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老家得信知道你入了皇子府,便送了点银钱来,让你打赏下人不至于局促。”银子拿到手她都震惊了,这老东西是真能藏,好在知道点轻重,对孟初还有几分祖母心。 孟初听到银子是她祖母送的,简直比她爹贪钱还让她惊讶。 她有个弟弟,自小被祖母带在身边,过得那叫一个凄惨,孟老夫人带着他住在乡下,除了吃穿好些,平日里读完书竟然还要养猪喂鸡,孟老夫人对她自己就更抠门了,孟武氏送了衣裳吃食,精致摆件过去,她从来不穿、从来不摆,又偷偷找路子给卖了出去,连吃食都是留一半给她弟弟,一半卖给乡亲。 前几年她娘的成衣铺子里收散货,一看是给孟老夫人定制,铺子里绣娘一针一线缝的,独一无二,才顺藤摸瓜查了个清楚。 孟武氏当时气的心口疼,但还是只能装不知道,之后该怎么给东西都一如既往,反正面上的孝心她是尽本分了,背地里又偷偷派了人假作是收散货的商人去买,不让东西贱卖了。 所以孟初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祖母家产竟然如此丰厚。 聊完了话,孟初就把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殷勤的给她娘夹菜。 云起酒楼东西可不便宜,娘俩撩起袖子来吃个痛快,孟初还另叫了一桌到隔壁,让怡兰、陶姑姑,还有侍卫到那吃,两个侍卫可以换着人去,最起码不至于饿着。 孟初吃了个酿鱼段还挑剔呢,“这厨子手艺,可不如府里的掌膳师傅。” 废话,皇子府的厨子都是内务府从宫里调的,京都有几家酒楼的厨子手艺比得过?孟武氏硬是把话憋回去了。 这一顿饭吃完,她也算是放下一半的心了。 “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娘多说几句,不许左耳进右耳出,凡事不可都由着性子来,知道吗?” “我之后还可以出府来见你们……” 孟武氏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很少用这种沉默又充满慈爱的眼神看孟初,总是唠叨的多。 “不要任性,娘平日忙,下次可没时间再来了。”殿下亲自许的出府,六皇子妃便是心再宽和也该记孟初一笔了,后院女眷衣食住行,本都该由掌家夫人说了算,皇家只会更规矩严明。 殿下年纪尚轻,又似乎的确对孟初多些宽容,这才让她以为出来是件简单的事。 但孟武氏不能让她习惯如此,若长此以往,其他良媛侍妾,岂不生恨?皆是皇家妾,侍妾甚至连正旦都难与家人见面,嫉妒所引起的恶意,往往能让人丧心病狂,孟初哪里能日日防小人到滴水不漏? 若色衰爱驰,今日的恩典,便是他日的祸端。 孟初眨眨眼,泪水从眸中落下,她也不说话,只是红着眼去看她娘。 就像她小时候看孟武氏迫于孝道,只能把弟弟送到祖母身边一样,当时她知道孟武氏果断决定中的肝肠寸断,此时她也知道,孟武氏平静表面下的心如刀割。 她的眼泪从来不是为了弟弟,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孟武氏而流。 母女同心,她在帮无法失态的母亲哭一场。 . 虽然时辰还早,但总不能真拖到快要晚膳的时候才回去,孟武氏带着陶姑姑站在东熙坊的路口,目送孟初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拐弯看不到了,还不肯离开。 陶姑姑怕她郁结于心,就打趣道:“哎呦夫人,我这顿饭可是吃得惭愧,咱小姐身边的这位婢女可真不一般,行事都规矩极了,碧枝、碧叶是拍马都赶不上。”碧枝碧叶是孟初在家中时的婢女,如今已放她们回家成婚了。“和她一比,我就跟乡下婆子一样。” 孟武氏和陶姑姑自小长大,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她承她的好意,就笑着回她:“还算你眼利,那可是从宫里出来的。” 陶姑姑这下真惊讶了,瞧瞧,她家小姐现在身边伺候的婢女都有来头。 等孟武氏她们回到家,孟大人就迎上来。 “夫人怎么去了那么久?” 孟武氏还来不及转头给陶姑姑使眼色,就听她哎呀一声。 “是小姐呢,她出府了!” 孟大人先是愣住,然后快步往门口走,“初儿是在外面?怎么不进来?” 孟武氏一把拉住他,也不想瞒他什么,“初儿回皇子府了,中午跟她吃的饭,没回来叫你是怕落了有心人的眼,你且回来的吧。” 孟大人回头望着她,嘴唇颤抖,流下两行清泪,“夫人哪知初儿与我的父女情深,你说这样轻易,叫我伤心欲绝。” 她可幸亏没让这老货去见孟初! . 孟初回府的时候,路过一处戏园子的后院,有伶人练声的戏腔透过高墙,传到她的耳边。 她心情倒是还好,虽然表面上答应她娘答应的十分干脆,其实心里早想好下次该如何了,只要理由正当,她娘还能真不见她? 伶人唱腔婉转清扬,可惜孟初没怎么听过戏,只在马车彻底走远前,才听懂一句“前世万千错过为此一面,看他多薄情都只剩痴心”。 等晚上赵祈来了,趁着屋内无人,她就偷偷念给她听。 赵祈早起便接到宫里的旨意,皇上让他到户部跟着大司农行走,这实在是个好事情,就算在户部累了一天他都心情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午歇时总是听到有呢喃细语,喊他名字。 这可奇了怪了,赵祈从小到大,听到“赵祈”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这还得加上圣旨中的皇六子祈。 思绪刚一走神,就听到孟初竟然在那念艳词,心中一跳,下意识就捂住她的嘴:“哪听到的春风顾?你今天去戏园子看戏了?” 孟初掰开他的手,想着他只听一句就知道是哪折戏,肯定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这春风顾说得什么?” 赵祈一看孟初还敢凑近他问,就知道是凑巧就听了几句,他抬眼一看只有元德守在门口,不见其他下人,才斟酌个大概说了,“就是讲一位才子行事风流,有很多红颜知己却辜负人家,直到一位女子出现,他只见了一眼就茶饭不思了。” 至于中间的一些香艳之事,他是提都不提。 讲完又怕孟初平日说话漏了嘴,又补充几句:“这种戏是从来不登大雅之堂的,不许说出去,就当没听到过,知道吗?” 孟初又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阁小姐,看赵祈那犹豫的样子就猜差不多了。 面上还是乖乖点头,然后故意又问他。 “那殿下身份尊贵,又是从哪听的这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春风顾呢?” 孟初实在是低估了皇子在宫里的娱乐设施,宫里有一处风雅轩,是专为已经通晓人事的皇子唱戏的,春风顾在其中都算含蓄了,有时候上面唱戏的披层纱就上去了。 而在风雅轩的西南侧,则是畅音阁,里面唱的是家国大义,古今名曲。 皇上一直认为,只有雅俗共赏,才能知其天差地别,眼界扩展,才不会玩物丧志。 所以听到孟初似乎别有用意的一问,赵祈就点了点她额头,“我从哪听的不重要,春风顾这三个字,你以后不许挂在嘴边。” 其实孟初真正想问的,是初见时她妆扮滑稽不讨喜,为什么赵祈却依然常常来她院子,给她那么多东西呢? 前世万千错过为此一面,看他多薄情都只剩痴心。 赵祈,他是对她一见钟情吗? 第14章 笔不对 让人不高兴还要哄 早上孟初去给皇子妃请安,正好遇到了陈良媛,她面色倒还好,主动与孟初互相见了礼。 皇子妃没出来见,再等了一炷香的时辰,卢嬷嬷就来让她们回去了。 孟初与陈良媛对视一眼,自周良媛事后,几次请安,就见过皇子妃一次。 两人心下都有些猜测,临分别前,陈良媛笑着邀她,“妹妹平日里若是无聊,可以来我院里说说话。” “若有时间。”这便是不太委婉的拒绝了。 陈良媛脸色不变,但等孟初走后,身边的婢女愤愤不平道:“主子明明比她资历深,还主动邀约,孟良媛却态度冷淡,仗着刚进府殿下新鲜,就处事如此高傲。” 她眼帘一动,声音淡淡,“芳怡,日后你就留在院子里,还是由芳芹出来。” 芳怡脸色一白。 周良媛的院子已经上锁了,只偶尔才会有下人进去敲地砖,不让蛇鼠蚁在那做窝。 故人已经逝去,在世的人却还得好好活着,所以陈良媛绝不会说,周良媛那个送出去便病逝的婢女秋燕,不是她下得手。 而秋燕,略懂妇人医术。 . 元德坐在户部小茶房角落的一把椅子上,他体胖,茶房里又热,汗透了后背。 像他这种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太监,没几个有他这样的体型,主子醒了他们就得醒,主子睡了他们可未必能睡。 见过元德的宫人们私底下都觉得六殿下待下人仁慈,不然身边的太监怎么体态如此富贵? 元德对身上的肉都愁死了,他也是要时常跑腿的,平日里怕闹肚子,什么大鱼大肉都不敢多吃,尝了一两口都舍不得咽,可就是不见瘦。 茶房的小太监机灵,语气谄媚的对元德说:“不如公公脱了外衣凉快凉快,奴才那还有一个香囊,挂在身上一点汗味都闻不到。” 元德眼皮子一掀,打量他倒是真想着讨他好,才哼了一声,“你以为本公公腰上挂着的香囊干什么使的?滚一边去。”让他脱了外衣?被人瞧见衣衫不整,就等着吃板子吧,愣头青也有胆子学人家往上走,再老老实实练个几年磨磨性子去。 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应了,等出了茶房才在心里呸一声,腰上挂着的香囊?他有腰吗? . 赵祈在殿内也不好过,宫里四时都有规矩,什么时候有冰鉴炭火,都得看时令,除非皇上下旨,不然这初夏在宫里,无论是大臣还是皇子,就都得热着。 大司农年纪大了,反而耐热些。 “殿下坐这里看吧,通风些。” 赵祈犹豫了一下,见大司农自己还穿着春衣,这才领受了他的好意。 他刚一坐下,便觉前后都有微风吹来,衣服里灌些风就好受多了,不会觉得里衣贴在身上了。 桌上摆的是淮芜道至大明河一带的水利情况,赵祁手里还拿着乌州往年的粮食收成记录,淮芜道至大明湖以南,皆土地肥沃,粮食丰收,唯有处于交界的乌州自去年便报粮食歉收,甚至向朝廷申了免粮税三成。 今年年初皇上曾任永亲王为巡抚,于整个大明河以南巡察,但于乌州之事上,却一无所获。 赵祈隐隐猜出,太子暗示他的差事,很可能便是关于乌州粮食歉收,可永亲王叔都草草敷衍过去的事情,他该如何做? 还在思索之时,元德拿着膳盒进来了,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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