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眼含深意,薄唇牵起,他故意停顿在此卖着关子,显然在等谢枝意追问。 谢枝意知道他为人恶劣,往日寻她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并不想遂了他的意抬脚就要离开,却又被他后面那句话愣生生止住步伐。 “你的亲生父亲是谢蘅谢大人吧?”萧凛幽幽开口,黑暗中他面上的笑容愈发肆意自得,“他快回京了,这件事恐怕你还被他瞒着,可对?” 轻飘飘的反问直击谢枝意心脏最深的软肋,这几日她睡得并不好概因思虑过度,而今听到萧凛这么说,脑海中的那根弦遽然断裂。 她没再往前走转而回过身,才刚踏出一步就被身边的沈姑姑制止,“公主,我们该回长乐宫歇息了。” 沈姑姑在心底暗想今日的暗卫怎么没了动静,这桩事情自然是萧灼极力隐瞒的,他不喜谢枝意接触谢家人,所以就算谢蘅寄了信,那些信才刚到他手里就被烧了,更别提给谢枝意看一眼。 往日听话的谢枝意无动于衷,她抬起那双清泠泠的眼眸望向沈姑姑,“沈姑姑,这件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沈姑姑哑然,她当然知道了,但是萧灼早就吩咐下来不可透露半字。 “公主,其实……” 沈姑姑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或者怎么继续隐瞒,谢枝意却不打算继续听了,“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瞒着我!” 寒风飒飒吹过少女衣袍,将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长长宫道她的身影被寂冷月光不断拉长,一滴滴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坠落。 沈姑姑知道如今再找任何理由和借口都没用了,她何尝不知萧灼对谢枝意的执拗,喉咙宛若堵了棉花,干涩沙哑,“公主,奴婢并非有意隐瞒……” 谢枝意擦着眼泪,泪水却决了堤怎么擦都擦不完,“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你们也只是听他的命令……” 她知道不论是沈姑姑还是长乐宫其他人都是听从萧灼的命令,就连她都无法反抗萧灼分毫,其他人又怎么能做到呢?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她现在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们,更不想回长乐宫。 就在沈姑姑默默自责的时候谢枝意抬脚往远处跑去,一个转角就不见踪影,沈姑姑生怕她出事连忙追去,这一次却被萧凛拦住了路。 “三殿下,此事奴婢自会禀告太子殿下,还请您让开。” 萧凛想着皎皎月光下少女的泪痕心底难得柔软刹那,冷睨着她,“你们日日都跟在她身边,她现在这么难过并不想看见你。” “若非三殿下告知此事公主也不至于这么伤心,三殿下何必在此指责?” 沈姑姑牙尖嘴利反驳,她并不惧萧凛,总归她的主子是萧灼并非眼前的萧凛。 萧凛听罢心底怒意更甚,“本殿下不过是将真相戳穿罢了,要说虚伪他才最为虚伪!用这样的手段强硬将她扣着,也不觉得恶心。” 沈姑姑并不想和萧凛在此争辩,一心想要追上谢枝意,好在平日萧灼还刻意安排了几个暗卫保护谢枝意,就算跑出这么小段路应当也不会有事。 然而事情的发展更为惊骇,当其中一个暗卫受伤折返跪在沈姑姑面前她才知道谢枝意失踪了。 一旁听见暗卫禀告的萧凛也瞬间变了脸色,猛然拽起暗卫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暗卫本就伤得不轻,被萧凛攥住后伤口不断溢血,连连咳嗽好几声才又复述一遍:“方才不知哪来的贼人将卑职打伤转瞬间掳走了长乐公主,卑职无能,此事需尽快告知太子殿下。” - 谢枝意是跑到一处宫道被人拦下的,暗卫现身阻拦了她前行的步子,躬身行了一礼,“长乐公主。” 谢枝意本就难过万分,也知道这些暗卫都是萧灼的人,冷冷喝道:“滚开。” 暗卫依旧杵在原地,其中一人还欲劝说一二,倏然,寒风骤起,月光下一道寒芒顷刻间割断暗卫的喉咙,浓稠殷红鲜血迸溅而出,变故陡生。 “公主快走——” 另一人护在谢枝意面前,原本还在气头上的谢枝意再也不计较旁的事情抬脚就跑,然而才刚跑出几步远后颈一疼,整个人晕眩着倒了下去,直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陌生床上。 屋内灯光晦暗,空气中香炉溢散着馥郁的香气,她头疼不已正欲起身却发现双手被细细的红绳捆绑在床头,极力挣脱反倒越来越紧,怎么都弄不断。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绳子你是挣脱不断的。” 一道人影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声音轻佻,掀开珠帘,谢枝意看清此人的面容心头一震,竟然是武安王之子萧鸣。 “世子这是做什么?”谢枝意面容冷了下来,警惕盯着眼前之人。 萧鸣视线落在她身上将她仔细打量,目光黏腻恶心,唇角笑意愈深,“当然是想要好好陪一陪美人儿,说起来本世子睡过那么多女人还是公主殿下叫我一见倾心,只要今夜你乖乖的,本世子自然也会温柔些让你舒服上天。” 他口中说着花坊里头下流不堪的调戏之语,谢枝意还未曾出阁被萧灼照顾得极好,哪里听过这般污言秽语,瞬间就涨红了脸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你快放我离开,否则若是太子知道绝对不会放过你……” “呵呵,太子?”萧鸣已然上前抬手抚上她柔嫩的脸颊,笑得露/骨银邪,“今日你跟了我,之后太子娶了我的雪芸表妹,我们皆大欢喜,更何况萧灼那个冷冰冰的哪有我温柔体贴会疼人,来,美人儿,快让我亲香亲香……” 萧鸣俯身就要亲吻那张樱唇,还未等他吻下去突然手腕疼痛不堪,原是谢枝意恶狠狠咬在他的虎口愣是将他咬出血,萧鸣猛然将她推开,脸色也变得格外铁青。 “臭女表子,给脸不要脸,既然这样本世子也不介意来硬的,你非要吃苦头就怪不得我。” 萧鸣取出一味药丸直接掐住谢枝意的下颌硬塞进去,药丸入口即化,谢枝意根本无法挣脱。 “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想也知道萧鸣给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枝意想要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却没有任何办法,萧鸣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美人儿浑身泛红,眼底水波潋滟,芙蓉面更是若彤云出岫美得不可方物。 “自然是好东西,待会儿就叫你欲/仙欲/死。” 萧鸣桀桀淫/笑伸手扯开她的腰带,雪色肌肤在灯下愈发细腻柔滑,他满眼冒着精光恨不得现在就死在谢枝意的身上。 蓦然,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幽寒,一柄长剑伴着月光而来挥向他的双手。 “啊——” 淋漓鲜血落满一地,萧鸣惨叫着倒下,刚被砍断的大掌就在不远处。
第十九章 字字缱绻温情 萧鸣痛苦万分,尤其自己的手掌刚被人砍断,直接被吓晕过去。 萧灼浑身裹挟着寒夜的冷彻,怒意像一团火在心底不断烧灼,他所珍视的到现在都舍不得动,萧鸣怎么敢? 赤红的眼睛布满血丝,暴戾如斯,他一脚踩在萧鸣胸膛直接将他肋骨踩断,剧烈疼痛逼着萧鸣苏醒过来。 “太、太子……”萧鸣吐了口血,一眼就看见他那浸染森寒阴鸷的双瞳,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哭着求饶,“殿下,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错了,我会和长乐公主道歉,我……” “不必。” 萧灼直接一刀捅进他的胳膊,嗜血的浓重杀意将他的脸孔变得扭曲狰狞,沐浴在黑暗中,他又往萧鸣胸口捅去,甚至避开萧鸣致死部位。 萧鸣痛得恨不得现在就死了算了,直到长剑捅进他的大腿,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萧灼这是要慢慢折磨他,不让他轻易死去。 濒死的求生意志不断挣扎,萧鸣吐着血几乎说不出话来,“萧、萧灼……我是武安王世子,我……我若是死了,父王绝不会放过你……” 他的父王可是萧禹的嫡亲弟弟,至于谢枝意不过是毫无血缘关系的臣子之女,萧灼莫不是糊涂了竟然这么对他! “你以为孤在乎?” 萧灼眼底无波无澜,嗜杀过后心情平复许多,凝着萧鸣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此时的萧鸣浑身都被长剑扎穿成血窟窿,双手被砍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活脱脱成了一个血人,若不是还有微弱鼻息恐怕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将他的皮剥了,等死透再将头割下来送去武安王那里。”萧灼轻描淡写命令,将染血的长剑收起。 林昭知道萧灼平日手段狠戾毒辣,冷漠无情,可到底萧鸣的身份不一般,萧灼将萧鸣折辱至此还要砍了人头呈到武安王面前,此事恐怕连陛下都无法保全自家主子。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武安王到底是您的皇叔,萧世子的身份更是不同……” 林昭想要再劝一劝,萧灼却勾唇冷然笑出声,低沉幽怖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孤若是怕就不会选择动手,去吧,此事孤一人担着。” 萧灼坚持如此,林昭只能歇下继续劝阻的心思,毕竟萧鸣都被伤成这样,就算事后要弥补也不可能了,只能得罪到底。 仅剩一口气的萧鸣像条狗一样被人拖了下去,宫人眼疾手快迅速清理过地面的血水,熏香换了一盏,幽幽淡淡盖过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未多时,萧灼已掀开珠帘来到谢枝意身边。 谢枝意浑身无力肌肤泛着一层绯色的红,脸色潮红宛若夜间静静盛放的幽昙,从心到身炽热滚烫,像被架在火堆上炙烤。 她双眼迷离朦胧,目光愈发混沌不清,只依稀听见站在榻前的那人轻声唤了她的小字,“阿意。” 字字缱绻温情,相思入骨。 - “公主殿下……” 清晨鸟雀啾啾,伴着绿禾的声音让谢枝意不由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回想昨夜的那场梦竟是叫她稀里糊涂又梦回三年前。 那一年发生过太多事情,她也不懂怎么又做了这场梦,似乎从萧灼归京以后她就被困在那三年,反反复复,每当要选择遗忘却总能在记忆深处找回过往,重新想起。 “公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还困着?” 沈姑姑命宫婢将温热盥盆端进来,亲手拧了帕子递过去为谢枝意净面。温热水温落在脸庞她才骤然回神,索性不再去想那些事。 “东宫那边如何?”谢枝意可没忘记自己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倘若萧灼早一日好全,说不定她离出宫的时日也就更近些。 沈姑姑眸色微动,想着昨日林昭的叮嘱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人倒是醒了,只是身上伤势颇重,恐怕还要公主过去照顾一二。” 谢枝意想着昨日那支箭拔出时连带着血肉,狰狞可怖的伤口并非几日就能恢复无碍,萧灼始终苍白着脸,好在一切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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