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第84章 084 动乱陡生 “我未过门的妻子,…… 眼前的景致乍然从枯枝败叶晋升成红墙绿瓦, 脚底的地面从坑坑洼洼变成平平整整,情况在好转,立在上头的人群却一个两个手足无措起来,脚尖踮起, 两股战战, 一副准备拔腿就跑的模样,连目光都来来回回的戒备着, 警惕着在旁护卫的兵卒, 生怕一个眨眼就被送进另一座监牢。 “他们、当真是来保护我们的, 而不是——” 男人佝偻着身子,脑袋向下垂着, 几乎要缩得与胸口齐平, 眸光闪烁间,横起手掌往喉间比划了下,嘶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 “要杀我们?” “这不是崔郎君叫来的人嘛?怎么会出错呢?”有人劝慰道。 男人咽了口口水, 小心地抬起眉,目光隐晦地打量过去。高坐在马背上的人穿了一身锦衣,头发高高束起, 外罩个鎏金的发冠, 与往日进山狩猎的纨绔一般无二, 连单手攥着缰绳的散漫姿态都出奇的一致, 右手落在腰侧的剑柄上, 无意识地摩挲着,挥剑斩人,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紧紧盯着那人,忽地,马背上的人勒住缰绳,右手手指微动,剑锷与剑鞘即将分离,数日来凭空口白牙吐出的话语勉力维持着的信任,于此刻,被长年累月遭奴役驱使叠加出的恐惧轻易崩断。 本能比理智更先,闭眼猛冲出去。 突兀的一声尖叫,宛如一块石投入湖泊,将表面的平静砸了个粉碎,慌乱与恐惧似涟漪般一圈圈蔓延出去,惊起更多的尖叫与呼喊,人群好像断线的珠子般散开,朝周遭仓皇竟奔逐。 “你们跑什么?” 段煜白不过是被剑柄硌着侧腰,分心去挪了下佩剑的位置,孰料状况陡生,这些该被带去安置的流民,竟像是被恶狼撵着的羊群,一门心思只顾着逃跑,他只能急急地发号施令:“将人拦下,一个都不能丢!” 兵卒们得了令,立时行动起来。初时伸臂去拦,伸手去抓,被流民们奋力撞开,拼命挣开,不知是哪一个率先拔刀,森寒的刀刃横出去,顺利擒回一个,旁边的兵卒有样学样,跟着抽刀去拦,一条条刀刃翻飞,一个个人影哀嚎,恐惧似乎已凝成现实。 段煜白策马追出去,缰绳在左手掌绕了一圈,俯身压下,右手一拽,将冲出包围的那个流民攥着后领提起来,调转马头,欲将人带回去,流民却毫无征兆地挣扎起来,胡乱扑腾着四肢,其中一脚踹中马腹,马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高扬起前蹄,不受控制地往前撞去,而前方,是—— 一个借着树枝勉强站立的伤患。 段煜白瞳孔一缩,将手上的流民抛下,踩实马镫,双手并用去牵动缰绳,制衡受惊的马匹,可距离太近,压根容不得他施展驯马的技艺,他大喊道:“快躲开!” 叫喊声淹没在更多的叫喊声中,马蹄声混杂在杂乱的脚步声中,那个伤患仍呆呆地立在原地,一无所觉,他急得双目赤红,手上的动作也没了章法,左拉右扯,马头被拽着转来转去,马身却笔直地往前冲,眼见着一个大活人就要葬身于马蹄之下,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可电光石火间,倒下的不是人,而是马。 两只前腿被倏然击中,跪折在地,痛苦的呻吟声中,树枝断成两截,一截在沙土中滚了数圈,一截仍握在伤患手中。 段煜白狼狈地爬起身,庆幸之余,免不得生出几分惊愕,抬眉望过去,嘴唇翕动,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忽地将剩余的半截树枝抬起,正指向他的喉头。 “你们的将军在我手里,全都把刀放下!” 兵戈卸下,局势瞬间扭转,兵卒们茫然无措地凑成一堆,流民则是欢欣鼓舞起来,别说慌乱逃命,甚至想扬着下巴同公鸡似的耀武扬威。 牛二将流民重新收拢,阿树皱着眉头在里头巡视一圈,揪出个抖得跟鹌鹑似的男人丢出来,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唾沫,“跑什么跑?老大还在这呢,轮得到你自作主张吗?” 男人跪伏在地,面如土色,申辩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都是他!” 枯槁的手指指向被挟持的人质,段煜白平白被砸下这么一口黑锅,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暴怒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刀刃刺去,可男人却不知从哪寻到了几分底气,将满口的胡编乱造说得振振有词。 “寇老大,你看,这人打扮,分明就和狩猎的人是一伙的!我是看见他想要拔剑,我才、我才先一步逃跑的!” 寇骞还未出声,阿树便一个暴栗砸下去,“看看看,看什么看!明知道老大伤了眼睛,故意找茬是吧?” 男人呜咽一声,将痛呼咽进腹内,阿树满脸不忿,转头将人打量一眼,人模狗样的,也看不出是好是坏,至于拔剑,方才那些兵卒尽皆亮了刀刃,唯独这人没有,由此可推断,拔剑之说实是他的信口胡说。 “我没有要拔剑!”段煜白没好气地解释道,“我就是、就是被硌着了,所以……” 阿树当即朝跪着的男人冷哼一声,后者满脸的不可置信,在脑中搜刮着,又凑出一条理由,“若不是他们别有用心,为何非要抓我们不可?定是想把我们拉去乱葬岗,通通杀了,就地掩埋!” “我是受崔公子的令要安置流民,若把人弄丢了,我如何向崔公子交代?抓人,合情合理,有何不可?”段煜白气得面色铁青,“反倒是你们,一个个的全都不安分,又是逃跑,又是造反,一群刁民!” “你怎么说话的?信不信老子——” “住手。” 阿树撸起袖子就要揍上两拳,却被一声呵斥止住脚步,只能气愤地站在原地。 “确无不可,只是他们被捉过太多回,难免疑神疑鬼,再加上将军下令拦人,底下的兵卒直接上了兵刃,他们心生害怕,只会逃得更慌,”说话人将用以挟持的武器松开,半截树枝跌落在地,在段煜白略有讶异的目光中,微微拱手,“我等皆是无依无靠的流民,未曾学过规矩,一时冲撞将军,还请念在崔氏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段煜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倨傲,冷笑一声:“你是他们的老大是吧?那就做点实事,把人盯好了,别再闹出这种乌龙来,否则,休怪我拿你开刀!” 寇骞不卑不亢地回答:“也请将军约束好下属,不要对一群无辜百姓拔刀。” 段煜白抬脚踢了踢马臀,确定这匹瘫在地上的马彻底站不起来,抿起唇,眼里渐渐酝酿出一股愠怒,冷声施令:“列队,继续上路!” 他大步朝前走去,正正好好地将树枝碾断。 待人远去,寇骞才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手心沾上些湿热、粘腻的液体,虽看不见,但,应是血。 阿树气得脖子涨红,正压着嗓音大骂特骂,余光忽瞥见一抹鲜红,面色煞白,连忙双手去搀扶,“怎、怎么就吐血了?是伤口裂了?我这就给你找大夫去!” 寇骞微微凝眉,摇头道:“小伤,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要不是他骑着马冲过来,你也不会……” “要不是咱们这边有人逃跑,也就没有这场乱子。” 阿树愤愤不平,“咱们又不怕他,何必让他蹬鼻子上脸?真动起手来,他带的那点士兵,还真不一定够我们杀!” “……你难道要当一辈子的水匪吗?” 阿树一时语塞,没能出声。 “大家现今都是无户籍的流民,按令不可登岸,我们更糟糕,是被通缉的匪寇,抓捕生死不论,倘若没了他的庇护,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我们下手,还没见着河,就要成一堆尸体了,”寇骞道,“我们要活下去,便不能逞一时意气。” “对我们有恩的是崔氏,他又能算哪根葱?” “可他是崔氏派来的,我们别无选择。” 一时无话,气氛冷凝,二人只默然地跟着队伍行进。 忽而,从前头来了一个士卒,目光在寇骞身上落定,道:“将军要找你问话,跟我去一趟。” 寇骞点点头,被阿树搀扶着往前走,行至跟前时,段煜白侧眸瞟过一眼,眉头紧锁,犹疑出声:“你看不见?” “嗯,受了些伤。” “……最近怎么尽是跟瞎子打交道?”段煜白喃喃出声,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话头一转,切入正题,“崔自明说,你们是被水匪掳去的流民?” 水匪头子寇骞面不改色地点头应是。 段煜白又接着问:“那你们在匪窝里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位女郎?” “国色天香、琼花玉貌……”他顿了下,视线上下一扫,认定面前这个泥腿子应是大字不识一个,听不懂这么文雅的措辞,于是改口,“就是,长得很漂亮,特别漂亮,看一眼就叫人走不动道的那种。” 寇骞淡淡道:“我看不见。” 阿树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一直被关着,周遭都是大男人,母老鼠都没有,更别说是小娘子!” “也是,要是见着了,崔自明早该告诉崔公子了,”段煜白叹了口气,摆摆手,“是我心急了,算了,你们回去吧。” 阿树扭头就要走,寇骞却杵在原地,“将军为何要找她?” “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我为什么找她?” 第85章 085 妹婿人选 我看你上哪哭去!…… 流民数目众多, 安置进院中是不可能,便在别院外寻了块空地安营扎寨。 东西早早就预备好了,众人齐心协力地动起手来,扎帐篷的、铺干草的, 捡柴生火的, 架锅烧饭的,袅袅炊烟渐起, 裹挟着食物的香味一块蔓延, 惊惧和惶恐的心安顿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洋溢在面上的劫后余生的笑。 “这帐篷可真好!”有人将洗净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 确定没有一点污垢后, 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最柔软的指腹去触碰簇新的篷布,只摸一下,便不敢继续了, 生怕丛生的老茧将布料勾花, “这内衬得是细麻面的吧?我还没用过这么金贵的料子呢,突然能睡进这种帐篷里,真是跟做梦一样!” “瞧你那点出息!”边上人哂笑道, 转头却险些将两颗眼珠子掉进正腾腾冒着热气的大铁锅里, 喉头上下滚动, 喃喃道, “我滴个天娘诶, 萝卜汤里竟然还放了肉。” 这话一出,摸帐篷的顿时歇了其它心思,抻着脖子望出去,铁锅沸沸里, 果然见被煮得晶莹剔透的萝卜块间,小手指那么粗的肉段飘飘浮浮,嘴唇翕动,低声数着,竟是好半天的功夫都没数清,还是在铁勺与铁锅清脆的碰撞声中回过神来,匆匆抓了碗,窝到锅前排队去了。 香气扑鼻,更引得腹中饥肠辘辘,好容易轮到他时,躬着身子,双手捧着碗高高举起。铁勺在汤汁里搅动,热浪翻滚,舀起七八块萝卜,眼珠子紧跟着铁勺骨碌碌直转,见足足有三片肉之多,当即大喜过望,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只盼着汤水快快倒进自己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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