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芷汀举起另一杯,“这一杯我便呈了观主的情,饮下吧!” 谭芷汀正把符水送到口边,杯盂就那么往前一移,嘴巴咬了个空。韩耕耘抢过来一饮而尽,沉着脸,抿着嘴,将杯盂往盘上一放,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 谁都不知道,韩耕耘此时害怕得要死,他总觉得那杯符水有问题,但眼见着谭芷汀要喝,脑袋一热就往下灌了,喝下之后才发现自己也害怕,一步跨出,腿也在打颤,所以他不告而别并非不想说话,而是有些力不从心。 谭芷汀从后面追了上来,双颊涨得通红,目光里满是担忧,急得满头大汗,“公子你怎么就喝下去了!我原本打算吐掉的!那个老道士可不是个好人,你怎么这么傻!” 谭芷汀急得转了一圈,“韩公子不用急,我有办法!”,她绕到韩耕耘后边,双手环住他的腰。 “不用……”韩耕耘的话还未说完,这谭芷汀的一双手已向内一收,腹部顿时被压出气来,人像麻花果子,中间细两头粗,杆子一样细的手臂随后又一松,韩耕耘疲软软塌下来,随后又是一收一紧,顿感有呕吐之感,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滴到她手上,白玉般的手利落一甩,甩下汗珠,又来了个手按麻花。 “呕——” “伯牛,你们在做什么? “桃深,救我!”韩耕耘无望地向突然出现在三清观的刘潭伸出手去,“呕——”。 韩耕耘频频干呕。谭芷汀嘴里念叨着:“咦!怎么不灵!我小时候吃饭噎了,哥哥便是这样让我吐出来的!” “苍苍,够了,伯牛受不了了!” 韩耕耘终于感到腹部一松,捂住肚子大喘气。只见谭芷汀咬着唇,一脸愁容。刘潭却忍不住大笑。 “桃深,你来三清观何事?难道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韩耕耘忍着肚子的不适,压肚问道。 “我是来找裴司正的。三清观的案子又出幺蛾子了,那个龚四在牢里服毒自杀了。我调查了半日,推测这毒药是从京兆府带来的,便去了京兆府询问,后来才知道龚四的娘子曾去探监,那毒药只能是他娘子偷偷带进去的!我去了龚四家中,发现家里没人,于是便来三清观找裴司正,请他出面去国子监查问龚四的儿子。” “那周小六呐?” “被龚四打成重伤,还在昏迷中!” “可恶!”韩耕耘突然跪倒在地,双拳重重打在地上,他腹痛难忍,几不能支。 可恶,难道真的是符水里有毒?现在发作了!
第11章 捻金缂丝锦缎案11 “周太医,伯牛他怎么样?” “韩公子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刘潭和谭芷汀凑到周太医面前,瞪着四双大眼,你挤我推的把周太医逼到角落。周太医背抵着墙,再无可退,用袖子抹了把汗,不停摇手,“不妨事的,两位放心,这位公子朝食吃得过多,加之紧张惊吓过度,才有了肠胃筋挛之症,我开两副消食的药,好好睡一觉便无碍了。” 刘潭捧着肚,憋着笑,“原来伯牛是吃多了和吓破了胆!真是把我们这群人吓得人仰马翻,虚惊一场!” 谭芷汀松了一口大气,歪倒在茶几上,用帕子抹了汗,“还好还好,只是不消化。我料那个贼道士也不敢下毒害我,要是连累韩公子中毒,我定不饶他!韩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无碍了。”韩耕耘胸闷,气急,流汗,脚趾扣地,胃里还一阵阵泛恶心,不为别的,只因为羞愧地无地自容。他今早确实贪嘴多吃了一碗饭,只因张嫂新开了坛咸菜,实在爽口下饭,不想闹出这么一场误会。 刘潭的母亲孙氏送走了周太医,走到韩耕耘塌前,柔声细语道:“伯牛,你就好好在府里歇息几日,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会派人给你家报信,衙门的事我让潭儿走一遭,给你告个半月的假。” “谢谢夫人。” 孙氏握了握韩耕耘的手,“傻孩子,好生歇着吧。” 韩耕耘成为刘潭伴读之后,曾在刘府尹住了大约有七八年,孙氏膝下少子无女,一直就把韩耕耘当成自己的半个儿子。 孙氏转而同刘潭说:“潭儿,你阿耶眼看就要下朝了,你还不快回大理寺,仔细又问你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刘潭夸张地打了个寒战,连连说“是”,偷偷同韩耕耘做了个口型,“等我下差”,又与谭芷汀笑着点了点头。 “刘公子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谭芷汀追了上去,隔着袖塞给刘潭一样东西,又踮脚覆在他耳畔,说了些悄悄话。 韩耕耘拔长脖子,此刻恨不得长出一对顺风耳,似狐狸般立起耳朵尖去偷听,却不想手上一时不慎,半个身子跌到地上,他双手撑地,姿势十分滑稽。孙氏申手去扶,韩耕耘尴尬地摇手,默默爬回了床榻。 刘潭露出极为惊讶之色,“你确定?此事倒也不难办,我现在就回大理司差仵作查验。” 孙氏用绢子擦着嘴边,目光悄悄打量谭芷汀。只见谭芷汀娇俏俏道了句谢,走到茶几边,呡了口茶,从袖中拿出丝绢,不停地擦去额角的汗水。孙氏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满意地点点头,“香兰,给谭娘子扇风添茶。” 香兰给谭芷汀添了茶,站在她身后,用蒲扇小心扇着风。谭芷汀站起身来,乖巧地给孙夫人行礼,随又坐下,支颐盯着榻上的韩耕耘。两人不说话,孙氏知道这是碍于有长辈在场,便嘱咐香兰好生照顾两位客人,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孙氏一走,唐芷汀就坐到韩耕耘身边,香兰在后小步跟着,仍在给她扇风。 “韩公子,你还疼吗?” 韩耕耘挣扎着起身,用手捂住肚子,惭愧道:“已经大好了。” 谭芷汀将韩耕耘扶坐起,然后背靠在床头,笑着看向他,手指纤纤,轻巧地绕起了手绢,似在戏耍指间翩飞的蝴蝶。 韩耕耘问她:“我看你给了桃深一样东西,颇为神秘,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吗?” 谭芷汀头一歪,笑道:“对不起韩公子,我不能告诉你。有件事我心里想着要查证一下,但心里却不能确定,我只是让刘公子暂且试一试,又不想吓到你,万一我猜错了,韩公子你虽然脑袋聪明,却好像经不住吓的样子。” 这心啊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韩耕耘猛烈咳嗽起来,咳得双颊绯红,眼带泪光,可不是谭芷汀口中禁不住吓的样子。谭芷汀给他拍背顺气。韩耕耘连连冲她摆手,“苍苍,你先回去吧,我已无碍,你离家也久了,家里人该担心你了。” “我父母不在京城,哥哥最近也在忙自己的事,时常不在家,侍郎大人和夫人更是不管我的事,”谭芷汀想到太医的话,眼珠轱辘一转,顿了顿,又道,“不过,刚才太医说你要多休息,我现在就走,免得打扰你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公子,我同你说,若是今日托刘公子的事办成了,三清观的案子你也就破了一半了,你就安心等着刘公子的消息吧。” 谭芷汀走后,韩耕耘一直在想她刚才的话。谭芷汀分对三清观的案子分明是知道许多,却始终未同他提及半分,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旁不经意地提点,甚至给她创造见玉衡道人的机会。她虽打着爱玩的由头一直帮她查案,但未免过于热心,仔细想来,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想到这,韩耕耘自愧地摇了摇头。苍苍怎么可能有其他目的,她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哪里来这么多花俏心思,或许真如她所说,就是贪玩罢了。 韩耕耘闭上眼睛,把手枕在脖后,细想三清观的众多谜团。女尸身上的捻金缂丝锦缎究竟是何物?与谭芷汀所说的一花双色可有关联?女尸与另一具尸体究竟为何人?大理寺是否从主殿废墟中找到了新的证据?玉衡道人为什么让人有一种异样之感?谭芷汀又为何针对于他?龚四与周小六是怎么回事?龚四为何先是在牢里伤人,后又服毒自杀?阿娘看到信后又会如何回答他?谭芷汀托刘谭办什么事?为何说办成了,案子就破了一半? 所有的疑问就像乱成一团的麻线,怎么也理不清楚。 韩耕耘翻了个身,面对着苍白的墙壁,隐隐觉得他离这个案子的真相已经很近了,只要找到那枚关键的针,他就能将那一颗颗带着秘密的珠子串连起来,将真相彻底公之于众。 韩耕耘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就发现刘谭的脸悬在正上方,一脸坏笑看他,并用手拍打他的脸,“伯牛,你倒是睡得香,我忙前忙后的,也没个人给我揉肩。” “桃深,你回来了,龚四的家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人已经在大理寺大牢里,都没怎么审问就招了。毒药是她趁探监之时带进去交给龚四的,说是她家大郎绝不能有个罪大恶极的父亲。这两人也真无知,犯人待罪自裁也是重罪,再加上一个毒杀亲夫的母亲,他儿子这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 “刚才,苍交给你什么东西?又托你办什么事?” “她说你胆小,不肯让我告诉你,你别急,最迟明日一早,就有结果了,”刘潭一抬手,仕女立刻给他奉来茶,他喝过后站起,“一会儿,我带人去龚四家,你去不去?” “当然去!”韩耕耘从床上惊起,理了理衣衫,“我们何时去?” “急什么,你先陪我食些饭,我还饿着肚子呐。” 二人由几个侍女服侍好吃饭,喝了杯茶,才有小厮来报,大理寺的差役已到了门口。韩耕耘与刘谭一同到了龚四家里。龚家大郎与二郎全都在家,两兄弟不过二十出头,才刚走上仕途,就从最高处跌到了泥地里,怎能不恨。二人呆站在一旁,眼见着差役将家里翻得底朝天,真是急得眼都红了,却始终不敢出声,默默擦去眼角的泪痕,最终忍不住抱头痛哭。 没过多久,一个差役就从龚四的房里搜出一个上锁的妆匣,差役用刀斩开铜锁,打开后,草草翻看一眼,就捧到了刘谭面前,“刘司直,这里有许多银票和当票,大约有一百多两,还有一方玉印。” 刘潭向韩耕耘做了个请的姿势。 韩耕耘拿起玉印,是一枚半掌大的印,和田玉所雕,印钮为一只雄狮,他将印章底朝向自己,看起来此印已很久没有被人使用过了,整体呈暗朱砂色,上刻符箓图案,又阳刻元始符命印五字。 原来这是一方道士法印。 韩耕耘将玉法印旋转,去瞧那只雄狮,狮子雕刻精美,像是名家所刻。 这是什么? 狮子身上扭扭捏捏阴刻两字:玉衡。 韩耕耘紧紧捏紧法印,“桃深,此物怕是玉衡道人所有!” 韩耕耘将印交给刘潭,刘潭举到目前,对着烛火仔细查看,“这东西怎么会在龚四家里?” “桃深,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三清观的那些珍宝或许确实为龚四那批人所拿,两具尸骨也是他们藏的。他们将尸体上的值钱之物连同那些宝石平分了,所以玉衡道人的法印才会落到龚四手里。龚四因害怕周小六忍受不了牢里的拷问,才与周小六起了冲突,并早已有了弃车保帅的想法,一直藏着毒药在身边,直到觉得实在脱身无望,才决心服下毒药,来个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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