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色棉衣,简单的玉兰簪把头发做得一丝不苟,露出轻盈白皙的脸颊。 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她,仿佛看见她,整个人就静下来,就舒服了。 紫蝶赶忙把自己下意识升起来的好感散开,只当是孩童会对于好看的人都亲近。 好感散去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嫌恶。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般娴静柔弱的女子,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管家权握在手里,可见其野心。 她对父亲这个继室的印象,只有通过身边人了解过。 素懦无断,卑微无能,脾气也好,没有一点威严。 估摸着会低微地讨好她,和那些俗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在意玉同她打招呼时,只是假笑着回礼,全了礼数,实则冷淡生硬得紧。 然而,意玉只是如同一个大姐姐一般照顾她,给她倒温茶,给她准备了糕点,仅此而已。 并没有什么刻意的讨好。 两人面对面坐在黑木茶桌边,意玉双手抱着茶盏,感受热气在眼前萦绕,呼在脸上,暖腾腾的,她低着眼,温柔地道:“紫蝶,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很巧。” 紫蝶只觉着她假惺惺,她觉着自己可不吃这套,疏离漠然地暗中讥讽,“啊,那真多谢,不过,我来是找父亲的,劳烦您费心了。” 说她想得多,阿谀奉承。 意玉并不因为她的冒犯生气,只温柔道:“抱歉,但我确实是有事想劝你。” 她通过这几日的摸索熟悉,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个事。 那么就是她的姐姐怀明玉,其实并不明智。 她的管家法子,以及一些决定,都极为理想。 意玉的评价特别含蓄,但换句话讲,就是怀明玉的法子不落实,太虚了,假模假样罢了,并不长远。 就比如对怀明玉自己的亲生女儿紫蝶。 如今,意玉早早观察到,紫蝶的面容果然极其憔悴。 薛洺很爱姐姐的一对儿女,意玉也爱屋及乌。 只是因为薛洺,而单纯炽热地爱他的一切。 意玉温和:“据我了解,你是在明州求学?” 紫蝶从嗓子里发出个不情不愿的嗯。 意玉明白。 这就对了。 那位明玉姐姐,自紫蝶出生,就把她送往明州乡下的学府,还不让她暴露身份,美名其曰忆苦思甜,应该磨炼才能成才。 但这太理想了。 意玉是切实经历过在乡下的日子,最清楚乡下就是个人情社会,若是一介孤女在乡下,尤其是在书院这种清高的读书人存在的地方,铁定被排挤。 意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我有幸接触过些许医术,看你的精神,应当是长期心悸,经常恸哭,极为焦虑的模样。” “你大部分活动都在书院,是在书院出事了吧。” 她在同莫离给薛洺煎药时,了解了人的心病症状,和紫蝶很像。 紫蝶又惊又怒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上演继女与后母的戏?不是要讨好她?怎么质问起孩子最耻于讲的学业了? 意玉看她愣住的样子,太息,果然出问题了。 她只低声道:“小地方的书院最是踩高捧低,你在他们眼中是个好欺负的孤女。你性子大爱,不愿让父母担心,也不愿显露脆弱。受了欺负,也不会说出来。” 紫蝶哑然。 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她似是一个刺猬,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狸猫,也没有之前刻意维持的端庄模样,也没有什么乖乖女的礼数了,而是压着脾气,怒道:“你闭嘴!闭嘴!” 说着说着,嘴一瘪,眼泪就啪嗒掉下来,还把桌子上的茶壶泄愤又慌乱地扔到桌子下。 全部碎了,全是狼藉。 平常人要是自己的好心被这么斥驳,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但意玉不一样。 她的反应,是第一时间觉着,像紫蝶这么乖巧的孩子,到底是在书院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如此忿恚? 意玉轻声安抚她,看她哭,还轻轻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硌人的身子温暖她,拍拍她的后背。 她不停地安抚她:“抱歉,抱歉,我不该这么说,是我愚钝了,抱歉……” 最后,意玉很认真地说:“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紫蝶哭够了,听这句话,嗤笑以为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大人客套话,只冷着脸说:“我自有我的想法,您还是莫要假惺惺了,您解决不了。” 意玉想争取,说出肺腑之言:“姐姐的决策,并不全是正确的,你可以试着跳出她生前留下的框架,让自己好受才是……” 紫蝶只是冷冷地瞧了意玉一眼:“够了,别挑拨离间了。” 母亲说的话,根本不会错。 她非常防备意玉,加上被戳破了心中隐私的秘密,也不等父亲薛洺了,当即就要走。 意玉她想了想,折了个中:“所有的压力都会攒堆爆发的,若是受不住了,你可来找我,最起码搏一搏生机。” 紫蝶微怔,眼中有些许动微,随即又决绝回头,压低了眉。 遽然策马离去。 * 年节过后,诸位就要陆续上直了。 所以京中会小设宴席,不少同僚好友会趁机聚聚。 此日,薛府便设了宴席,请了不少结交世亲来。 意玉负责打理宴席。 她现在身处薛府之中,虽仍旧不得喜欢,但毕竟手里有了管家权,大家经过意玉的改革手段,发现她其实是有才干的,也都对她慢慢变得尊敬,不敢随意欺辱。 薛府原先乱得很,如今竟逐步入正轨。 来赴宴的不少人,如今对怀意玉的看法,也不再是瞧不起了,反而聪明人见府里的好模样,都知道意玉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只有薛府的人,认为这些都是明玉夫人留下的框架,加上婆母的办法,才能如此。 是婆母和先夫人厉害,意玉只是挂名。 所以府里的事,有没有意玉都一个样子,仍旧瞧不起她。 而意玉不论别人如何看待她,自己的想法都很纯粹。 她感谢那些恭维她的宾客夸她,却并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只是开怀把薛家管好了,能浅薄地帮上薛洺一点。 能帮他,意玉不论做什么,都开心。 意玉所有在薛府做的,和曾经的安分守己大相径庭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薛洺开心。 简单又滚烫的热忱之心罢了。 宴席上,盐铁司主事的同薛洺是好友,名为郝辛,主管着盐铁兜售生产。 同各大州府的富豪私交甚密,看起来不好相与,一脸彪形大汉的模样,凶莽得很。 他在外人眼中就是这般,看起来威严得紧。 进入薛府,他这次敏锐地察觉到,这次宴会的规整程度,比这位大人上次来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最起码下人们都有事做,不乱了,反而都沉溺于在各自的岗位上如何压过竞争对手,毕竟意玉给每个岗位都设置了两组队伍,用丰厚的奖励给予胜利者。 上次来时,整个薛府的流程倒也有茶酒司操办,没出乱子。 但婆子之间或厮打或偷闲的事,他一个管盐铁这种鬼怪极多生意的人看了都糟心。 据说,这管家的,是怀家那个从乡下来的女儿? 竟能把府里治理成这样?不免去啧啧称奇。 这时,正巧意玉也忙完事务入宴,薛洺也恰巧从练武场归来。 两人好巧不巧碰上。 薛洺极快地同她拉开距离,连看一眼,都懒得分眼神。 这姑娘不安分,掐着点,就为同他见面。 庸俗。 明玉那张明媚的脸,为何要出现在这种卑微又庸俗的人身上? 他冷嗤一声 意玉习惯了,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郝辛这个看似不好相与的莽汉,主动上前同意玉搭话,连薛洺都不理了,露出与外貌极其不相符的热情道: “弟妹好!” 然而,在凑近看到意玉的模样时,声音却没那么兴奋了,反而多了几分沉思探究。 他转头对着阴沉脸的薛洺。 薛洺冷嗤:“她不是你的弟妹,你若是执意如此叫,那么你也可以不是我的兄长。” 郝辛看了眼意玉,意玉被这么拉了面子,也只是温顺地听着,不发一言。 客套几句后,郝辛独自拉过薛洺。 他眼中有疑惑:“我觉着这姑娘,实在眼熟……好似从哪里见过。” 倒是像……像杭州的…… 薛洺自然以为,郝辛是觉着意玉像他的妻子明玉。 所以冷冷地让他醒醒脑子,把嘴闭上,看看眼睛。 但郝辛实则并不是这般想的,却平白挨了一眼。 他讪讪摸头。 记忆在他脑子里飞转,转,转转—— 罢了,不想了,实在想不到。 但意玉这边因为管家好而乐而受赞扬,大房那边就不乐了。 另一侧。 大堂嫂和大堂哥。 大堂哥原先是明州那边的提点邢狱,直至要为他岳母守孝持服,才回了东京。 大堂哥怒气冲天,给岳母守孝什么的都是借口,他是完全有法子不继续守孝,夺情归位的。 只恨大堂嫂蠢得很,他怒:“着实是蠢!这管家权你不好好压着,认为自己厉害冲天,轻敌了那薛洺的继室。” 大堂嫂也早早没了当初对意玉不屑,对意玉成不了事胜券在握的高姿态:“这不关我事!要怪,你去怪那个先前的怀明玉太过蠢笨,让我以为后宅的女人都是这般蠢笨,才轻敌了这怀意玉!” “谁想这怀意玉,竟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看似是个懦娘子,实则一套一套背地里算得比谁都明白,焉狠。” “况且我也设了第二个局,联合二房她夫君,承诺给他路子,这才让给二房那管家婆洗脑,让她偷斤少量换箱子,我趁机让官府搜寻。” “谁想到这个局都被破了,怨得了我?” 大堂哥提到这个就来气,他皱着眉头,全是厌烦:“你还有脸说这个局?” “你知道因为这个局,丞相被薛洺狠狠地挖苦一顿吗?圣上还因为丞相手下的官兵大年三十闯民宅,骂了丞相一通。丞相窝了火,我也被训一顿!” 大堂嫂呆。 最终,大堂哥吁口气,思忖后,说了一句: “去请族老来。” “这薛府的管家权怕是暂时拿不回来了,反正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不要也罢,没什么要紧的。还是咱们在明州的大事重要。” “明州庄子那边,绝对不能出事。” “让族老以此为由找那个老太婆博同情,老太婆肯定会心疼,给咱们把庄子压下来,不给怀意玉管,并且趁此让老太婆把权限都放开,咱们就能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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