熙王却格外热情,与三皇子攀谈,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格外无趣,他们又谈得喋喋不休。 进了包厢,小二上菜,终于打断了男人们的对话。六公主无趣得很,脸色不大好看,三皇子却有种逢得知己的滋味,留熙王一道吃饭。 好容易到吃完东西,六公主便撂下两个男人,自己去逛了。 六公主走后,三皇子歉然道:“抱歉,她自幼被宠惯了,有些没规矩,王爷别放在心上。” 熙王摇了摇头:“公主天真可爱。” 熙王刻意接近,大费周章,以前不只是为了同北姚三皇子说这么几句话,做个知己这么简单的事。他另有所图。 夏日里那场行刺,是他的手笔。 他这位四弟自从即位,大刀阔斧改革,早惹世家不满,后来李家便与他搭上线,明里暗里做了些手脚。当日谢明峥没带什么人便出宫,熙王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做皇帝的哪能不狠心些? 他当即便决定派人刺杀谢明峥,若成了,皇帝死了,再推波助澜一番,自己便能上位。可偏偏天不遂人意,他棋差一着,哪里晓得谢明峥早有防备,反过来拿住了他的把柄。 熙王当时再一狠心,将李家推出去顶罪。李尚书在意他的儿子们,熙王拿住了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以此做威胁。李尚书考虑了一日,终是替他顶了罪。 但这事儿也不可能这么过去,熙王自己清楚,他派人刺杀谢明峥的事,谢明峥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只怕早已经防备起他们兄弟几个。更何况,他已经做了一半,哪能半途而途? 这回北姚人过来,是个机会。倘使能与北姚人合作,先叫他们帮忙,拿住谢明峥,再许北姚些好处…… 熙王想得很好,屏退了左右,将自己的计划与三皇子说了。三皇子面色凝重,没料到这位知己竟有如此野心,这是大事,他哪怕是皇子,也不可能轻易拿定主意。 “容我考虑考虑。”三皇子只淡淡道,也没了再攀知己的心思。 此番北姚使团要待到开春再走,有时间给他考虑,熙王并不急,又陪三皇子闲谈了几句,这才离开。 待熙王走后,北姚三皇子与心腹说话:“你说,他说的话,可信么?” 这位三皇子正是当时在北境与谢明峥交过手的人,因此对谢明峥的实力有所了解。在带兵打仗上,自己不是谢明峥的对手。那么于朝堂诡谲中,这位王爷又会是谢明峥的对手么? 假使答应了王爷,若是王爷能成也罢了,一切如他所说,可若是王爷事败,岂非将北姚与大楚的关系也坏了。三皇子叹了声,决定先将此事按下不表。 就这么,到了除夕。 今岁的除夕因有北姚使团在,比往常更热闹些。除夕夜亦邀了北姚使团一道过来,北姚六公主因被谢明峥拒绝的事,借口身子不舒服没来。 宫宴时,临春不动声色打量那位郑家姑娘,瞧了许久,过了会儿,目光又落在晋王身上。她还在想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可瞧了许久,都没瞧出一点端倪,只得闷闷作罢。 待宫宴散了,临走时,终于叫临春瞧见了。 晋王与那位郑姑娘不知聊什么,彼此都笑起来。临春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回过头,对上谢明峥若有所思的神情。 临春笑道:“我可说过了,我只拿晋王当哥哥。做妹妹的,为哥哥的终生大事操心一下,也寻常吧。” 谢明峥嗯了声,表情却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临春撇嘴,想到些别的,伸手扯他衣袖:“你不会还在怀疑晋王是那些刺客的主使吧?” 谢明峥握住她手,反问道:“倘若真是晋王,阿宝会站在谁那边?” 临春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她觉得这问题很难回答,她答不上来,便胡搅蛮缠:“你问我这种问题,那我问你,我与你的皇位谁更重要?你又能答么?” 在临春心里,她知晓自己比不上谢明峥的皇位,男人对权的看重,一向比女人重要。更何况,那还不是普通的权力,那是皇权。 她扯了扯嘴角,见谢明峥沉默不语,把自己说得苦了,“我们去放焰火,好不好?” 不要讲这些不高兴的话,早知道,她就不盯着三哥与郑姑娘瞧了。 谢明峥嗯了声,被临春拉着要去放焰火,走出两步,又听得他说:“你更重要。” 临春被他的话一定,一时间心头像被温暖的春风笼罩。她想这大概是甜言蜜语,但是世上又有几人不爱听漂亮话呢? “快走啦。” - 北姚人求和的事得到了大楚的同意,不打仗于大家当然都是好事。既然得到了大楚皇帝的同意,北姚使团此番出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恰逢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他们计划着回程。 只是在回程之前,那位三皇子终于做了决断,他终究选择相信这位自己交战过的对手。三皇子将熙王与自己说的话,尽数转告了谢明峥。 得知是熙王,谢明峥不算意外。 他也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北姚人拒绝自己便也罢了,竟还转头将自己卖给了谢明峥,熙王自胸中长舒一口浊气,没想到北姚人竟如此狡猾。他轻捻着棋子,心下了然,如今皇帝知道了,必然不会留他。他只能放手一搏。 自从当时差一步与皇位失之交臂,熙王私下里一直在积蓄兵力,他认识到了早有兵才能干实事。如今筹谋许久,也已经差不多了。 只要他出手迅速,先行将皇城围住,纵然谢明峥有更多的兵力,也无能为力。 又是一年春,春日好,万物生长。 熙王落下手中棋子,长长叹了声。 熙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谋反,给新年打响第一道惊雷。 谢明峥亦没料到他会如此果决,不过并不慌乱。熙王没想到,就算自己万般算计,还是败在谢明峥手上。 熙王的人马节节败退,被逼得不停后撤。 “殿下,咱们……该怎么办?” 倘若此时投降,只有死路一条。熙王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后撤退,试图从后方杀出一条血路,至少能活着出去。他又问下属,接下来撤退的方向是哪里,待属下说罢,忽地想到什么,阴森森笑起来。 “传我令,往两仪殿方向撤。” 属下不解其意,“殿下,往那处走岂非自投死路?” 熙王咬牙道:“他不是喜欢我那三妹妹喜欢得神魂颠倒么,咱们起兵迅速,他想必不会在甘露殿设防,以甘露殿那点禁军,不足为惧。咱们将皇后抓来,一并带上。” 属下明了,传下令去。 熙王起兵当夜,谢明峥并未留宿后宫,又因甘露殿距离熙王人马距离尚远,不想惊扰临春,故而并未多做安排。 听得熙王人马撤退的方向,谢明峥脸色变了变,当即想起临春。他一面叮嘱他们尽全力拦住熙王,必要时可以就地正法。一面翻身上马,快马往甘露殿奔走,不愿再将临春扯进恩怨里。上一回已经叫他心惊胆战。 玄甲卫尽全力阻拦,将熙王人马射杀至仅剩数十人,但还是叫熙王带着数十人抵达甘露殿。熙王没料到谢明峥会下此狠手,原本计划是带着临春往宫外撤,如今只好杀进甘露殿,合上宫门,将玄甲卫都拦在外头。 彼时天光刚亮,临春尚未睡醒,只听得一阵吵闹声响。睡眼惺忪里,被人闯进寝间,见是熙王,睡意顿时醒了大半。 熙王一身盔甲散发着血腥之气,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什么。临春明白过来,熙王就是幕后主使。 熙王一把抓起临春,用刀架在脖子上,逼她起来,临春看着那把比自己腰宽的大刀,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泣泪涟涟。 熙王狞笑道:“三妹妹,怎么说你也唤过我这么多年皇兄,你放心,只要你那好夫君答应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放了你。” 临春被熙王挟持着,一步步走出寝殿,走到甘露殿空旷的庭中。他命人将大门敞开,给外头的谢明峥看。 谢明峥只晚到一步,此刻胸口剧烈起伏着,遥遥望向临春。 临春又在哭,单薄身影在萧瑟寒风里柔弱不堪。 熙王隔空喊话:“放我走,不然我就拉她一道陪葬。” 谢明峥眸光沉沉,终是点头:“可以。” 熙王哈哈大笑:“真想不到,四弟还是个痴情种呢。是不是我说让你把这皇帝给我做,你也能答应?” 谢明峥不语。 熙王兀自笑了会儿,挟持着临春往外走,示意谢明峥的人退开。谢明峥看着那锋利的刀柄架在临春细嫩的脖子上,心紧紧提着,忽地开口:“不如这样。” 熙王警惕地看向谢明峥,听他道:“我换她。” 临春无声啜泣着,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看向谢明峥。 不止临春不可置信,熙王同样不可置信。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他若是自己换临春,让自己挟持,自己可是能直接一刀结果了他的命。 熙王嘲弄笑,又有些狠:“你换她,我可以一刀杀了你。” 谢明峥面不改色:“你若是杀了我,不可能跑得掉,你也会死在这里。但有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么?你不会想死在这里的,二哥。” 熙王恶狠狠笑了声,未置可否。 谢明峥继续道:“再说了,她不过一介女子,你挟持她,远不如挟持我来得安心。毕竟我在你眼皮底下,不能做什么,只能放你走,而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放你走。” 他分析利弊,熙王有些动摇。 僵持了会儿,熙王终是同意了谢明峥的提议:“你放下武器,过来换她。” 谢明峥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像敲在临春心里。她眼泪流得更凶,没了武器,还拿什么反抗?万一熙王忽然反悔,不想活了,也要拉谢明峥垫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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