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适满足地勾了勾唇角,然后便没了知觉。 对方后颈的灼热触及江岑许微凉的手心,忽地胸口一沉,眼前之人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地靠在了上面。 “果然是发烧了,还烧得这么厉害。” 只是,即便烧成这样,为了保护明皇后的秘密,仍竭力撑着残存的清醒同她绕圈子,不动声色地躲避试探。 江岑许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想到这样的人注定和她不是一道,她大概,会有些遗憾。 - 薛适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用被子裹得紧紧的,一点动不了,额上的发带也被人浸湿,凉凉的,很舒服。 应是先前穿得太过单薄,又在树上吹久了风,才会发烧。 她想起小时候,娘亲也是如此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说这样就会邪气不扰,百病不侵。 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扯出,薛适发现枕边放着个小盒子,里面是颗圆滚滚的褐色药丸,一旁还附着纸条,是她每天都看过无数遍的江岑许的字。 “醒了赶紧吃,要是传染给本宫,就把你扔进太液池。” 还真是五公主的风格啊。 薛适很老实地一口把药丸嚼下去——啊这也太苦了吧!她压根已经感受不到舌头的存在,连忙跳下床去桌上倒水喝,却意外发现水是甜的,似乎是梨的蜜香。 舌头顿时被救了回来,嗓子也好受不少,薛适却有些失神。 来到宣微殿后这还是第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听得不远处江岑许的房内弹唱相映回响不停,薛适穿好衣服,想去道声谢。 去江岑许的房间,要先绕过之前她们爬过的树,然后转过几处嶙峋巍峨的假山,再经过一片池塘才能走到。 薛适却在最后一个假山那儿停住了脚步。 隔着假山,对面池水清涟,倒映着天上的明月,也晃动着一袭翩然翻飞的身影。 耳边是繁闹的器乐喧声,薛适看着粼粼池影,闭上了眼,听到的却是隐约可辨的剑声,亦如游目院一般。 原来,这才是夜夜笙歌的真相。 薛适收敛心神,悄然转身打算原路返回。走回房间门前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似乎是那天在树上看到的面首,记得叫拂年? “请问你……” 薛适还没说完,面前人骤地一挥袖,香粉入鼻,她头一沉,紧接着陷入了黑暗。 …… “殿下不好了!”有侍从急匆匆过来禀报,“薛待诏不见了!” “不见了?”江岑许一收剑,转身往薛适的房间走。 刚来不久的萧乘风也有些疑惑:“你今天没给那小子下迷药?” “她今天发烧了。” “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啊。”萧乘风气笑了,“他要是发现什么,跑去明相那告密,你这么多年的筹谋就全都白费了!” 江岑许却是想到什么,吩咐着身边侍从:“去看看拂年在不在。” 进了薛适房间,江岑许扫了一圈,装药的盒子空了,梨水也已喝过,不由皱了皱眉,又转身走出房间,发现门口不起眼的角落里,掉了支笔,江岑许记得,这是薛适用来束头发的那支,心下有了猜测。 果然就听侍从回禀道:“殿下,拂年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岑许:她今天发烧了。 萧乘风:还真把他当面首了?? 第11章 冰心 薛适意识恢复时,只觉浑身疼得厉害,她动了动身子,手脚被人捆得死紧,嘴里也被塞了布条。 她观察了下四周,房间狭小而空荡,布置十分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床榻,她正靠在桌子对面的墙角处。 薛适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一点点放缓呼吸,闭眼接着装晕,耳朵却是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人走了进来。 绑匪似乎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拂年的声音:“搜过他的房间了,盒子还在,应该是早被人换了,不然里面的水蒸发之后,信会和盒子一同烧毁,焚烧殆尽。” “是啊,主子也派人去平康坊问过了,周边的人都说没见过他摆摊时纸有燃烧过。不过当时倒发生了另外一件事,五公主似乎也找他代过笔,而且十分不满,还往他的纸上泼了不少墨。” 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的纸会燃烧? 莫非是…… 冰心笺? 为了防止外人窥探信件内容,一些人会选择用冰心笺书写。 冰心笺由粗麻制成,水泡不烂,书信人为了更好地利用这个特质,往往会选用遇水也不会消散的墨斗鱼汁书写,写完之后再涂上一层白磷,然后装在盛满清水的木盒中隔绝空气,空隙处密上蜡封以减缓水的蒸发,延长信件保存的时间。 如果是自己人,自然知晓放在水中取出信件;如果是不知情的窥探者,直接打开了盒子,信件上涂抹的白磷暴露在空气之中立刻就会燃尽,不留丝毫痕迹。 无论是冰心笺还是蜡封,平常人都很难得到。薛适没想到当初被她当成礼物的盒子,原来藏了这么多危险和算计。而拂年又敢为了这事直接在宣微殿就绑了她,想必背后之人非同小可。 “虽然这事挺像五公主会做出来的,但主子说一切过于巧了,有些不放心。他之前就见过五公主,之后又进宫成了书待诏,还跟在五公主身边,就怕他知道打开盒子的方法,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内容,还告诉了五公主。” 另一人嗤了声,理所当然地道:“那就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反正这也是主子的意思。先等他醒了看看他怎么说吧。” 拂年不耐地道:“不等了,拿水泼吧。” 另一人出门去接水的功夫,薛适“醒了”过来。 “哟,终于愿意醒了。”拂年扯掉薛适口中塞着的布条,匕首紧贴在薛适的颈上,凶狠道,“问什么,答什么。” “……嗯。” “你房间里的盒子,怎么来的?” “有位公子对我的代笔很满意,所以送给我作谢礼。” 另一个绑匪打完水回来,见薛适醒了,放下盆也过来问道:“你不知道你的盒子被人换过吗?” 薛适露出讶异之色:“被换了?什么意思?” 那绑匪将盒子递到她眼前:“认不出来?” 拂年把匕首又往薛适的颈上靠了靠,冰凉的尖刺感让薛适浑身发麻。 “想好了再回答,要是撒谎,直接杀了你。” 薛适握了握被绑在一起的手,凉得像冰一样,强压眼中酸涩,她抬头状似认真地看了一圈:“好像……确实不一样。我想起来了,我入宫之前家里进了盗贼,搞不好他看我这盒子价值不菲,所以偷走换了个假的骗我。”即便拂年他们不信,查证也需要时间,薛适镇定道,“你们大可以去官府问。” 拂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你进宫前,五公主似乎找你在摊上代过笔,还抱了你,你们之前就认识?” “不认识,五公主来时并未表明身份,只是找我代笔。见她站得久有些晕……我便扶了一下。” “撒谎。”拂年咬牙切齿,想到被五公主同样以撒谎为由就杀了头的弟弟拂声,那匕首便不受控地划过了薛适的脖子,“你帮了公主,她为什么还往你的宣纸泼墨?” 薛适能感受到湿黏的温热瞬间在颈边流过,即便很浅,但还是痛得咬紧了牙才忍住。 “因为公主对我代笔的内容不满意。” “什么内容?” 不可能说是家书,薛适顿了顿:“……道歉信。我没有真正理解公主的意思,所以公主生气了。” 这次连另一个人也动了怒,一盆冷水直接兜头浇了薛适一身:“你还真是胆子大!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我们傻?五公主会给人道歉,还专门找代笔写道歉信?” 水雾漫过视线,薛适睁不开,只好闭眼道:“说是写给她爹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即说给你们听。”她从小被薛府当成男子培养,虽不擅武功,但基本的防身还是懂的。薛适不动声色地解着手上绳索,“就算我是代笔,编一个假的也不会这么快。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去向皇上身边的人求证。” 既然这些人根本没想放过她,她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有理由杀了她,真真假假,随他们自己猜,最后不过是想在杀死她之前得到一个他们想听的答案好踏实些。 如果贸然提起江岑许,万一她有幸逃脱,江岑许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她,倒不如先胡编着拖延时间,随机应变。 何况,在江岑许和拂年背后的人之间,她还是更愿意选择江岑许。 薛适咽了咽,短暂缓解了下喉间的肿痛,出口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 人有百面,话有千言。单凭一面识人,仅听一言定论,错失良多,是吾之过。” 刚好说完,绳子也解开了。耳边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薛适睁开眼,睫毛上的水珠随之滴落,像是承载不住眼前的人,而她亦是愣在了原地。 “薛适,你背后靠山那么多,死到临头却只有我来救你。” 江岑许一身玄色窄袖襕衫,仍戴着那金制的千叶莲面具,周身气度却与平日的华丽高贵截然不同,格外清逸而幽凛,还带着掩藏不住的杀气。 “……殿下?”刚一开口,一颗药丸被塞入口中,薛适不经意间就咽了进去。 江岑许嗯了声,给她解开脚上绳索,又从怀里掏出绢帕系在薛适脖间止血:“想杀人么?” “嗯?” “道歉信,其实是写给我的吧。” 薛适没有开口,似是默认。 因为一直以来,她好像都在传言里、在江岑许浅层的疯狂表象里去认识她。 这不应该的。 江岑许倒是没在意薛适变化的神色,只勾唇笑了笑,将她拉起,“那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宫的另一面?” 江岑许进来时往房间挥了迷药,拂年和另一个绑匪早已倒在了地上。而薛适因着这段时间一直被江岑许下药,已经有了些许抗药性,再加上江岑许喂的解药及时,倒是没事。 江岑许把拂年的匕首塞到薛适手里,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你来,还是我来?” 薛适恍惚了下,眸光微动,然后看向地上的人,一向含笑的眼中此刻却染了几分淡漠与寒意。江岑许看在眼里,在她耳边笑了声:“懂了。” 江岑许站在右边握着她的手蹲下,就像每天薛适也会握着她的手教她习字一般。 匕首落下前的一瞬,江岑许拉下了她额前的发带。薛适眼前一黑,只听得身后声音轻轻落下,拉扯着她紊乱的心跳。 “我陪你。” 鲜血喷涌的声音划过静寂,薛适却没有觉得害怕。扔下匕首,江岑许拉着她几步跑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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