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天气突然又飘起了雨。 玉芙提着襦裙上了台阶,襦裙还是不可避免沾染上了泥点,她咬唇,吩咐下人烧些热水,玉芙褪去了粘腻的湿衣,抬脚迈入水池中,雾气轻轻升起,遮住身上的痕迹。 玉芙并没有让兰卉进来侍候,她身上的痕迹实在太过显眼,玉芙脸皮薄,并不想让人看见。 想起昨夜的一番折腾外,玉芙仍旧觉得有些害羞。 她将水扬在胳膊上,未曾注意身后传来的动静,等到那抹熟悉的气息再度席卷之后,玉芙脚下一滑,不小心撞在了水池边上。 “阿芙,是我。” “裴瑾珩”温声道。 她知道。 正因为是他,她才会如此惊慌。 “世子爷。”玉芙连忙扯下架子上的中衣,挡在身前。 他怎么悄无声息便进来了。 “嗯。”裴瑾珩低声应道,目光却变得漆黑,玉芙明显感受到他的不对劲,昨夜也正是这样的气息,瑾郎一瞬间变得好陌生。 “阿芙,过来。” 他坐在不远处,朝着她招手。 玉芙咬了咬唇,有些难为情。 她此刻身上未。着。寸。缕,自是不可能这样走到他身旁。 思及此,她低声道:“郎君请先去寝室,容妾身将衣服穿好。” 裴宿洲挑了挑眉,早在昨夜,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已经看过了。 不仅看过,他更知道,眼前的少女及其害羞,满嘴礼义廉耻,倒是与裴瑾珩有些相似。 只是,他生平最讨厌这样的人。 月光落下,天色暗沉。 裴宿洲指尖在案桌上不轻不重敲了几下,忽然起身,大步朝着玉芙走去。 他直接弯腰将她抱起,少女指尖的衣服松松落在身上,裴宿洲勾了勾唇,柔声道:“阿芙,你我如今已是夫妻。” “夫妻”二字,被他咬的极重。 这样被他抱着,玉芙时刻都在紧张,直到瑾郎温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仍旧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先熄灯。”玉芙低声恳求。 “裴瑾珩”一顿,片刻沉默后,他扬起衣袖,近处的两盏灯芯被灭了,黑暗中,玉芙才有些许放松。 只是这份放松还没彻底,她突然感受到,腕间传来一抹冰凉柔腻的触感,瑾郎用发带将她的手腕绑在了床头。 “夫君?”玉芙有些惊讶,忍不住唤了一句,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玉芙不确定的再唤了一句,这回,听到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你喜欢我吗?” 少女没听出话音里的不正常,认真思索了一番,应道:“喜欢。” “妾身从第一次见到夫君,便觉得夫君很好!” 这样啊。 果真是同裴瑾珩一模一样的骗子。 他唇若有似无落在她脖颈周围,腰间的手不断向下,继续问道:“我从前如何对你?” “郎君待妾身,自然是极好的。” 是么? 裴宿洲勾起一抹冷笑,果然,说出来的话,也令他十分不喜。 裴宿洲仍旧未曾停下,窗外雨声极有节奏的落在屋檐下,暗室暖春,裴宿洲声音忽然变得危险,“那你,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话音落下,玉芙蓦然咬紧了唇。 第3章 美好的想让他毁掉 玉芙从来没想到,记忆里一向沉稳的瑾郎会变得这样直白危险。 她紧紧咬着唇,努力不发出一丝声音,可裴宿洲却饶有兴趣,他慢条斯理的吻过她的雪颈,继续问着,“阿芙,我想听你说话。” “唔……”玉芙一开口,便是一阵断断续续声音传来,裴宿洲勾了勾唇,加快了动作。 她这样美好。 与裴瑾珩那个人一模一样。 一样的…… 想让他毁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外面的雨声也歇了下来,腕间的丝带被揭开,裴宿洲将它蒙在了玉芙眼眸上。 帐中暖香,玉芙下意识的握住帷幔,手指收紧。 “郎……君。”她及其艰难的唤出,裴宿洲挑了挑眉,将她翻了过来。 她此刻还不知道,身侧的男人并不是心心念念的瑾郎,而是一个天生怪胎,出生便被抛弃的人。 不知何时,外头雨丝又落了下来,檐下一只白猫躲了起来,呜咽发出声响,没过多久,又归于寂静。 玉芙不知今夜折腾了多久,只记得,天将明时,瑾郎才叫了水。 她泡在水池中央,脑袋却沉的很。 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她忘记问了,瑾郎有没有时间同她一起前去。 玉芙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这不安的感觉并不知从何而来,像是一瞬间的心悸,很快便又归于虚无。 第二日一早,天朗气清,她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候,身侧早已没了瑾郎身影。 玉芙揉了揉眼睛,更衣后,忽然想起今日要去裴夫人那里学习府中事务,现下却起迟了,玉芙心中有些紧张,连忙收拾好,赶到了竹翠堂。 裴夫人萧氏依旧是高高在上,她对玉芙谈不上满意,若不是瑾珩执意要求娶,她是不会让她进门的。 只不过瑾珩奉命剿匪,却失踪了,消息被压了下来,所有知道的人都被杀了。 萧氏不相信儿子已经葬身,更害怕二房三房觊觎世子之外,尤其是国公爷二十多年前便去世了,若不是她撑着大房颜面,又育出了瑾珩这样才华横溢之人,国公府如今的大权只怕早就被分割了。 是以萧氏不惜让裴宿洲出现,就是要封锁裴瑾珩失踪之事。 思及此,萧氏看着玉芙,忽然变了神情。 她上前拉起她的手,柔声道:“玉芙,瑾珩他待你,可还好?” 玉芙一惊,没想到素来高贵的裴夫人竟会亲自扶她起来,还这样关心她与……与瑾郎之事。 “他对儿媳,自然是极好的。” “那就行。”萧氏不太在意的说道,话锋一转,却突然从案桌旁拿出一本书出来,低声道:“玉芙,你应当知道,嫁入我们裴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操持府中中馈,扶持郎君。”玉芙柔声道。 裴家家大业大,她身为少夫人,理应和裴瑾珩共同进退。 “不是。”萧氏却摇摇头。 “身为裴家妇,最重要的,就是要替夫君诞下子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既嫁给了瑾珩,日后想要站稳脚跟,需得有子嗣傍身。” 玉芙惊讶了一瞬,萧氏的话不像是提醒,更像是敲打,只是她不知道,这两日,瑾郎虽宿在她房中,可于那事上,他并未…… 玉芙不敢多问,但萧氏却继续道:“这是本医术,有助于女子调理身体,另外,我会让乌娘子到你身边,乌娘子精通妇人药理,更懂闺中之事,有她在,或许你能更早怀上我裴家子嗣。” “玉芙,你应当明白,嫁入裴家,凡事不可任性,乌娘子今后就在你身旁侍奉,有什么不如意的,尽管和她说。” “……玉芙记下了。” 萧氏轻轻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只要她生下孩子,到时候,不管瑾珩会不会回来,旁人都别想撼动她的地位半分。 世子之位,只能落在大房手里。 从竹翠堂出来后,容玉芙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方才萧氏的一番敲打,彻底让她看清了现实,国公府并不是能助她脱离深渊的地方,更像是另一座牢笼。 只是,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乌娘子年纪不大,看着有些和善,她朝着玉芙见礼,“少夫人放心,奴婢定会助夫人早日孕育上子嗣。” 玉芙胡乱的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混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夜幕降临,玉芙洗浴完,坐在菱镜前,脑海中忽然想起乌娘子下午的说教。 她有些不安的绞着发,湿答答的水珠没入衣领下,乌发倾泄,菱镜中,映照出一副娇媚动人的模样。 玉芙将乌娘子给的药膏打开,在指尖沾了一点,迟疑片刻,最终仍旧放了回去。 今夜瑾郎未说要来,而且,前两日的荒唐与折腾,瑾郎并未留下痕迹,他看上去暂时不想与她有子嗣,若是自己擅作主张,玉芙叹了口气。 罢了。 来日方长。 只是玉芙没料到,自己刚将药膏放下,抬头便看见瑾郎推门而入,她连忙起身,行礼道:“夫君。” 裴宿洲今夜心情并不好。 他讨厌那些人高高在上,更厌恶他们虚伪的面容,就如同眼前这个女子。 美好的想让他不断产生恶念。 所以在她唤出夫君的那一刻,他心中想到的,只有少时满满的不公平待遇。 为何裴瑾珩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而他却注定被人抛弃,所有人厌他,恶他,远离他。 眼前的女人若是知道了真相,定然会对他十分厌恶吧。 裴宿洲不在意笑了笑,掩下一切情绪,走到玉芙身前。 她今日擦了香,烛火下,少女娇艳动人,裴宿洲从背后抱住了她,将下颌抵在她脖颈处,玉芙想移开,却因被抱着,未能偏移半分。 良久后,她听到他问,“今日母亲与你说了什么?” 玉芙怔了一瞬,连忙回答,“母亲教了我一些如何处理府中中馈,并且……”她声音渐渐小了去,“并且,让乌娘子到我身边。” 此话一出,裴宿洲便明白了。 他眼眸渐渐发冷,却还是耐着性子道:“阿芙,昨夜我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 昨夜? 玉芙有些疑惑,昨夜他问了许多,是哪一句话呢? 直到瑾郎蓦然咬上了她的耳垂,玉芙骤然明白,他问的,是床笫之间,辗转厮磨时,他逼迫她说喜欢。 玉芙又惊又羞,她承认,她虽觉得异常,却并未讨厌。 裴宿洲勾了勾唇,没有继续逼迫她,他从案桌旁拿起那罐药膏来,突然问道:“这是什么?” “郎君!”理智恢复,玉芙没想到他会发现这个。 这是傍晚时乌娘子亲手交给她的,说是涂在身体上,可保证肌肤娇嫩,乌娘子说的隐晦,但玉芙却大概明白了,这药膏是用在何处。 此刻被瑾郎拿在手里,一瞬间,她竟觉得他抚摸的不是药膏,而是…… 裴宿洲忽然来了兴趣,方才他没进来时,她便已经拨弄着这罐药膏了,眼下又这般着急,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更何况,裴夫人身边的乌娘子,他多少也略有耳闻。 只是不知,乌娘子都教给了她些什么。 “阿芙,看着我,这是什么?”裴宿洲忽然逼近,玉芙往后退去,指尖扣在桌子边缘。 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 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之事,但这样被瑾郎看着,她心下竟泛出一丝难言的紧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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