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安翻过琴身,果然在边缘看到了雕刻的水纹。 “我已经查过,博物轩的东家正是那位上官珵。” 博物轩是在百年前出现在京城的,背后的东家向来神秘,户部与三司也一直登记的是掌柜信息。 而这一代的东家,是在五年前更换的。相反的是,上官珵并不似之前的东家隐藏身份,稍稍有门路之人便能查到是他。 “这不对啊。” 楚淮安微微皱眉,“据我所知,博物轩的漆琴皆是出自东家之手。依照容儿方才所说,制这琴的男子,便是上官珵了。可是,他接手博物轩不过五年。” 这把琴工艺细腻老练,没有几十年的手艺是做不出来的。而上官珵最多不过三十,纵然他自小学习木艺,也决计做不出这样的琴。 况且,上官家虽然没落,可还沦落不到让家主学这样的手艺。 “难道,这个上官珵,不是真的上官珵?” 楚星曜猜测道,“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玉娇容摇头,她在上官珵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非人气息。 “想要知道答案,便要捉住他才能知晓咯。” 玉娇容笑吟吟嚼着丹药,楚星曜怪异地看了看她。 “你从进门到现在都吃了快一瓶了,你没事吧?” 还有方才那坛子,他闻不出一丝酒味,瞧着里面的水还隐约可见淡淡的金光。 “我没事啊,不喜欢瓜子而已。” 玉娇容耸了耸肩,看了眼外面的雪,起身道。 “瞧着也要天亮了,回去补觉咯,有事睡醒再说。” “等等。” 楚淮安将一旁的斗篷丢给她,火红的皮毛越发衬得少女面白如雪。烛火映照方可见一些暖色,此刻站起身,谁看不出她脸色不好。 “火狐?得了吧,让我姐姐瞧见心里可不好受。” 玉娇容眉头一皱,将斗篷往榻上一撂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姐姐?谁啊?” 楚星曜疑惑地看了眼榻上的斗篷,想起今夜见到的陌生女子,微微皱眉道。 “那女子,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 翌日,鹅毛大的雪花不停歇地落了一整日,推窗而望,屋舍阁楼、枝头街上,皆是白茫茫一片。 窗台边的积雪足有一指厚,白光一闪,那雪便塌下两条凹痕。 拇指粗细的小蛇支起脑袋,甩了甩头上的雪,惊叫道。 “下雪了!哥哥,你快别睡了!” 小六用尾巴尖连连拍打着兄长的脑袋,下一瞬便被蛇尾缠上脑袋丢在榻上。 “聒噪。” 小五甩了甩身子,再一动,便是小童模样。 “你受伤了。” 见玉娇容脸色发白,小五眉头微蹙,刚要伸手去探便察觉到门外越来越近的气息。 二小童先是一愣,齐齐扭头看向缓缓打开的房门。 “都醒了?刚好,我做了鱼汤,一块吃啊。” 端着锅子进门的女子熟悉地让人恍惚,玉娇柔放下锅子,扭头一瞧,这两个小家伙愣愣的模样呆头呆脑地。 玉娇柔噗嗤一笑,待走近了伸手敲了敲二小童的脑袋。 “醒醒诶,吃冰吗?” 触及到温热的手,小六才如梦初醒地哇哇大叫着抱紧玉娇柔的手臂。 “柔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变成泥塑了,一动不动,再也不理我们了!” 玉娇柔不由一笑,心中同样酸涩。抱着哇哇大叫的女娃,抬眸看向含笑的少女。 “小六下来。” 玉娇容拍了拍女童的后背,小六松开手,眨巴着双眼看向玉娇柔。 “柔娘子,你不会再不理我们了吧?” “小六。” 小五忙拉过妹妹,看了看沉默的玉娇柔,又看了看低下头的少女。 “吃饭吃饭,我都饿了!” 小六后知后觉地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咧开嘴笑吟吟地拉着二女走到桌边坐下。 这一饭吃得安安静静,小六每次想开口,便被小五踢了踢小腿。一顿饭下来,裤子都脏了。 “主人,我们先下去忙了。” 饭毕,小五拉着小六便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姐妹二人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 “服过琼露后,现下可好些了?” 玉娇柔率先开口,晌午的时候她来看过,见她正凝神疗伤,在房中陪着她过了半日,这才离开。 “有姐姐相助,伤已经好了。” 玉娇容醒来便察觉到体内属于玉娇柔的灵力,识海已经修补得七七八八,若不是此处是忘忧馆,她还恍若是三百年前的招摇山。 往日里无话不谈的两人,此刻皆是拘谨。玉娇容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搅着衣袖。玉娇柔尽数看在眼里,幽幽一叹拉过少女的手。 “好好的料子,都皱了。容儿,姐姐要与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忘忧馆,本是你我开的。可是,我却将你与它一同抛下,整整三百年。” 玉娇容猛的抬头,“不,不是姐姐的错。是我,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楚筠。” 玉娇容眼眶微红,“每一次,我看到姐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高台上,便后悔,后悔当年那么任性。害死了楚筠,也将你困在了那里。” “如果不是我,姐姐也不必自囚于那皇宫,更不必耗费自身气运为楚筠守他家的国运!” “容儿。” 玉娇容抓紧欲言又止的女子,压下喉间哽咽道。 “我并非埋怨楚筠,只是后悔自己做错了事,却要姐姐承担后果。” 少女眼中浓郁的自责懊悔让玉娇柔心痛,伸手抚上少女的脸颊。 “三百年来,你便是一直埋怨自己的吗?” 她方才看过玉娇容与监察司签的契约,后悔、自责,让玉娇柔喘不过气来。 如今,见她竟将一切都归咎于她自己,玉娇柔更是难过得心痛如绞。 “容儿,你本可以自由自在,活得潇潇洒洒。可是,你却因为我,强迫自己留在这京城,挑起这样的包袱。” 玉娇柔眼眶泛红,微微哽咽道。 “这本就,是我一意孤行,痴心妄想的奢求罢了。” 她不见她,并非是因为埋怨她。楚筠的死,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如何能推在她头上。 玉娇柔张了张嘴,依旧将那些话咽下,只是笑着抱紧面前啜泣的少女。 “容儿,三百年来,辛苦你了。” 温柔的呢喃饱含怜惜,让少女一直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见泽抬起的手微顿,屋内的少女嚎啕大哭,像是要将所有的害怕悲伤尽数宣泄。 “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泣不成声地抱紧姐姐的腰肢,滚落的泪水一遍遍地冲刷着苍白的脸。 她没想到楚筠会出事,她不想害死他的。 “我知道,容儿,我知道。” 玉娇柔哽咽着轻拍少女颤抖的后背,纵然容儿不喜欢楚筠,可是她绝不会去害他。 因为容儿,绝不会让她难过。 见泽眨了眨眼,再扭头之时,便是面色如常地离开。 刚刚推门而出的沈初画一顿,疑惑地抬头看向玉娇容房间方向。 『这是怎么了?』
第76章 狐仙殿 听着那哭声,沈初画疑惑地询问刚刚下楼的见泽。 “玉娇容怎么了?” 还有那狐妖,玉娇容唤她姐姐,可又为何躲着她三百年不见? 见泽抿了抿唇,仰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叹道。 “容儿愧疚了三百年,却始终不谈及当年之事。她在这忘忧馆三百年,虽然整日里瞧着没心没肺的,我知道,她心中不好受。今日,总算宣泄出来了。” 沈初画抬头看向那扇门,虽不知玉娇容经历了什么,能大哭一场,总好过一直憋在心里。 “对了,我今日又到了那阁楼,本想看一看有什么能找到上官珵与灵音的办法。可是,我却意外发现那些妖兽的尸体皆被挖走了内丹。” 女子脸上尽数凝重,闻言,见泽猜道。 “会不会是监察司的人挖走了?处理这些后事向来是他们的职务,此事也不足为奇。” 沈初画摇头,“不,楚大人他们是在我之后才赶到阁楼。我怀疑挖走那些妖丹之人,便是闯入监察司的黑衣人。” 见泽眉头微蹙,那个黑衣人并不是第一次现身,先前在博物轩攻击她们的也是他。此人会是谁? 注意到沈初画眉头紧锁似有心事的模样,见泽不由问道。 “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先前在博物轩的时候,我便察觉到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妖气。” 沈初画拧眉看向见泽,“你还记得,我们在望灵镇遇到的那只黄鼬吗?” 见泽疑惑地点头,不知道沈初画为何会忽然提起她。 “那黄鼬的内丹我本想见到玉娇容之后便交给她,不成想之后遇上了雪娘之事,耽搁之下便给忘了。” “直到那天我们在博物轩遇到了那黑衣人,虽然他身上的气息极淡,但是我肯定没有看错,的确是那只黄鼬的妖气。” 见泽微微惊讶,“如此说来,那人竟不知不觉从你身上偷走了那枚内丹?” 沈初画沉重地点头,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内丹被偷,细细想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此人身上气息很杂,尤其是又吸收了监察司库房中近半数的妖丹。虽然被容儿所伤,可他若将那些妖兽的内丹尽数挖去,炼化之后,必定非比寻常。” 见泽如此说着,二人心中皆是沉重。 如今上官珵身份未明,他与灵音去了哪里同样无迹可寻。还有那神秘的国师,行踪隐蔽的黑衣人,都让二人心绪难平。 而那些魇兽的出现,也让见泽担心浮白与危月城出事。 还有那什么国师,他究竟想从灵音那里得到什么? 见泽心中没来由的慌乱,总觉得,这背后之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是棋盘之上无法逃离的棋子。 …… 十一月十一,刚刚下朝的楚慈依例到了狐仙殿上香。不成想,却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人。 “皇叔?” 殿内的楚淮安正仰头盯着高台上的玉像,听到声音扭头定定地看向走来的男子。 “慈儿,你从未与我提起过宫中,还有位国师。” 楚慈微愣,视线在触及到他身后的女子之时,又是一愣。 这女子的相貌与衣着,皆与那玉像一般无二。 “你,是狐仙?” 女子正是玉娇柔,看着面前男子的眉眼,女子眼中一动,似有千言万语又被她掩去。 “我的确是在此受帝王供奉,可我却不是狐仙。” 玉娇柔轻声解释,“我享楚家香火,三百年来庇佑皇宫与晟国不受妖邪侵蚀。这是我,与楚筠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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