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声响,女子收了神色,红唇轻扬,转身对来人笑道:“今日有贵客,自然要开。你且去准备着,今晚千万仔细些,别让不相干的人上去。” —— 天色晦暗,空气里笼着令人烦闷的潮湿之气,几朵残云破絮似的散在空中。 醉仙楼临近的一条街巷里,一辆马车停在一间并不起眼的旧屋旁,本就暗沉的天在这个街道几乎到了不辨人影的地步。 “没想到你竟亲自来了。” 说话的人语调轻快似含笑意,却听不出有多么震惊。 马车中的人并未露脸,沉声道,“既见贵客,自当亲至。” “阁下怀逸群之才、青云之志,只要我们合作,阁下所求所图我们自竭力相助,还望阁下早下决断,勿要失了良机。” 车外的人一袭黑袍戴着面具,从头到脚围得严严实实,此刻负手而立,缓缓开口说着。 “哦?我竟不知我的图谋是什么,你既知道,不妨说与我听。” 黑袍人轻笑道:“阁下何必如此,至少现在,我们的利益没有冲突,既如此,何不互相借力,共谋大业?” “共谋大业……呵,”车里的人狭长的眸子一弯,面容顿时灵动起来,“我是景国人,你一外邦之人与我说这番话,倒真不怕我直接下令将你抓起来禀明陛下?如此也能落得个忧国奉公、磊落忠直的名声。” “你不会。” “虚名而已,哪里能入的了你的眼。我一向对我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我既然敢来,就是看出了你不愿屈居人下。若阁下愿意迈出这一步,从此便不必再受制于任何人。” 黑袍遮住的脸蒙在阴影中,看不到面上的表情。隔着面具的声音沉闷暗哑,在隐蔽的街巷里显得有些诡异,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车中人微眯着眼倚着车壁,手中的漆扇一下一下的轻敲掌心。 这是在暗示他们的人在景国势力不小,且对景国的内部情况了解颇深啊。 清脆的敲声骤停, 他出口说道,“既是合作总要拿出点诚意出来,我连你们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那这笔生意便没法做。” “我的身份与阁下相比实在是不足挂齿,你既识得了我的信物,便知我来自哪里,也知道我是有能力助你之人,这还不够么?毕竟……当今天下能帮且敢帮阁下的人,不是景国人,而是我。” 车中人不置可否,道:“你对我、对你自己到都自信的很。” 黑袍人哈哈一笑,“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我这个人啊,别的方面不一定比别人强,可自信这点还没输过谁,无论是认定的事,还是看准的人。” 这句话之后,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但黑袍人耐心的等着,就像岸边悠然的垂钓者,等着这条鱼咬上自己的钩。 终于,车内的声音再次传来, “巨舰因利往,扁舟为名来。君有所求,某却未必给得起。” “阁下放心,我不过是借势之人,想借阁下的势罢了。至于其他的,都好商量嘛。何况,我早已备了份大礼,阁下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听出里面的人松了口,黑袍人面具下的嘴角勾起,随后径直将一个东西抛给了前面驾车的人:“我的铺子都会留下这个印记,若要联系我,便把这个给掌柜的看一眼,他自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有风吹过来者的袍子,袍角微微飘起,却只一瞬,那站着的人便已转身离开。 街巷恢复如常,好似刚刚的谈话从未发生。 “看清来者是谁了么?” “不曾,他戴着面具,声音似也不是本音。” “有意思……” 车中人闭目向后倚着,抿唇思索着刚才的对话。借势而为,然后呢,造势而起、乘势而上么? 竹扇在他手中开开合合,他姿态随意慵懒,眼角一颗浅浅的泪痣使他的容貌多了几分妖艳。但眼中是浓雾弥漫的深沼,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回府。”
第6章 江翊 江文如向那边看去,见那位公子只…… “小姐,今日外面好生热闹,街东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据说新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腻,样子更是精巧的不行哩!” 采薇推开门便往里冲,满面笑意的跑到江文如身旁。 “你这丫头,都快可以嫁人的年纪了,还这么莽撞。”一旁的闻清捂嘴打趣道,“我看是你馋了吧!” “闻姐姐惯会打趣我,我想着小姐最近吃得少,出去转转尝个鲜总是好的嘛。” 采薇脸上显出两道红晕,瘪嘴辩解着。 “既然我家采薇这么替我着想,那我们就出去看看。中秋快到了,不知道今年中秋还能不能在燕京过了。” 江文如眯眼笑着,一边起身收拾着,将刚临摹的字帖收了起来。 “唉呀!二小姐,你……你怎的这副打扮?”采薇双目睁得滚圆,张口惊呼道。 文如闻言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面容白皙,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但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其身量较小,容貌过于柔和秀气,倒像是个女子。 江文如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本来清冷绝俗的五官霎时灵动起来。 她眼波流转,忍俊不禁的指着文晚,一边说:“晚晚,你这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若是让父亲知道,看他怎么收拾你。” 一边迈步上前围着她瞧了起来,看她一幅颇为得意的神情,忍不住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到时候我可不会替你说话。” 文晚一边从旁边侍女手中拿过一套衣服,一边嘟囔着:“什么呀,爹爹忙着呢,肯定没空问起这些事……” 她眸底的落寞只存在了一瞬,便被兴致勃勃的笑颜取代,把手中准备的衣物递给文如,仿佛忘掉了那晚听到姐姐话后的惊异,仍和之前一样说笑自如。 她一向看得开,只要姐姐觉得没事,她便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至于心里有什么疑惑,姐姐不愿说她便不问,左右珍惜她们最后作伴的日子才最重要。 她将那套石青藤纹宽袍几乎是硬塞进了江文如手里,笑着说:“姐姐,我听说醉仙楼最近出了好多寻常难见的菜式,你快换上这套衣服,我们出去看看!” “醉……仙楼?那不是……你从哪听来的?” “哎呀,我们又不是去玩乐的,只是正经吃饭,难得去尝个鲜么。况且我们穿着男装,便少了好些麻烦,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这天都快黑了,你想挨骂我可不想,不去不去……” “哎呀姐姐,姐姐……”文晚挎着文如的胳膊来回晃荡着,嘴里喋喋不休的嘟囔着。 “你就是喊破喉咙我也不会去的。” 半柱香后,两位俊朗的“少年郎”便出现在了人群嚷嚷的街上。 江文晚挽着文如,显得格外兴奋。 像是想暂时忘了分别的不舍,拉着江文如向前边走边逛,“姐姐,你看那灯的样子真是精妙,还有那边的面具!”她指着那边一家店铺感叹着。 今日倒是最近难得的晴天,她们出门时天已渐渐黯沉下去,那卖各式花灯的店铺显得格外显眼。 江文如看了一眼,见那醉仙楼就在不远处,招牌做得十分醒目。 她转身对文晚说:“你先看着,这里离醉仙楼不远。我先去买点糕点,到时候便来寻你。” 文晚应了一声,下一刻便被各种新奇玩意吸引了目光。 在走向点心铺时,正巧路过一家药铺,浓重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那店面十分朴素,门口摆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小杌凳,门头上一块普通的木料刻着“济世堂”三个字。 那木头和杌凳一个材质,简陋的样子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做椅子剩下的边角料,随手刻个字挂上去了事。 “采薇,我和闻清进去买点东西,你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点心,买了直接带回府就好。” 采薇本来被这药味熏得小脸不自觉皱起来,正想捏着鼻子绕远一些便听到江文如的吩咐,以为小姐是看她闻不得药味才这么说,她欣喜不已连声应下,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江文如目送着采薇离开后,便和闻清抬步走进了药馆。 她答应文晚出来固然是想多陪陪她,不忍看她失落,另一方面,她也有些事需要在走之前办妥。 屋内角落里站着一个穿蓝绿长衫的男子,看着有些清瘦,只是淡雅不俗的气质让人难以忽略。 江文如只匆匆往旁边瞧了一眼,没有在意。她给闻清递了眼色,闻清便会意上前与那掌柜打了招呼。 “哎呀,姑娘来了!快快请进,真是每次见到姑娘,就不免心生感叹啊。”掌柜的看见闻清,连忙站起来招呼着。 说着捋了一下胡子,慨叹着:“这年头人人自危,下面的人无力自保,上面的人只管着自己眼前的一点利益 。像姑娘这般高义之人不多了啊!” 闻清笑道:“老伯客气了,这都是我家主子的意思。我不过是个办事的,哪担得起‘高义’二字。这银钱也都是我家主子从自己那出的,放到这,也是看重老伯品性淳厚,平日遇到拿不起药钱的,也并不为难,愿意先给人救急。”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终究没做什么,哪能和贵主一样。姑娘和贵主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如此这般又不求回报实在难得,姑娘放心,我一定向需要的人说明情况,总不能白白做了好事,又连个名声都不得。” “不必了老伯。我们小姐的意思,只说若受助人有心的话,在遇到这般困难的人,能帮便帮帮。既还了这份恩,也算为自己积德行善了。” 那老伯深深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轻笑着摇了摇头。 眼睛瞥向那个从江文如她们进门起,就站在旁边查看药材的长衫公子,又快速收回目光。 他带着敬意说着:“还有个好心人也是,没事的时候,就在附近摆个招牌,免费给人看病。也不图什么,来了一坐就是一天,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啊……” 江文如向那边看去,见那位公子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刚才她感觉那边有目光往她这打量着,看过去却见那公子只是侧身点着药材,神情坦荡自然,并没什么异常。她不由在心里暗笑自己是有点谨慎的过头了。 等江文如和闻清出去,那绿衫公子才将早已清点完,被他刚才假装翻检又弄乱的药材重新收好。 许是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他轻笑一声,只是觉得刚才那姑娘有意思的很。 “刚刚险些说漏嘴,”掌柜的看向他,有些唏嘘的说道,“这店总归是先生拿钱开起来的,我不过是帮忙看着店罢了,可先生却执意不愿当这东家,平白让我心里不安。” 那公子轻笑道:“我没有这份心力,刚开始想开这店不过是为我自己做事方便罢了,真要我在这窄屋里一直待着,不用给别人治病,就得先把自己憋死了。” 他说完看着掌柜一脸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又不经意地问道,“刚刚那位姑娘抓的什么药?” “你是说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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