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嫌弃道:“就他,满肚子坏水,别信。” “没成?”苏尔勒沉吟片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你的,你可以试试。” 一命换一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李惟抿了抿唇,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犹豫,治病要紧,”苏尔勒有些急了,“现在说这些话可能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得跟你说,云子秋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梨白只是他拉不下脸搪塞你的借口,他有脸盲,根本分不清人的长相,但他画出来你的画像。有些事,就如同年轮一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刻在心间,让人无法释怀,他从来都没有放下,你真不该亲人家......” 那不着调的狐狸喜欢她?李惟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别说梦话了,快睡罢,明日还得接我的班。” “我没骗你......”苏尔勒还想再多说几句,但李惟已经离开了屋子。 金悦池是嘉佑帝在位时修缮的,此处依山傍水,青林繁茂,周围是桂树小路,阵阵飘香,沁人心脾,不仅如此,山下还有别筑百尺高台,供舞姬奏乐演舞。 屋檐下灯笼随风摇曳,信使分快穿过长廊,朝北面的高台跑去。 云阳城八百里加急信件,行驰之时,信使高举御前金字牌,几乎是一天一夜就到了东都,赫连熙看完信笺,差点没给气笑了。 见他心情还算好,杨序澜搓了搓手,想到接下的安排,揶揄道:“巴启是巴雅尔身边的猛将,李大人斩杀敌首,功不可没啊!” 赫连熙没说话,倚靠在椅背,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喝了一口,侧头欣赏着从高处眺望的风景。 信笺上的字迹,十分潦草,一看就是李惟的自创书法,虽说不怎么用心,但还能想起给他报平安,他也就知足了。 韩仲椿接过信件,大喜过望,赫连熙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这盘棋局,捻了一子落下,“可以收网了。”嗓音漫不经心,又有些低沉。 转眼间,杨序澜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斟酌着语气道:“陛下是说站在门口的那几位?” “中军已经整顿完毕,这个时候议和,安得什么心?”韩仲椿声音迟缓,每个字音吐出口来,似有千斤重一般。 杨序澜叹息道:“昨个还有人递折子说李大人有谋反之心,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散布谣言,引朝廷猜疑。” 连赫连熙的枕边人都猜测,韩仲椿饮了半杯茶,“倒是真敢说。” 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赫连熙眯起眼,继续落子。 韩仲椿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着落子,半晌过后,韩仲椿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胡须,发现棋盘上的白子早就输了,“......陛下现在可真是满腹心思。” 这局棋下得一头雾水,输的实在是猝不及防,韩仲椿作为他的老师,突然感觉有点不认识他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从未窥见赫连熙的真面目,赫连熙骗过了所有人。 赫连熙眼皮轻轻一跳,手指点了点桌面,悠悠道:“老师对岭南一事有何看法?” 前段日子岭南还算太平,两国之间没有太大的摩擦,可就前两日岭南大将燕政良突然反叛,折损大周三万兵马,好在秦百岭及时带兵赶到,惨败之余,也重创了敌军。 这时机赶得太巧了。 韩仲椿回神,叹了口气,心中感慨:活了一辈子,竟然被一个小辈蒙在鼓里,而且还骗了这么多年。 他道:“燕政良系出名门,年轻的时候曾任命神策军的高级将领,后来又成为高州的节度使,仕途平步青云,秦百岭举荐过此人,所以两人有些渊源,但要说跟燕政良走得最近的,那还得苏长风,当初拨给高州的赈灾款就有五十万两白银……陛下应该已经想到了。” 当初巴雅尔洗劫苏府带走的东西是和燕政良有关的东西。 赫连熙没说话,嘴角微微扬起,同时也透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金悦池外,东天高悬着一轮明月,月色洒在阶前,犹如铺上了一层细雪。 几位官员围在一起和邓小圆寒暄听到脚步声纷纷回头,随后看见来人冷不防深吸一口气,慌慌张张地拜倒在地,做出一副谦恭的神情,“陛下!” 赫连熙道:“这么晚了,你们倒是能熬。” “陛下!”简海裘老泪纵横,脸上顿时挤出了刀刻般的皱纹,“老臣对陛下绝无二心,今日深夜求见只为的是保住大周的基业啊!大周的边疆百姓常年遭受北狄的侵扰,百姓俱是不得安宁,朝廷向来视北狄人为死敌,陛下爱民如子,北伐之心势不可挡,老臣也盼着这天,可眼下实在不是时候,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 跪在后面的其中一人也跟着附和:“陛下,岭南那边也出了大乱子,若敌军此时进攻,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唯有议和,才可永消战祸。” 赫连熙还是一副温润如玉之相,只是眼神仿佛冬日枯枝般了无生气,“为了一己私利,费劲心机搅乱朝局,你们真的以为跟着燕忠良投靠南蛮就有活路?” 话落,简海裘面如死灰,还是不死心,“陛下,平襄王之前就有谋反嫌疑,李惟有揽权贪功之欲,恐会步入后尘,倘若尾大不掉,反噬朝廷,朝廷危矣!”说着,泪水缓缓地顺着两颊流淌下来。 赫连熙眸光微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觉得眼前这些人越来越碍眼。 杨序澜跨前一步,抽刀抵在简海裘脖子上,简海裘的脸霎时变得雪白,下巴上的胡须也跟着猛烈地抖动起来,“老臣……老臣有罪,但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可表天日!陛下,倘若北伐失败,北狄人顺势南侵,宗庙必毁,社稷必亡,得不偿失啊! ” 赫连熙冷漠道:“若朕要御驾亲征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没人能猜透赫连熙的心思,包括杨序澜,他也没想到赫连熙说出这句话,然而战事在即,皇命难违,没有人能阻拦他的决定。 赫连熙眼皮都没掀一下,抚平袖上皱痕。 当夜,各军收拾好军械装备,严阵以待,第二日天还未亮,杨序澜被窝都没捂热就起身去了军营,措置边事。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朝廷兵分三路,粱瑄和乔彦五日前就押运粮草离开了。 夏侯梨白心中溢满了忧虑之色,过来找他的时候,与之擦肩而过,碰见了云子秋。 府衙外,云子秋停下脚步,眉间轻轻皱了一下,“怎么在这?你没跟着小世子离开?” “这么长时间没有李三的消息,我放心不下,”夏侯梨白抿了抿唇,“你知道她在哪吗?” 云子秋眸色格外浓重,用手抵着眉骨,低声道:“在云阳城。” 夏侯梨白欲言又止,迟疑片刻,道:“我也想去云阳城。” 云子秋愣了一下,笑道:“你去哪里做什么?” 夏侯梨白扭捏道:“......照顾人。” 云子秋看出她的心思,凑到面前,坏心眼的问道:“照顾谁?” 夏侯梨白缩出了双下巴,抬眸蹬着他,气结道:“你说呢!” 云子秋调侃道:“军营十几万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说是谁就是谁!”夏侯梨白双手抱臂,把脸转了过去,“反正你得把我安排进去,我好歹也懂医术,算不上累赘!” 云子秋挑眉道:“找杨序澜?” 夏侯梨白闻言,顿时红透了脸,狠狠地踩一脚他的靴子,朝着云子秋大吼道:“是李三!才不是他。” 声音大也掩饰不了心虚,云子秋笑了笑,“陛下这次御驾亲征,你可近不了她的身。” 夏侯梨白气急败坏地抓了抓头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呢?” 云子秋道:“我留在东都。” 夏侯梨白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冷不丁地问道:“你甘心吗——” 杨序澜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问道:“什么甘不甘心?” 云子秋抿紧了唇线,夏侯梨白吓了一跳,猛然回头,"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是你们两个聊得太投入了,”杨序澜挤进两人中间,转身看向云子秋,“云大人,陛下找你。” 云子秋神情淡然,后退了一步,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这就去。” 夏侯梨白见他离开,大声叮嘱道:“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云子秋好似没听见,径直上了马车,杨序澜并未察觉出异常,好奇道:“他答应了你什么事?” “我想......”夏侯梨白撇了撇嘴,“算了,跟你说了也无用。” “话不能这么说,”杨序澜心中不禁升起了几丝怨意,“你不跟我说,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夏侯梨白抬眸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话,“我不放心李三的身体。” “放心,她没事,陛下已经为她安排好了。”杨序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关河万里,云山路遥,我等为将者,须遵命而行,无惧前路,你老实在东都待着,等我回来娶你。” 苍茫辽阔的边关,不止有金戈铁马,还有对身后之人的思念和生离死别。 说着,杨序澜胸口高高地起伏几下,俯身在夏侯梨白额头落下一吻。 夏侯梨白心中陡地如压上了一座大山,眼睫颤了颤,杨序澜刚刚撤开一点距离,她便闭上眼,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 到了中午时分,军营全体将士换上厚重肃杀的黑甲。 军旗飘舞,三声巨响传来,赫连熙登上校台,亲自检阅三军仪仗,俯瞰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队,神情肃穆。 咚咚咚! 鼓声奋发激荡,严阵以待的将士戈矛齐举高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收复三州,杀敌报国!” “守护国土,义不容辞!” 大军开拔,在烟尘滚滚之中,赫连熙翻身上马,走在军队中央,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 第74章 突袭 可偏偏这个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晨曦微露, 广阔的原野上硝烟滚滚,上空蒙着一片阴霾,李惟还在城墙跟着修建防御工事。 夜间巴雅尔一直派人侵扰, 接连放了好几次乱箭, 直到凌晨才堪堪停下,这样的车轮战会让疲惫麻木,等到了一定程度,敌军大局进攻,他们根本守不住。 此时城墙上的氛围沉重而悲壮,熬了一整晚小卒,血腥味冲得呛咳了几声,结果长枪没拿稳掉在地上, 响声分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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