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璋找到了那支铁骑,张娇娇也好好的,而李二牛,那天我看到的,应该就是他本人。 我拿话试探他,李二牛偷偷朝我晃了晃口袋里新摘的李子,故意告诉我有人刺杀顶替他,不过应该是被他反杀了。李二牛这次很聪明,选择了反过来假扮那个替身,混在周翎身边。 有兵马,有将领,其实我们随时都可以反攻。 我拖延了一段时间,任由周翎在雍国朝中搅风弄雨,看看还有哪些不忠之臣和奸细,等他们暴露出来,再一网打尽,顺手肃清朝堂。 等到燕君说要让我侍寝时,我这才发出信号,下令开始进攻。 他们对我防备得很严实,但我想要传递消息,自然有无数种办法。 铁骑攻城很快,但要打到燕都,还是费些时间,我不想再与姬珩虚与委蛇,直接咬断他的脖颈。 当然自己也中了一剑。 又是重伤赌命的一回。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货郎临死之时,震惊地看怪物一样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从一开始,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之内。 当时我没有回答他。 其实。 不是的。 我的确步步为营,但谁也无法做到算无遗策,很多的时候,我不过是抓紧一切契机,因势利导,逆风翻盘罢了。 我不去设想自己必然会成功。 只管去拼,去闯。 尽人事,听天命。 胜固欣然,败亦无悔。 我从不信鬼神。 我想要的,一向自己去争取。 年幼时李二牛被阿姐和小妹当成山神许愿,李二牛费力带吃食过来,有一次我发现他被人抢了食物,打晕在后山,我拖着他去避雨的地方找药,顺手摘了几株毒草放到那人家的井里,看着他拉到虚脱,扫走了他家所有粮食喂给李二牛,吃饱饭才能不被人轻易打晕。 阿姐和小妹在山上碎碎念祈祷,说求一枚簪子。 我看遍镇上所有漂亮簪子,亲手为她雕刻了一只木簪。 她们一直以为那是李二牛做的。 可李二牛的手哪有这么巧,野兔也是我抓来的。 每每命悬一线时,我总念着,「山神,山神,请保佑我。」 我所说的山神,一直是我自己。 是我在向自己一遍又一遍祈祷,重复—— 听银,听银。 永远不要放弃你自己。 听银。 你永远都不认输。 当我提着燕国国君的头颅,走上城楼,往负隅顽抗的燕军人堆里一丢,看着他们士气瞬间溃败,而另一头,沈念璋带人打垮这最后的燕国守卫,赶到我身边,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雍国的猎猎旗帜插在了燕国都城的城楼之上。 我这才安心地晕了过去。 沈念璋必然会接住我。
第51章 肃清了雍国,收归权柄,周翎被押送到我面前。 我让薛家人提着一把大刀,斩断了他的双腿,「这是薛小将军失去的双腿。」 我让张娇娇接过那把刀,砍掉了他两根手指,「张将军在岐门关失去了两根手指。」 周翎痛苦哀号,一抬头,我身后还有乌压压一群人,全是那场战役中死去士兵的家属,他顿时惊惧万分。 那把刀被一人一人传过去,每个人片下他的一块肉,众人看着周翎被凌迟而死。 攻占了燕国,我端着一杯毒酒看着身为阶下囚的施平,「沈念璋身上的毒,解药交出来,可以饶你一命。」 沈念璋在岐门关带着我杀出重围,燕军那刀兵上抹了毒,雍国上下竟无大夫可治。 施平大笑,「哪来的解药,那种毒就是无药可解的,他只能一点点被耗死。」 那就没必要废话了,我说,「对不起」,上前打算亲手毒死他。 从他的角度,我间接导致了他国破家亡,他恨我入骨,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他;从我的角度,当时不把施国拖下水,那亡的就是雍国,后来他设计刺杀我,安排埋伏我,我亲眼看着众多将士死去,还给沈念璋下毒,是他对不起我。 乱世的残忍就在于此,立场不同,注定你死我活。 施平一愣,后来也低声道了一句,也抱歉啊。 沈念璋拦住我,「还是我亲手了结他吧。」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拦着我,僵持了会儿,我终究选择了妥协。 我知道他什么用意,施平和那些死有余辜的人不同,杀他多少受点良心谴责,他要替我担下这杀孽。 这么多年来,脏活累活,沈念璋都尽力替我去办。 这次也是,他毒死施平,还把他那个靠牺牲连伊人逃走藏起来的皇姐也找来除掉,斩草务必除根。 攻占聂国,把之前上贡的铁器都抢了回来。 至此雍国连并两大国,版图进一步扩大,在列国之间声名大噪。 在此之时,我步上帝座,戴着冠冕。 雍国昭告四方,长昭公主登基为女帝。 当上帝王的当天,我就召集群臣,告诉他们,雍国要以最短的时间一统天下。
第52章 不能给列国反应过来联合对付我们的时间,所以我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蛰伏积累,才一举拿下燕聂两国。 一旦拿下两个大国,就会成为许多大国的威胁和讨伐对象。所以这战事一起,就得紧锣密鼓推进,不再有机会停歇。 雍国之前的国力,远比它表现出来的要强,现在不必再遮掩。 我快速向外扩张,捷报连连传来。 不过征战沙场本就不是轻松的事,我依然屡次负伤,身上的疤痕越来越多,身边的将领士兵死去又换新颜,或被人谩骂穷兵黩武,或被人夸赞杀伐果断,也并非屡次都能获胜,也曾被联合围攻,走投无路过,也曾败了又战,战了又败。 最是危急时,被三个诸侯国合击,盟友来不及赶到,兵力被分散,战线被拉长,最西边的边关城池孤立无援支撑了好几个月,才堪堪等来援军,差点就被攻破任敌人长驱直入。 正好,是连伊人被流放而去的那座。 随着捷报回来的,还有她的几件遗物。 他们说,边城被围攻数月,守城将领绝望之际,开门放城中百姓逃命,连徭役也被一起放走。 众人纷纷逃跑时,连伊人浑浑噩噩,逆着人群,就来到了城楼处。 看着远方尘烟里又逼近的敌军,她猛然清醒。 我给她的那件外袍,连伊人仔细清洗干净,始终带着,好好存放已久。 那一天,她第二次披上了那件外衣,然后挂上一副面具,立在了城楼上。 守城将领被她说服,决定赌一把,将城门大开。 连伊人假装成我,在城楼之上朝敌军喊话。 敌军将领看到长昭女帝竟然出现在此处,惊惶失措,城门大开,但他感觉是一出诱敌之计,不敢随意决策,当天退了回去,先探听探听情报。 这一出空城计,拖延了两天,终于被敌人发现那根本不是女帝,他们被耍了。 怒不可遏的敌人要朝连伊人放箭,她揭下面具,朝都城的方向深深一拜,终于道出了临走之时没立场说出口的话。 她说: 「殿下,您心之所向,奴万死不辞。」 接着哼着年幼时母亲哼过的童谣,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 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她知道城破之后,假如她还活着或是留了全尸,少不得被人侮辱。 她还穿着殿下的外袍。 不能被弄脏。 连伊人死时并不知道她争取的这两天,到底能不能改变那座城的命运,但她就这么去做了。 她死后不久,援军终于赶来,守住了那道关卡。 捷报送进王都,附带一起的,还有她临死手里攥的一张皱巴巴的纸。 连伊人在边关,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吃食,与人交换,很认真地学写了几个字。 上面是歪歪扭扭的一行丑字: 【士为知己者死。】 谁说姑娘家不能言家国天下。
第53章 这世上的人啊,就是这么奇妙。 向来憨厚忠心的人,在富贵荣华里被权力异化腐蚀,背刺于我。 而一开始与我争风吃醋的敌国细作,原来只要一件衣裳,只一件衣裳,就能舍身赴死。 那不是一件衣裳,是她的人生,被迫脱下的尊严。 而这样的死亡,我被迫一遍一遍去见证。 四年过去,雍军把最后的劲敌逼退到了最后一座城池。 召国的名将赵成,他现在已经成了个老将军,带着新的幼帝,退守召都。 召国是旧王朝的残余,赵成出生时召王朝还存在,虽处于末年,但也承载着他幼时的美好回忆。后来王朝覆灭,诸侯割据,赵成少年时从军,一辈子都在努力匡扶皇室,期望有一天能复兴旧朝,山河一统,但如今他已经老了,还被逼到了绝路。 与赵成当敌手这么多年,我们互相都很敬重对方,我问他要不要归降于我,赵成隔着战壕,拒绝了我的好意。 但他扔给我一个布包,「陛下啊,老朽无妻无子无兄弟姐妹,父母皆已故去,请您帮我办一件事,可以吗?」 那是他年少刚从军时,随身带上的信物,他当时想着,等平定江山,他就卸甲归田,种地去。 可是到他垂垂老矣,都没能如愿。 他请求我,哪天山河一统,社稷安宁,海晏河清,请我祭告他的坟前。 老将军慈爱地看着我,像极了看向前程似锦的小辈。 我答应了,也不再劝他归降。 最后一战,李二牛张娇娇他们都不忍心看着赵成去死,只让手下副将在前指挥,选择了避而不见。 我却一直战在最前方,目视着赵成被群枪刺死,目视着召国乃至列国最后一个敌兵的阵亡。 这是场毫无悬念的战役,对方穷途末路,我军都没有伤亡。 我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确保自己的士兵能安然攻下召都。 无论何时,我从不曾退缩过。 然后打扫战场,把那个老将军,埋在了一片田野间。 一辈子致力于统一破碎山河的老将军,死在了大一统前的最后一场并不盛大的战役。 我打开那布包,是一堆陈腐的种子,放了太多年,早就发不出芽了。
第54章 结束了。 这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 雍国的都城再次搬迁,迁到召国都城所在地,历朝历代都偏爱以此作帝都。 雍国终于能从一个诸侯国,变成大一统王朝。 举朝都在筹备着盛大的庆典。 召国的科考由雍朝继续举办,到底下报上来消息,我才想起来我那个还没死的爹。 我爹在召国被贬之后,不得志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雍朝接管了召国的领地,他踌躇满志,重新参加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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