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乐坊地下的密室,陆易安取下金色面具,脱下黑色锦袍,整理里衣时,摸到了脖子上的项链,他顿了顿,想着刚刚怀中女子的举动,也把那个狼牙坠子握在了手中,只摩挲了一会,就把项链取了下来,丢进书案上的屉盒里。 陆易安换上紫色的圆领服,系上一根蓝色腰带,领口半敞着,就只扣了最下面的几个扣子,他的袖口和下摆比一般人穿的圆领服宽敞和飘逸,宽衣大带,更显风流倜傥。 换完了衣服,陆易安将高高挽起的头发放下,就那么披散在肩头,腰背也不像刚才那么挺直,松松散散的哼着小曲、敲着折扇,大大方方的出了清平乐,做回了长安城的闲散小公爷陆易安,又去西市喝了顿酒,才回了国公府。 接下来的几天,宋常悦就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觉着自己已经没事了,但宋夫人还是让她再多养几天。宋常悦没有消遣,太无聊,就拉着宋夫人聊天,等宋成和宋常新下值回家,她又拉着他们聊天,宋常悦把她好奇的事情都问了。 宋家人惊喜的发现宋常悦不痴傻了,之前只是五岁女娃的心智,现在言谈举止突然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宋成和宋夫人听女儿说是被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抱走的,都很奇怪,因为宋常悦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在马车里,后来也没人找来。 他们压下了消息,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在山中待了几个时辰,传出去怎么都说不清。 本来宋常悦之前因为痴傻,从十四岁开始相看,到现在还没定下婆家,再有点什么不好的传言,估计真的嫁不出去了。 宋夫人嘱咐宋常悦,让她千万不要对别人说那天发生的事情,只当从圆光寺出来就顺利到了家,又给宋常悦找了个会武功的丫鬟绿柳跟着。 宋家的下人都是多年的老奴和家生子,嘴巴严的很,也多次被耳提面命,不能将小姐那天丢了的事情传出去,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
第3章 再相见 ◎他会是我的命定之人吗◎ 陶朝重佛教,南五台山是著名的佛教圣地,有二十多座寺庙。二月十九,因是观音菩萨诞辰,长安城的很多贵人都来了南五台山。 相传观音大士现比丘身、降伏毒龙于圆光寺,寺内今日还会开道场诵经礼佛,所以圆光寺今日香火最盛。 宋夫人带着宋常悦也去了圆光寺。圆光寺在秦岭北麓南五台山,和现代西京一样,加上西京的古地名也叫长安,她明白了这大陶朝虽是个架空的时代,但是空间还是和现代一样。 在路上,宋常悦撩开马车车帘,看到了大陶朝的长安城。 宋常悦刚到西京读书的时候,在鼓楼买了张古长安地图,有三宫108坊,标注了名人居所,只是一张抽象的手绘地图,都可一窥长安的盛大。 然而今天宋常悦真正见识到这长安城,街道是极为宽敞的石板路,路边商铺林林总总,往来穿梭的行人锦衣华服,其中还不乏金发碧眼的胡人,眼前这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景象,虽没有现代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但是独属于这个时代,充满烟火气的繁华之景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到了圆光寺,宋夫人先捐了三百两香油钱,感谢观音菩萨保佑女儿,不仅遇袭了能平安回家,这么多年的痴傻还好了。 午膳后,宋夫人带着宋常悦到大殿听主持诵经,在蒲团上跪着听了半个时辰,宋常悦实在撑不住,看宋夫人还在虔诚的诵经,悄悄溜了出去。 宋常悦进了大殿旁的偏殿,正想找个蒲团靠在门后休息会,就听到偏殿的佛像后面有几个年轻女子在窃窃私语。 “我刚刚看到段小将军也来了,那么英俊潇洒的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真是神气。” “午膳时还看着段夫人一个人在用膳,还以为段小将军不来了呢。” “看你们一个一个搔首弄姿的,都开始整理衣服了,都想当小将军夫人啊?” “这长安城多少人想嫁给段小将军,又不是不敢承认。你不想啊,吴三小姐。” “我才不和你们抢,我也看见他们一行人了,我觉得和段小将军一起的另一位公子才更好,眉清目秀,身如翠竹,明明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那双眼睛含笑看着你,又像话本儿里勾魂的精魅。” “哦,那可是长安城著名的那位啊。” “哪位啊,刘三娘,你别卖关子,快给我说说……” 宋常悦正听的起劲儿,感慨这陶朝女子果真是大胆泼辣,就听着这几个女子一边说话一边走近了。宋常悦不想跟这些世家女子碰上,偷偷摸摸穿过偏殿侧门躲开了,又经过几间挑楼子到了后院,才坐在一处石条凳上休息。 宋常悦刚跪的腰酸背痛,这石条凳坐着腰背没有支撑,依然难受。她看这松林左右没人,便躺了下来。 早春的阳光透过松林,稀稀疏疏、影影绰绰的洒在宋常悦身上,暖烘烘的,勾出了她的睡意。 段嘉沐和陆易安刚走进松林,就看到一个女子躺在石凳上,梳着一个双环垂髻,带着点翠金花钿,髻上插着碧玉蝴蝶牡丹钗,那块玉温润通透,不必近看都可知其华贵不凡. 她身着月白色云绣杉,浅粉色如意云烟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加上一根湖蓝色的腰带,更显得身段窈窕有致、纤秾合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那女子不知道哼着什么曲儿,左腿翘在右腿上晃悠着,指如削葱根却一下下的在左腿上敲着拍子,是不该女子该有的悠哉姿态,就差嘴里再叼根草了。 段嘉沐觉得这女子少见的肆意畅快,大陶朝民风开化,男女大防没那么严格,未婚男女可正常交际。他停了步子,对陆易安说道:“真是有趣,走去看看。” 陆易安早看到了宋常悦,没说话也没跟上去。 段嘉沐走了过去,看着还闭着眼睛的宋常悦,笑着问道:“敢问小娘子芳名?” 宋常悦刚哼着歌,没听到脚步声,直到身边有人说话,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旁边,挡住了阳光,她逆着光,一时间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只见一道清晰的剪影:身量极高,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锦袍,系着腰带,更显得宽肩劲腰。 宋常悦觉得这身影有点熟悉,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来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噙笑看着她,一身玄色镶金锦袍下是黑色劲装,暗紫色腰带上悬着剑,头戴束发玉冠,通身有一股张扬的少年气,光站在那就气宇轩昂,英气逼人。 宋常悦定了定神,把石凳上的腿慢慢地挪到地上,端坐后起身行了个礼,正色回道:“我是城北宋家的宋常悦,我阿耶是鸿胪寺主簿宋成。” 段嘉沐看她装模作样的做回了端庄模样,更觉得有意思的紧,嘴角笑意更盛:“原来是宋二小姐,这厢有礼,在下城南段家,将军府小儿段嘉沐。” 原身除了每月初一到寺庙诵经、吃斋,平时也不出内院,宋常悦穿越过来后也没打听过长安城的公子哥有哪些,本不认识段嘉沐,但也知道将军儿子身份尊贵,应该就是刚刚那几个世家女子口中的段小将军。 宋常悦矮段嘉沐一头,平视时刚好看到他颈上挂着的狼牙坠子,她心中一凛,上前一步抓住了那个坠子,放在手中轻轻摩挲,心中有个念头慢慢浮出水面。 段嘉沐看她这举动很奇怪,但也没拦着,正想着要不要把项链取下来给她看,低头就看到宋常悦靠的更近了,她闭上了眼睛,一边又摸了摸那狼牙,确定了和她那天摸到的坠子一模一样。 段嘉沐家教甚严,本身不近女色,近几年都在军营,更是清心寡欲。刚看到躺在石凳上的女子,只觉得她定是肆意畅快之人,觉得好奇才上前搭话,没想到宋常悦现在彷佛都到了他怀里,却未见刻意妖娆和扭捏。 段嘉沐一动不敢动,一股清新似茉莉的少女幽香钻入他的鼻腔,他一时心跳都乱了。 这一切都被陆易安不动声色地看着,此时宋常悦看着段嘉沐的眼神,明亮而有神,里面有疑惑和好奇、期盼和惊喜,陆易安脑中浮现出那晚宋常悦涣散没有焦点的眼睛。 陆易安现在确定了,那天晚上宋常悦是真的看不见。 今日道场结束都酉时了,回不了长安城,只有早早定了禅房的富贵人家才能宿在圆光寺,很多家夫人还会带着未婚的儿女来,所以今日也是有些未婚男女相看的机会。 宋夫人昨日就告诉宋常悦这次给她安排了相看,她穿越过来清醒后已经知道这两年相看了几家适龄男子都没成功,宋成和宋夫人也因为这受了不少奚落,宋常悦不想他们再操心和受委屈,万一认错了人,遇袭的事可就泄露了,不仅会耽误相看,甚至还会毁了名声。 宋常悦还摩梭着那块狼牙坠子,把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你救了我吗?”咽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抬头问段嘉沐:“段小将军,这是哪里来的项链啊?” 段嘉沐看着近乎在他怀里那张明艳的脸,稳了稳心神,压住慌乱的心跳:“世家男子第一次猎到狼,都会把那头狼的獠牙当成坠子做项链,我和陆兄去年秋合力猎到一头狼王,我们一人得了一个狼牙。” 说到这,段嘉沐才想起身后的陆易安,转头看了一眼陆易安,又对宋常悦说到:“这位是国公府小公爷陆易安。” 宋常悦这才看到后面不远处还站着一男子,那人身量和段嘉沐差不多,但穿着湖蓝色圆领服,薄衫宽着,衣领半扣,松松垮垮的系着白玉腰带,略显清癯。面如冠玉,眉眼修长,俊逸清秀,有如仙人之姿。 只是他的一头墨发用红色发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留几缕发丝垂在脸侧,略微苍白的薄唇勾笑,备显风流韵致,又一身浪荡气。 宋常悦心里默默给陆易安定了性:纨绔官二代,宋常悦瞄了一眼他颈上,倒是没见他带着狼牙项链。 陆易安没往前,听段嘉沐介绍了自己,就站在原处,手里敲着折扇,一身浪荡气,抬手作揖算是同宋常悦打了招呼,宋常悦便也只是朝他行了个礼。 宋常悦正想和段嘉沐说点什么,再确认些信息,绿柳急匆匆跑了过来,“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夫人到处找你呢。”宋常悦只得行了礼和段嘉沐告别。 带着绿柳回了前殿,宋夫人正和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站在一起说着话,见宋常悦过来,对着那个妇人说:“段夫人,这是小女宋常悦。” 宋常悦礼数周全地向段夫人问了好、行了礼,就站在了宋夫人身后,但她感觉得到段夫人看她的眼光带着审视,让她有点不舒服。 原是这两年,宋夫人安排了几家相看,但当时宋常悦痴傻,相看的都是五品以下的男家,这些小门小户对宋常悦算是下嫁,但是就这样低就,都没成功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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