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在发抖? 他为什么在发抖? 堂堂御史大夫,手中鲜血不知几多的御史大夫,竟然在发抖? 裴明绘猛然坐了起来,不顾衾被落下裸露一片春|光,她猛然抱住了他,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着浮木,又像是藤蔓紧紧缠绕住他。 “哥哥,别怕,没人会知道的。” 她大胆地覆了过去,吻了上去,贪求着他口中的空气,渴求着他的 他不看她,她便过去就着他。 他退一尺,她便进上一丈。 裴瑛被她摁在了榻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原本尚且迷离困惑痛苦地神色在看见她的那一瞬,有了清明的征兆。 就在她行将入港之际,他却也去淫|靡的情|天欲海里摆脱了出来,他一把将她摁了回去,扯过衾被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后将自己松散地衣袍整束好了,翻身下榻,微微片刻停顿之后,便是嘶哑的嗓音: “你先休息,为……我先走了。” “哥哥……” 她披了被子追了上去,却又被关在了屋子里,她依靠着门慢慢地往下滑,缓缓地坐在了地上,留下泪,却又勾起一丝笑来。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食之味甘,死不恨矣。
第2章 父女相别离 这是一场灾难。 茫茫冬雪里,黑色铁骑将昔日辉煌的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廷尉张元奉皇太后令来拘捕裴家,裴家世代子孙皆在朝中任职,裴家家主裴礼显更是担任大将军,在平定七国之乱后率军二十万北上平定匈奴之乱。 裴礼显将军乃是久经杀伐的老将军,在得知匈奴欲再秋季之时大举南下,便率先请命北上。 只可一朝兵败,只有数十万残兵逃了回来,皇帝只能再次送公主与匈奴和亲。 而这次兵败,太后与一干重臣,将兵败缘由悉数归咎于裴礼显通敌卖国,故意摧折汉军精锐住力,以扬匈奴之威。 而年幼的裴家少公子也随着裴家人一同押解上京。 他业已脱去过往的锦衣华服,金冠玉佩,只穿着单薄的囚服,身上背负着重重的枷锁,将沉重而又腐朽的枷锁压弯了他的身躯,让他直不起身体来。 “快走!” 奉命督查的侍御史一挥马鞭,指挥着羽林卫押送囚犯上囚车。 他被推搡着,几次险些摔倒,但他依旧倔强地回过头去,蓬草一般凌乱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他漆黑的眼珠扫过周遭顶盔掼甲持刀负剑的羽林卫,看着骑在高头大马披着披风的尽心做事的侍御史大人。 “这小子……” 威风凛凛的侍御史皱起了眉,手不仅攥紧了马鞭,冷哼一声。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左右也要去黄泉了,能有什么事呢。 他这么想着,但是心底却陡然生出一股隐秘的不安,或许是亏心事做的太多,又或者是裴老将军的亡魂在此游荡着,他也不想再造出什么孽来,便也按下了心底的杀意,喝令囚车前行。 “你听说了没,听说裴家下狱了。” “这能不知道,听说是通敌,怪不得对待匈奴的战事屡战屡败,原来是裴家自己就通敌,真是可恶!” “真是可叹,这么大的世家,今儿也就没了。” 人声穿过密如帘子的大雪到了只有六岁的明绘耳朵里,她正要偏过头去,却又被明先生拉走了。 “爹爹,裴家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吗?” 明绘扬起头来,小小的鼻尖都冻得通红,黑色的眼珠好奇地看向明先生。 明先生事乐陵县的一个书吏,主要负责官府公文布告,身材修长面目俊雅,一声蓝色布袍盈风而起,飘飘然有凌风欲飞之感。他脸上似乎永远凝着愁苦,就算笑起来也像是含着苦涩。 他一手提着一个包袱,背上还背了一个包袱。 “也许罢,也许一个都活不下来。也许会活下来一个。” 明先生走了几步,明绘便有些跟不上了,他便俯身将明绘抱在了怀里,步履踩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小明绘抱住明先生的脖子,回头看向逐渐淹没在大雪里那昔日辉煌至极门庭若市的华阔裴府,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走到正阳街上,又往前走了一里的路,便到了一处煊赫的府邸,迎面便是三开间的大门,大门正上有一大匾,上书“许府”两个大字,旁边各悬着两盏大红风灯,将牌匾照得通亮,府邸乃是白墙黑瓦,落了雪之后便仿佛融进了这方白色天地一样。 明先生一手抱着明绘,同时将大包袱拎着改为挂在胳膊上,他停在许府门前,久久地望着,却不再往前迈一步。 “爹爹,这是哪啊?” 稚嫩的童音响起,小明绘突然感觉到冷,她想爹爹一定也很冷,就紧紧地抱住明先生,将自己冻得通红的脸努力地贴在他的脸上,想要让他暖和一些。 “这是……”明先生顿了顿,最后一笑,“这是你娘原先的家。” “可我娘不是已经死了吗?”小明绘不解地说道。 明先生的眼里盈起了泪,小明绘见状赶忙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手去擦明先生的眼泪,可是这眼泪却越擦越多,小明绘登时也哭了出来,哽咽道,“爹,爹……” “爹爹没事。”明先生将所有的悲伤都压回心底,他摸了摸了明绘的头,将上面大片大片的雪花都拂去,疼惜地看着小明绘,道,“今日爹爹要带你去见你娘的亲人。” “娘的亲人?”小明绘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她急忙抱住明先生的脖子。 这是,有人踩着积雪走了过来,是一个肥大的身躯穿着本色布袍的人,一双细长的眼睛一转一回的功夫便将来人的模样打量了个遍,在心里头也有了大致的评断,而后就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 “你们来许府是为何事?” 明先生一笑,而后恭敬地说道,“烦请通报一下,乐陵明子玉携女前来拜会许家主。” “明子玉?” 那人眼睛又一转,随即嘴角一丝讥讽的笑,“什么臭要饭的都想要来许府打秋风,家主没空,快走!” 小明绘被他汹涌而来的恶意吓到了,只能无助地抱住明先生。 明先生安抚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放在了那人的手里,那人眼中一闪,随即掂量了掂量,里头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顿时叫他眉开眼笑,态度顿时转了弯,虚手一请,“您先来檐下避避雪,这会子我们大人还没回来,等我们大人一回来,我马上就叫你们进去。” 河东许家,就是仅次于河东裴氏第二大世家,家主许昌武现任河东郡太守,许昌武之弟许昌文,现在宫中任博士,通今博古,尚黄老之学,最得太皇太后器重。如此两位大人物,河东许家自然也就是步步高升,甚至风头都压过世代簪缨的河东裴家。 就听马蹄踏雪,辎车辚辚,明先生回头,便见一队车马遥遥而来,先头两马官吏开道,而后是辎车粼粼而来,如此阵仗,定然是许家某位大人物回来了。 “爹爹,这是谁啊?” 小明绘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你的二舅舅。” 辎车在正门处停下,守门的阍人赶忙将门打开,外头飘扬的雪花瞬间就飘进了许家的宅院里。 小厮赶忙将脚凳放下,然后将帘子掀起来了,而后一人弯腰从辎车里走了下来,黑色的官靴踩在脚凳之上,而后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他直起腰来,风雪擦过他清瘦的面庞,掠过他如同漆墨的眼睛,吹得深蓝色的袍子上银绣仙鹤翩然欲飞。 “大人请。” 仆役们毕恭毕敬地请他进去。 许昌文大步走进许府,余光自然瞄到了明先生,但是他显然并不想理会他,就见他要径直走进去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童音却唤住了他。 “二舅舅。” 许昌文要迈进去的脚顿时就停在了半空,而后又缓缓地收了回来,他转头看向明先生,而后目光落在了她臂膀上的小女孩身上,目光微微颤动。 他怀里的女孩模样长得很是好看,如同上好的白玉雕就的小娃娃一般,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与面庞,那黑亮亮的眼睛没有染上丝毫俗世的尘埃。 “许大人。” 明先生以书吏身份向许昌文见礼。 “进来罢。” 许昌文撂下一句话就走了进去。 明先生遂抱着明绘走了进去。 外头是大寒大冷,正堂却是春意融融,大燎炉里头烧着上好的银丝炭,一点烟一点响都没有,大厅里头各处按照格局摆了当种适宜的话,各种花香氤氲逸散开来,竟令人有身在春日之感觉。 “看茶。” 沈文将身上大氅脱了下来,自有仆人接过安置了去。 宾主坐定,仆人们鱼贯而入,热茶果品糕点流水地上了来,摆在了明先生案前,小明绘看得眼睛都直了,看了看爹爹,见爹爹点了头,方才拿起糕点来吃。 “六年不见了。”许昌文开口了,但他显然不是来与明先生回忆往昔那些并不愉快的岁月的,他的眸光倏然一冷,修长的手指轻叩长案,“你如何敢来许府。” 明先生将明绘放了下来,走到正堂中央,而后一撩袍袖,便郑重地跪了下来,“我今日来,便是要将明绘儿托付给许公,我身久病,恐不能再有些活的时日了,唯盼许公能看在明绘儿与您有着相同的血脉的份上,收留她罢。” 许昌文自是坦然受之,又是冷笑一声,“你早就该有今日,若是早死了,何必牵连着我那可怜的妹妹一同受罪。” 明先生瘦削的脸庞紧绷着,手指也紧紧攥在一起,指节泛起了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着说,“我虽有罪,罪不可恕,然明绘儿可怜,烦请许公收了她罢。” 许昌文冷哼一声,示意一旁的奴婢将明绘抱下去,小明绘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糕点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登时眼泪就出来了,转眼就跑到了明先生身边,抱着明先生的脖子哭了起来。 “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年幼的孩子恐惧着被唯一亲人抛弃的未来,紧紧地抓着明先生的衣袖。 “哼。”许昌文冷笑一声,遂道,“你本就该死,然稚子无辜,你且走了,永远不要回来。” “谢过恩公。” 一身傲骨的明先生颤抖着,而后缓缓地叩首。 “爹……” 明绘顿时明白了,她爹要永远离她而去了,她紧紧拽着他的衣服,眼泪哗哗留下。 “爹,我听话,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与明先生相依为命六年,明先生既是明绘的爹又是明绘的娘,她怎么愿意离开自己唯一的亲人呢。 明先生一下一下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她的紧紧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指的掰开,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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