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这才如获新生的大口喘息起来,谢瑶卿移动脚步,挡在向晚与闻声赶来的鸨公之间。 鸨公上下打量着谢瑶卿,挑剔的想,看上去是个有钱人,若是能拿出五千两银子...那也不行,向晚是奉国公点名要的,那样滔天的权势,是万两黄金也买不到的。 向晚从腰侧的佩刀认出了宋寒衣,他披着斗篷,牙齿打着颤,嗫嚅着:“多谢宋大人与小姐的救命之恩,宋大人,不知这位小姐...” 宋寒衣瞧见鸨公那大不敬的眼神,当即用披风将向晚一裹,撇下他挺身挡在谢瑶卿身前。 向晚手足无措,只得无助的抚摸着斗篷上的绣线,金线平整干净,刺绣在烛光下泛出水波一样的光泽,向晚心中一惊,这恐怕是宫里的手艺,能用的,也无非是京中世家。 与奉国公一样的,百年世家。 谢瑶卿冷眼看着鸨公扭着粗笨的腰像条蟒蛇一样扭过来,宋寒衣贴到她身边,小声问:“小姐?” 谢瑶卿轻轻“嗯”一声,宋寒衣便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来,扔到鸨公面前,冷声道:“三千两银子,给他赎身。” 去岁江宁首富豪掷千两白银为名伎赎身,一时传为佳话,三千两银子即使在元京中,也足够赎出两个色艺双全的红倌了。 可是鸨公看都没看那银票一眼,便掩着嘴笑道:“官人好性情,可这买卖我们却不敢做呢。” 谢瑶卿抬眸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宋寒衣会意,又扔出去两张银票,不耐道:“五千两。” 鸨公脸上的笑容便是一顿,向晚却忽然拉住了谢瑶卿宽大的衣袖,小声与她道谢:“奴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小姐的恩情奴此生难报,只求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小姐的恩情。” 谢瑶卿看了眼自己的袖口,玄色的宽大袍袖上一只雪白的手,柔弱无骨,她又默不作声的将眼神收了回去,她听见向晚继续道:“...奴蒲柳之身,死不足惜,小姐千万不要因为奴,惹来奉国公的记恨才是。” 谢瑶卿心中一动,当即大声问道:“光天华日,朗朗乾坤,她奉国公便是记恨我,还能当街打杀了我不成?”她打量着四周神色各异的看客,恰到好处的补充“难道奉国公竟目无王法不成!” 她说话时并未用官话,反倒特意掺了些胡人口音。 看客们当即神色一变,便有好心人上来劝她:“听你口音倒像是个外地人,我瞧你年岁不大衣着却华贵,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恐怕是你们家初来元京,你们家大人未曾告诉你其中厉害,这奉国公乃是几百年的世家,四世三公,炙手可热,虽官职不显,手中权势却滔天呢,什么王法规矩,她都视作儿戏一般。” 谢瑶卿心中冷笑,口中却振振有词的大声辩驳:“你莫要欺负我年纪小,我远在千里之外,都听说元京律法森严,王公贵族若是犯法,应与庶民同罪,任由奉国公如何厉害,难道她能违法不成,何况元京中有兵马司甲士巡逻,她一介文臣,如何能害我呢!” 那好心人愈加苦口婆心的劝她:“你难道不知吗,奉国公府上养了几百个家仆,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力士,府中更是兵甲无数。”她忽的压低了声音,小声告诫“你别不信,你纵有万贯家财,在奉国公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你刚来元京恐怕不清楚,去年有个豪商小姐与奉国公争抢一个伎子起了些口角,奉国公的家仆竟将那女子当街打死了。” 谢瑶卿惊诧道:“竟是如此吗?那奉国公怎会安然无恙呢?” 好心人唏嘘道:“人又不是她打死的,衙门问罪,自然只需将那家仆交上去认罪便是了。” 这事算不得什么机密,向晚便白着脸,小声的补充:“我听说后来那家仆也并未偿命,而是由奉国公花钱疏通关系,宰了白鸭。” 谢瑶卿霎时皱眉,重复了一遍:“宰白鸭?” 向晚似是冷了,抖着身子惶恐为她解释:“便是花钱买替罪羊...小姐,恐怕命中注定奴便由今日一死,小姐千万不要为了奴惹了祸事才是。”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谢瑶卿,纵然遮着脸,他也能感受她周身雍容不凡的气度,他想,能在死前见到这般人物,也是一桩幸事。 经过方才那一“死”,他反倒坦然了许多,他活十几年,竟感受不到半点人间的喜乐,恐怕是前世作恶多端,今生才受这般折磨,今日一死,倒是解脱。 那好心人也附和着向晚:“正是呢,我瞧你年轻,好心劝你,世界上美貌漂亮的伎子多了去了,何苦为他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谢瑶卿在此时,却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奉国公的权势,与安康侯相比,又如何呢?” 安康侯刚被以谋逆罪诛了九族,侯爵府家大业大,菜市口的血直到今日还没洗净呢。 那好心人的脸白了一白,吸了一口凉气,埋怨道:“这风流快活的地方,你提这些血腥的事情做什么?” 久经世事的鸨公却机敏的从中听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来,他当即外强中干的威胁谢瑶卿:“安康侯如何能与奉国公相比呢,一个侯爵,一个公爵,哪能同日而语呢?” 谢瑶卿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听起来倒是挺好杀的。 鸨公继续补充:“奉国公府的姻亲故旧遍布元京,你一个外来户在此大放厥词,岂不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谢瑶卿的笑容更加明朗,那真是太好了,一杀一串,真是太方便了。 好心人继续絮絮的劝她:“你尚有大好前程,何苦为了一个风尘男子搭上自己。” 谢瑶卿整理衣衫,行礼谢过她,看着她有些熟悉的面容,施施然笑道:“多谢姐姐好心,只是姐姐身为朝廷命官,却来此污秽奢靡之地,却又把自己的前程置于何地呢?” 好心人听着她标准的官话,悚然一惊,正待上前时,却瞠目结舌的看见谢瑶卿将一捧银票高高的撒向空中,银票纷纷扬扬,像漫天大雪一样飘落。 谢瑶卿漫不经心道:“鸨公,一张银票便是一千两银子,你能捡到几张,我便出几张,这人,我势在必得。” 鸨公一边高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捡钱,一边故作为难道:“诶呀,这,这可叫奴如何是好呀...” 谢瑶卿冷哼一声,宋寒衣便横刀上前,利刃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谢瑶卿漠然道:“不喜欢银子,我这倒还有宝刀一柄,能抵万金。” 鸨公当机立断,谄媚道:“小姐心善奴岂能不知,奉国公那边奴再为小姐推脱上一个月,再长了,奉国公打上门来,奴也挡不住。” 向晚似是被她出手的阔绰吓的呆住了,他只能扯着谢瑶卿的衣袖,小声呢喃:“那,那奉国公权势滔天,小姐,小姐...” 谢瑶卿看出他心底的恐惧与惶恐,轻声笑着,温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她笑的十分温和,说出的话却令向晚汗毛倒竖。 谢瑶卿的掌心是暖的,她的笑容也是暖的,甚至她的话语也是温暖的,可被她身上的冷香包围着向晚,却在蓄芳阁鼎沸的人声中,无端感觉到一股凛冽的严寒。 她说:“我会解决的。” 彻底的解决。
第4章 按照鸨公的预想,自己既为那对野鸳鸯拖延了一个月的时间,她们便应该体察到自己的良苦用心,在这一个月里打点好行装,辞别母父亲人,快马加鞭回到千里之外的故乡才是,这样一来,既能让这对命苦的鸳鸯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还得了银子,到时奉国公来问,便说是向晚跟着富商私奔了,再把香兰送上去便是了。 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而且自己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善良体贴,鸨公摸着自己辛苦捡来的银票,殷勤的打发男孩们去打听向晚的消息。 出乎鸨公预料的是,为向晚豪掷千金的谢瑶卿似乎迅速的对向晚失去了兴趣,她只是吩咐身边的随从好生安置向晚,而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向晚换上颜色艳丽的纱衣,用腰带勾勒出诱人的腰肢,用一双羊脂白玉一样的手奉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打听回来的小男孩绘声绘色的向鸨公学着当时的景色。 “我藏在门后面,看的真真的,向晚换衣服的时候那小姐一点都不避讳,直直的看着向晚的身子呢,向晚给她奉茶时,恨不得贴到人家胸口上。” 鸨公便发出一声鄙夷“装的三贞五烈的,见到个好看的,脸都不要了。” 蓄芳阁最奢华的雅间内,向晚抱着琴,有些惴惴不安的跪坐在谢瑶卿的身前,他换了一身鲜艳华美的衣服,大红的圆领袍衬着他雪白的肌肤,白雪红梅,煞是动人。 比他的衣衫更动人的是他酡红的脸颊。 向晚回忆着方才的场景,只觉得脸颊愈加滚烫起来。 在得知恩人名叫谢七后他随恩人来到了这间富丽堂皇的雅间,雅间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张能睡下四五个人酸枝木大床,此时用轻柔的纱幔遮掩着,只看一眼便令人无端想到即将发生的旖旎艳情。 房间正中是一扇屏风,上面画的是些露骨的春宫样式。 谢瑶卿目不斜视的从旁边走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向晚顺势跪在她的脚边,低头垂眸向她道谢,谢瑶卿收敛眉眼,眼神蜻蜓点水一般,从他颈间雪白的皮肤与漂亮的锁骨上划过,向晚柔声问:“奴伺候恩人饮茶吧。” 谢瑶卿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拦住了他的手,从一边取了一套大红的圆领袍来,她直截了当的命令道:“把衣服换了。” 向晚紧了紧身上破败的白衣,柔顺的接过衣裳,告过罪后缓缓向屏风后面走去,谢瑶卿却忽的叫住他,从面具之后递来的眼神不含淫邪,只是冰冷。 “在这换。”向晚浑身一僵,又听得谢瑶卿说“你难道还怕被看吗?” 向晚鼻尖一酸,有些委屈的看了谢瑶卿一眼,她高高在上的坐着,没有温度的金像一样。 向晚只能伸出颤抖的指尖,勾着自己的衣裳往下拉。 先是纤细柔婉的肩膀、手臂,然后是雪白诱人的胸膛、腰肢,然后是白玉无瑕的大腿...... 所有能看的不能看的,都那么赤条条的摆在了她的眼前,盈盈的烛光照在琼雪一般的皮肉上,简直就是流光溢彩的陶瓷。 向晚却感觉自己只是一块砧板上的肉,谢瑶卿的眼神如刀,挑剔的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似乎是在纠结着哪一块更好吃。 向晚在长久的沉默中难堪起来,他展示着自己年轻漂亮的身体,红着脸,羞赧的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恩人不弃,奴愿意侍奉枕席...” 谢瑶卿缓缓收回自己挑剔的眼神,却是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向晚立时惶恐起来,声音也有些颤抖:“若恩人不弃,奴还会些许乐理...” 谢瑶卿没有理会他,只是平静道:“穿上衣服,去倒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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