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弄墨对她也无甚可挑剔的,做事虽是笨拙了一些,但还算勤恳。 “阿笙。”弄墨将人唤停,那头的人颇为熟练地转身而后将手上的扫帚往身后一甩,方才站定。 “姑姑。”阿笙欠了欠身。 “今日早些将事情料理完就去书堂先生那报个到,此后便跟着阿暖他们一起去修习吧。” 弄墨此前倒一直将这丫头忘了,既进了裴氏,便没有不识文墨之人。三清书堂每三日开堂一次,专为园内之人讲学。 阿笙闻此又低身见了见礼,方才提着她的扫帚小跑着去赶前面的人。 自阿笙在园内正式待下来后便搬去了阿暖的院子,小小一个院落就她二人倒也清静。 入夜,待阿暖回房的时候,便见到灯火下阿笙笔直的背影,她正在看着今日从学堂领回来的书本子,《谦德录》。 这便是这些时日三清书堂的功课。 阿暖见阿笙那般严正以待的样子,还想宽慰两句,却见她看书不过“走马观花”,这书本子一页页地翻,也不知道看进去了多少,多半也只是随意翻翻。 果不其然,阿笙很快就将那本子翻完,便放到了一旁。这《谦德录》虽不算厚,但若要细细看完还需得时间,阿笙这般速度哪能读进去多少。 想到这里,阿暖还是提醒了一句,“虽然我们园子比不得府内的要求,但先生教学还是很严格的,你初次入学,还是要用心些。” “嗯。”阿笙点了点头,但却再未去碰过那本书。 接着便是几日连绵的雨,清晨阿笙随着阿暖去学堂听学,下午又是花圃的活,有时候天黑后都不得歇,这般连轴转着让她每日倒头就睡,纵使屋外泼天的雨都不见有半分转醒。 这日,因早上实在困倦,阿笙在堂上瞌睡被先生发现,便罚抄了堂间内容,着晚间交予弄墨处。 阿笙倒也乖巧,并不辩解,紧赶着在夜间抄写完,便趁着夜色去了弄墨的院子。 刚进院子便听到厚重的咳嗽声。 “姑姑,我来交先生布置的课业。” 阿笙见礼后在院外等了半响,不闻回音,倒是那咳嗽声更加急促了些。 阿笙微微蹙眉,又朗声道:“姑姑,你可还好?” 此时屋内的人仿佛才听清屋外的动静,开口说了一声什么,未说分明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阿笙看了看屋内微量的灯火,起身道:“姑姑,我进来了。” 说着便推门而入。阿笙曾听阿暖说过,弄墨此人不喜铺张,唯爱文墨,果见屋内陈列了不少大家的手笔。 但阿笙也并未多看,径直走向那屏风之内。 烛火悠然,床榻之上,弄墨的脸色有些惨淡,一旁的地上还有被她打翻的药碗。 弄墨要强,这些时日园子里本就忙碌,她便自己抓了些药拖着,今日忽而开始高热。待阿笙到的时候,弄墨已经病的有些迷糊了。 “我去找大夫!” 上阳园内本有族医驻守,但这几日老大夫回家省亲,因此须得去城中寻人。 但现在这个时辰,等人到了城中该是夜深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愿意前来的大夫。 但阿笙并未犹豫,立刻叫上了今日守院子的一名侍从,驾车往城中去寻。 上阳园所在的安阳并非商城,入夜之后城中便少人走动,阿笙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医馆,却已然是大门紧闭。她敲门许久却不见有人应门。 阿笙转身正欲离开,却似乎听得内里有动静,她贴着门逢下细地听着,似有人往正门处赶,却又被谁给唤了回去。 “不过挣那点碎银,这大半夜的理那些作甚。” 阿笙听了半响,却只听清这一句女声,而后馆内又没得动静。 她自知如今夜色已晚,这般打扰的确不该,但弄墨那样子若是等到天明再医,怕人会被烧坏。 小时候,苏府隔壁院子便有一个女娃,因耽误了治疗,被烧成了痴傻。 阿笙看了看医馆一旁的小巷子,转身便跑了进去。 这类小医馆多半是前后院相连的结构,后院便该是大夫自己居住之处。 阿笙看着灯火早灭的院子,院旁还放着晚间送来的柴火,看样子还未来得及搬进去。 屋内,原本已经安寝了的邵大夫忽而闻得一股浓郁而刺鼻的味道,原本就浅眠的他立刻翻身下地,又闻有人高呼“走水”和人群跑动的声音,他赶紧摇醒了妻子,披上衣服往后院赶去。 两人衣衫不整,十分狼狈地冲往后院,却见阿笙捂着口鼻,而她身旁便是一堆燃起来的柴火,其上浓烟滚滚。 见人出来,一旁的侍从立刻将手中备好的水浇了上去,浇灭了那团柴火。 邵大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半大不大的丫头,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夫人正要大骂,却被他制止了,既然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是个心硬的人。 再来,后院的围栏也被这火气给点着了,还得找人修缮,这钱总要找人赔才是。 车马一路疾驰,邵大夫几乎是连拖带拽被人带去给弄墨诊病。 等到大夫向上阳园告斥阿笙差点烧了他的院子时,弄墨才意外地发现,这个平日看着庸钝的女娃,没想到却是个胆大机灵的。 接下来几日,阿笙依旧忙得瞌睡,被罚之后每日拿着抄写的书本去弄墨房里转一圈。 弄墨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园里忙碌,根本分不出人来照顾自己,她这是借着理由每日来看看,唯怕那日的事再发生。 若换了旁人,在这个时候多说两句讨巧的话,认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恩情,日后在园内岂不是能更舒坦些? 但这丫头就是一句好话不会说,每日就是例行地来看看她,然后便离开了。 念及此,弄墨不由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不善人情事故。
第六章 才能初显 又是半个月连绵的细雨,弄墨休养了这些时日才算好利索。青山苑因要接待外客,这几日在移景,正午的时候,嬷嬷亲自来问,说是到这个时候了都不见几个小的出现,今日莫不是都去偷懒去了? 弄墨这才派人去问,一问才知,前日里三清书堂考核,今日先生留堂了好几个人,现在还在书堂那训话。 弄墨这才亲自去看看。还未走近便见那教书先生手里拿着戒尺,一边晃着作势要打,一边嘴里还在教训着。 吓得几人不断缩脖子后退,但又碍于先生在前,不敢挪步子,模样几分滑稽。 几人的末尾还站着一个最小的,她就那么低着头,也看不清神色,乍一看倒是一幅受了教训的模样,低眉敛目的。 “谦德乃是央国学子立德之本,你们学了三月,足足三个月,考核居然还要靠作弊。” 说着胡先生又将手里的戒尺晃了晃,终究还是没打下去。 “好,就算你们要抄,你们全指着一个人抄是怎么回事?” 抄都抄得这般愚钝,想到这里胡先生手中的板子晃得更加厉害。 说着又指了指站在最末尾的阿笙,“还有你,他们要抄,你就不会避着点,你也是从犯!” 让胡先生最生气的地方是这本书是裴府立学中最基础的,府内同年纪的已经开始学农书了。 而他们这几个学了几个月,还要去抄一个只入学一个月的,况且被抄的这个,上学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堂上打瞌睡。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见阿笙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看似是个闷葫芦,但胡先生知道,这丫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精着呢。 “说话!” 听得胡先生这一声,阿笙方才伸了伸自己的胳膊,道:“回先生,那案几我这胳膊也遮不严实。” 三清书堂的案几是统一定制,对于此时的阿笙来说倒是大了些,她找这个理由不过是寻了个歪理避重就轻,谁都不得罪。 阿笙外来,这园子里的人情世故须得维护,胡先生也是明白这一点,但今日若是不一同罚了,这堂上的规矩可就没了。 弄墨走近,对那先生行文士礼,而后道:“辛苦胡先生了,你们劳先生费神至此,还不快谢过先生指导。” 众人闻此,低身见礼,齐声道谢。 胡先生这气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左右闹心,最后罚了众人抄写书本,复才放人。 待众人离开,弄墨方才浅笑道:“动气伤身,还是要紧着自己身子。” 闻此,胡先生长舒了口气,才觉自己此前甚为失态,“让你见笑了。” 弄墨笑而不语,她自然知晓,族内的先生都大有本事,但与本府对子弟要求不同,园子里的这些丫头小子多不是从文的料,被派来这里讲学自然是有些屈才的,难免会让人心中愤然。 但生气归生气,胡先生看着弄墨正色道:“新来的这个丫头是个有头脑的,这谦德虽不算难,但她学得过于游刃有余,许多东西看一眼就不会忘。放在园子里,倒是可惜了。” “先生的意思是……” “华清斋才适合她。” 三清书堂这样的地方裴氏有许多,但华清斋只有一个,那里是裴氏培养文士与谋士的地方,从那里走出来的大多会是闻名各国的大才。 裴氏惜才,因此裴氏之中无论主仆,只要有尚学之人皆能获得族内的栽培,裴氏各个旁支每年都会往本府送去拔尖的人才。 “我知她并非裴世族人,但若是这园子里能走出一个精明的来,本府那边也能想起你我的好。” 上阳园内之人大多图这里的清闲,少有上进之人。 弄墨自被派来此处管事之后,便再未有调动,早年也有屈才之感,只是日子久了,她自己反倒习惯了龟缩在一隅的日子。 今日得胡先生提起,弄墨心中倒是起了些波澜,毕竟自己着实还欠这个丫头一份情。 晚些时候,待阿笙等人赶到青山苑的时候正见到一辆辆牛车拉来的花簇,都是要布置在东边的几个院落内,园内是想将去年养到现在不成样子的都替换下去,省得误了贵人们的眼。 阿笙看着那些颜色绚烂的花簇,问阿暖,“这些全都要种上?” “自然。”阿暖道:“此次上阳园宴请的是八方来客,不止央国世族文士,所以府内特别交代,要用上各国时兴的鲜植。这些可废了老大的劲才弄来。” 阿笙闻此,默默不语,便顺着嬷嬷的指示开始干活。 夜间,阿笙将准备休息的阿暖扯了起来,正色道:“有些话可否代我说与弄墨姑姑?” 阿暖有些困乏,道:“为何不自己去?” 阿笙摇了摇头,“她怕是不会信我。” 阿笙乖巧,自入园以来虽然众人对她还算和气,但也难免会有被为难的时候,她都默默忍着,这些阿暖都看在眼里,今日听她这话,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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