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玄跪在大殿上问安。 嘉祐帝身穿一件淡黄的便袍,微微扬了下手,示意他起身,继续认真地看着裴鹤玄递上来的折子。 他虽然把裴鹤玄看作为心腹体己,但也有所顾及。 尤其是此番去宣州整顿官吏,他不仅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且各方面都是进退有度,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计和手段,嘉祐帝也不知该是喜是忧。 若是纯臣,这是大周之幸事,若有二心,决计是个祸患。 嘉祐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朕的亲信如卿,去宣州这一遭已是替朕分忧,如今宣州焕然一新,政绩斐然,朕心中甚喜,裴卿想要什么奖赏?” “能替圣上分忧乃是微臣之幸事,”裴鹤玄能听出嘉祐帝的试探,依旧恭敬地回答,“若是奖赏的话,微臣确实想过。” 见他没有推辞恩赏,嘉祐帝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的说道:“说来听听。” 静了片刻,裴鹤玄诚恳道:“微臣想多几日休沐,在家中陪一陪父母。” 说到底还是个会想家的少年,嘉祐帝忍俊不禁,道:“几日?” 裴鹤玄故作犹豫了一下,说道:“两个月,微臣这次去宣州确实有些累了。” “两个月?”嘉祐帝微一沉吟,心情好了不少,“这倒也可以,不过时间一到,朕就给你派个新活儿。” 裴鹤玄一愣,同时也想明白他接下来的安排。 眼下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互相攻讦,太子明显处于弱势,嘉祐帝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拖入这滩烂泥。 “裴卿替朕奔波这么久,休息是应该的,”嘉祐帝笑了笑,“裴卿与太子自幼相熟,今下,朕想把你调到东宫,做个太子詹事辅导太子。” “......” 裴鹤玄现任的官职是御史中丞,结果嘉祐帝一开口就将他升到太子詹事,倒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裴卿一路舟车劳顿,下去休息吧。”嘉祐帝不等他开口,就让身边的老太监章喜把人送出去。 到底是升官了,裴鹤玄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目光里却透着一股凛冽杀气。 两个沉默地走完一段路,章喜偷偷打量着人,并未察觉出不妥。 到了皇宫外,舞阳长公主受嘉祐帝召见和裴鹤玄正好碰面。 “......”裴鹤玄躬身行礼。 舞阳长公主是冯皇后所出,二皇子也是,两人是同一阵营,对太子党皆是恨之入骨。 然而他现在也成了太子党。 赫连筠注目他良久,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须臾,朱唇轻启,“裴大人圣眷非凡,这次回来,怕是又升官了吧?” 裴鹤玄唇角含着笑意,轻声道:“微臣不才,圣上抬爱了。” 章喜藏在不远处看着,赫连筠不觉,皱眉打量着他,“今日在本宫府外弄出乱子的人是你吧?” 裴鹤玄并不否认,“微臣只是在追一个小贼,但不幸让他跑了。” “哦,是吗?”赫连筠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真的是追小贼吗?” 裴鹤玄点了下头,恭敬道:“公主很在意此事?” “放肆!”赫连筠脸色一变,寒声道:“本宫为何会在意一个小贼?” 对于她的不打自招,裴鹤玄沉默不语。 赫连筠反应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他,“看来裴大人早已有了决断。” 裴鹤玄叹了口气,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赫连筠有些恼羞成怒,不再看他,继而转身看向身旁的婢女,吩咐道:“你去把李惟给我叫过来,让她在这里等我!” 第2章 李惟 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这会儿,李惟刚洗完两竹筐的衣服,准备去晾晒。 钱香瞧着四周无人,就上前把她拦下了,“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洗衣服?” “怎么了?”李惟慢悠悠起身,放置好澡豆,拿身上的抹裙擦了擦手。 李惟现在算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用不着干这些费力的杂活,她只需平日端茶倒水,陪公主解闷就好。 “行了,你快别帮我洗衣服了,”钱香瞥了瞥嘴,“前院那几个丫鬟嬷嬷都在说你闲话呢!” 李惟暗中叹了口气,不是很在意这些。 钱香抓着她的手腕,往前院走,“一群长舌妇,猴嘴里吐不出象牙,恶心死人了!” 李惟笑了一下,“去做什么?” 钱香气呼呼的说道:“自然是去教训她们!你有长公主撑腰难不成还要怕她们?” 两人一同去了前院,在月洞门后面就听见那群人的议论,李惟停住脚步,钱香不解地看着她,随即,只见她从身上摸出一个破旧的荷包,给自己倒了一把香瓜子。 钱香睁大眼睛,低声道:“什么意思?” 默然半晌,李惟笑道:“看乐子。” 公主府规矩森严,最忌讳下人生事,她若真和这群人吵起来,落到长公主耳朵,那才是中了别人的奸计。 “你们听没听说,长公主前两日就因为她会沏茶,赏给她一片金叶子!清露跟在长公主伺候多年,何曾有过这么大的赏赐。就我看啊,长公主身边最信任的两个贴身丫鬟要换人了。” “白梦书是銮卫的首领一定不会走的,危险的是清露,过不了多久她肯定会被李惟顶替......咱们也都小心点才是,这李惟看着安安静静,实则心眼多着呢!” 这李惟刚入府两个月,手脚勤快,又会看人脸色,讨人欢心,这些众人都看在眼里。 “李惟这狐媚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长公主竟然就瞧顺眼了!” “她能有什么本事啊,不过是仗着自己识了几个大字,花言巧语呗。” 钱香白了她们一眼,心道:“才不是呢,她之前救过长公主一命,所以长公主才把她留在府中。” 李惟神色不为所动,继续嗑手里的瓜子。 其实,倒也不是救过长公主一命,只是那日长公主遭遇暗杀,李惟把她带到院中藏了起来,躲过一劫,而后过了不久,銮卫就赶到了,想必就算她不出手,长公主也会性命无忧。 至于,长公主为何将她带回府中,她也不清楚缘由。 李惟出身贫苦,家中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母亲,是个寡妇人家。 以往都是李惟给人家做些针黹生活,又或者寻来些脏衣物浆洗,赚来几分银钱,而她们所说的识字,也就只读过一本三字经。 不过,这公主府确实是个好地方,原本能混上一口饭吃她就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她不但每月有二两银子拿,而且还管吃管住,这可比她之前在家嚼咸野菜的生活好太多。 李惟暗自窃喜,忍不住又对未来小小的展望了一下。 她现在有了东都的户籍,若是她真能爬到贴身丫鬟这个位置,那她就可以既能领月俸,还能时不时的得赏钱,要是这么算下来,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二两银子,这一年下来她能赚二十四银子,抛去必要的花销,攒下二十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二十两银子! 钱香看她一直在傻乐,嘴角抽搐了一下。 财色动人心,李惟眼睛亮晶晶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銮卫的月俸好像更多......要不她以后早起一个时辰,偷偷在柴房练剑?争取进入銮卫。 思索间,白梦书踏进院子,背负着双手,观望了一圈,瞥见一道身影,凉声道:“李惟,别藏了,长公主在找你。” 听到有人叫她,李惟堪堪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了一声。 就如那些人所说,白梦书认为李惟是个阿谀谄媚之人,并不待见她,且对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可李惟就是能热脸贴个冷屁股,她满面春光,屁颠屁颠地就跟了过去。 正说着坏话的丫鬟和嬷嬷吓了一跳。 李惟看了她们一眼,并未理会。 天暗了下来,白梦书走出公主府,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目光移到她脸上。 李惟捏了捏手,弱弱地问道:“白姐姐,我要去哪里找公主殿下?” 对于她的讨好,白梦书不屑一顾,沉声道:“太初宫,一炷香赶到。” 李惟:“......” 这是要她要跑断腿吗? 白梦书已经策马而去,渐行渐远,李惟吸了口气,提着裙子朝太初宫跑去。 一炷香后,李惟果然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太初宫门前。 白梦书倚靠在马车旁,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倒是小看你了,居然真赶来了。” 李惟双腿酸软,靠在墙上半晌才喘匀了气,整理好衣服,走出两步问道:“公主殿下呢?” 白梦书道:“还没出来。” 大抵明白怎么回事,李惟神情有些尴尬。 她被愚弄了。 可那又能如何?上前和她理论一番,还是打一架?李惟掂量了一下自己,选择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得罪她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为了银子,还是先忍一忍吧。 她很识趣,悄悄往角落挪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看向不远处的马车。 方才那里好像一直有人在看她。 是那个驱车的马夫? 恰有微风吹拂,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些,李惟歪着头,目光闪动,看到了一点绯红色的官袍。 白梦书注意到她的视线,出声提醒道:“那是裴家马车,别什么人都惦记,裴鹤玄可是当今圣上炙手可热的新贵。” 李惟不禁屏息,腹诽道:“果然,讨厌一个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鞋子愣了一下。 适才跑得太急,鞋子磨破了一个洞! 李惟先是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鞋子,而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向别处。 总之,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这地方都是达官显贵,只要不大惊小怪,没人会注意到她。 马车从两人面前缓缓过去。 裴鹤玄低垂着眉眼,似是在考量什么。 乔彦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公子认识方才的婢女?” 不然为何在此等候许久,直到她人来了才离开? 裴鹤玄淡声道:“见过一面。” 乔彦在他小时候就跟在身边侍奉,这么多年过去,要是说裴府里谁最了解裴鹤玄,乔彦当之无愧。 他在这两人之间品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他道:“公子是想做什么?” 裴鹤玄笑了一下,反问道:“你在想什么?” 声音十分好听,温柔又内敛,随性中还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乔彦打了激灵,瞬间明白自己想错了,“没想什么。” 裴鹤玄道:“今日咱们追杀的人叫温华,当初是以门客的身份招入公主府,我本以为,赫连筠的本意是招男宠,如今再看,他这个男宠的似乎有些功夫。” “关于那些门客,百官都说他们是长公主私下养男宠,”乔彦细细地想了一下,“公子现在是怀疑那些人不都是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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