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了?” 闻祈披着狐裘恹恹地窝在了圈椅里。 崔七:“走了,还是带着钱袋走的。” 闻祈:“……” 崔七等了会儿,见主子望着虚空发呆,准备悄悄退下。 “刺客的身份查到了吗?”闻祈忽然开口问。 崔七:“查到了,是宣王的人。” 闻祈滚动着拇指间的扳指冷笑:“看来是本王让他太闲了。” “去挑几个宣王的心腹下手,将他们的把柄递给康王。” “是。” 是夜,风雪复来,敲打在窗棂上有如鬼哭狼嚎。 闻祈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捏紧膝盖,指尖深深地嵌进膝关节的凹槽里,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抵抗骨节深处,传来的一阵一阵犹如铁锥钉骨的剧痛。 这样的剧痛会从子时开始,到卯时将歇。 连诸葛神医都治不彻底,说这是旧疾,是沉疴,虽疼却不至命,只能生生忍着。 自从母妃去世后,他就学会了各种忍耐。 当忍耐已经成为习惯,疼痛似乎也能变得麻木。 他躺在床上麻木的受着,眼里慢慢弥漫出一股无力的灰败来。 窗外的风雪声越来越大,吵得他心烦意燥。 然而细细一听,这风雪声里似乎有人踩着雪疾步而来,朝着正屋的方向。 闻祈眸中的灰败慢慢化为浓稠的黑,静静地等着。 吱嘎—— 门打开了,脚步声踩在细旗上,不轻不重,并未刻意掩去行踪。 闻祈皱眉。 青帐掀起,露出一只冻得僵红细白的手。 时榆迎上闻祈清醒冰冷的凤目,愣了下。 “你来做什么?”闻祈危险地眯起眼睛。 时榆见他保持着微微蜷缩的模样,很快明白了什么,忙将臂弯里捂着的东西拿出来。 “腿疾又犯了吧,这是我做的护膝药包,和以前的配方一样。” 说着,她掀开闻祈的被子就要去拉闻祁的腿。 闻祈一把抓住她,额角青筋直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时榆:“知道啊,在帮你缓解疼痛。” 闻祈:“……” 膝盖里的阵痛啃噬着闻祈的神经,额头上再次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时榆见状,忙扯住自己的袖口,娴熟又自然而然地给他擦拭。 闻祈愣住。 “疼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不需要一个人忍着,如果实在疼得厉害你就,就咬我一口……” 闻祈烦躁地挥开她的手,低声呵斥:“退下!” “我不退。” 时榆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道:“有本事你叫他们进来把我拖出去。” 闻祈:“……” 他怎么就忘了,她这个人一向倔得狠,哪怕让人把她拖出去,她也会想法设法地钻进来。 难缠! 见他沉默,时榆似是知道他有所妥协,迅速弯腰拉过他的腿,素手捏着裤角快速挽上来,露出膝盖,然后熟练地将两个护膝药包麻利地套上。 护膝还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气息,服帖在膝关节四周,那股钻心的疼痛渐渐被熨帖下去,变成了可以承受的钝痛。 他知道,这股钝痛持续不了多久就会消散成可有可无的微痛,她做的药包果然一如既往的好用。 “怎么样?” 时榆抬起头,邀功似的问他。 闻祈望着少女明媚如春光的容颜,心下微微一动,却抿着唇不说话。 时榆放下裤腿,摸到闻祈的脚十分冰凉,明明这屋里还烧着地龙,他的身体却比她的还要凉,看来他的身体表面上虽然好了,实则还不如从前。 时榆二话不说,脱了鞋就往被窝里钻,还一个劲地往闻祈身边挤。 闻祈震惊:“你干什么?” 时榆侧身面对着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晶亮的眸底倒映着他的脸。 “阿初,以前你就特别怕冷,一到冬天身体就无法自热,需要我帮你。” 闻祈看着时榆,他给她机会离开,她却选择义无反顾地闯进来,她难道不知自己这样闯进来的后果会是什么? 罢了,看在她如此情深义重的份上,留下她也不是不可以。 闻祈喉结微微滚动,明知故问地开口:“怎么帮的?” 第6章 章6 随侍 时榆像个终于讨到糖的小姑娘,眉眼弯弯一笑,殷勤地凑上来,双手熟练地环住他的脖颈,几乎将整个身体贴在他身上。 温暖的热意很快从她娇软的肌肤上传递过来。 “就像这样。” 声音细细软软的。 鼻端,充盈着少女独有的体香,像山涧中那沁足了山野芬芳的雾气,慢慢地与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味道重叠。 翌日风停雪歇,艳阳折射着明亮的雪光照映得房中通亮。 闻祈难得一夜好眠,醒得晚些,转头见外侧的位置已空,闻祈皱了下眉头,坐起身掀开被褥,膝盖上沉甸甸的。 护膝药包还在,不是梦。 “崔七。” 崔七忙推门进来,见面就跪。 “属下知错,是属下护卫不力,让时姑娘钻了空子溜进来,还请王爷重重责罚。” 闻祈:“……” 别以为他不知道,没有崔伯的授意,谅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将人放进来。 想起崔伯,闻祈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她人呢?” “天不亮就走了。” 走得倒快,生怕跟他扯上关系似的,昨夜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投怀送抱。 时榆一夜失眠,抱着个冰疙瘩一动不动哪里睡得好,以前的阿初确实怕冷,但也没有闻祈这般怕冷,她捂了好久才将人稍稍捂暖和。 想着人暖和了她也该回房了,结果一动就被那人紧紧抱住,还不许她乱动,一动就皱眉头。 直到凌晨见人彻底睡定了,她才溜出来回屋补觉。 一觉补到日上三竿,等她打着哈欠搓着手出房门时,便见崔七领着几个人,抬着两筐子新鲜的蔬菜和猪肉,还有一大篓子银丝碳走进来。 “时姑娘,这些都是王爷吩咐送来的,王爷说了,以后就由时姑娘随侍身边,姑娘也可随意进出沁园,月银会按照沁园大丫鬟的份例发放。” 随侍丫鬟…… 算了,只要能“名正言顺”地接近闻祈,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闻祈想起以前的事情。 其他人退下,崔七看着她不动。 “?”时榆不明所以,“崔护卫还有事?” 崔七无奈提醒:“时姑娘,王爷还在房里等着梳洗。” * 时榆做了闻祁的丫鬟后才知道,闻祁是因不喜欢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所以不允许丫鬟进入内院。 哪怕是晚晴,也只能在闻祁不在时操持着沁园里外事务,近身端茶递水这种活都是崔七在干。 难怪晚晴会对她报有那般大的敌意。 自从她成了闻祁的随侍丫鬟,端茶递水梳洗更衣这种活便成了她的,如此倒是让她有了更多与闻祁单独相处的机会。 闻祁惧冷,只要一下雪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地龙烧到最旺,四肢却依旧冰凉无比。 她记得当初救起阿初不久后,阿初犯过一次急症,来势汹汹,郭老爹看了说是中了剧毒,且毒早已侵入肺腑,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如今毒素再次被激了出来,人已经彻底没救了,还让她哪儿捡回来的扔回哪儿去。 阿初似是听见了郭老爹的话,在昏迷中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知道阿初是怕她抛弃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可连郭老爹也不知道阿初中的是什么毒,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初受着煎熬。 后来她想起阿爹说过,遇到某种霸道的毒药,可以毒攻毒。 她自小被蛊毒反哺,血就是剧毒,于是她用自己的血喂给阿初。 阿初竟真被她救下来了,不过阿爹说过以毒攻毒并没有将毒驱除,而是压在体内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已。 代价便是多一重更霸道的毒,会让身体里的血不容易归到筋脉上,因此落下寒症的毛病,这也是闻祁为什么怕冷的原因。 以前阿初的寒症还没有那么厉害,如今看来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阿娘是游医,曾留给她不少医扎,比起医术,她对蛊虫更感兴趣,阿爹阿娘出事后,她在郭老爹医馆里帮忙。 为了讨郭老爹喜欢她才开始翻阅那些手札学些医术,帮衬郭老爹,印象中就有一些治疗寒症的方子,只是时间久了记不大清楚。 幸好闻祁书房里有些医术古籍,她从上面找到一个类似泡脚缓解寒症的方子,找到思路,忙去药店抓了些药回来。 * 时榆端着散发着浓烈熏鼻气息的药汤走进屋时,闻祁正歪在坐塌上披着狐裘拢着汤婆子看书。 见状皱眉:“什么东西?” “驱寒的药汤,放了硫磺,有些熏人,你稍微忍忍。”说话间,她走到塌边放下热气腾腾的木盆,撸起袖子露出两节纤细白皙的手臂,来拉他的腿。 闻祁忍住退让的冲动,看着他拉过他的腿,褪去他的足衣,将他的裤管挽到膝盖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脚放进木盆中。 水温正好,也许有些烫,那双托着他脚入水的细嫩的手臂,从水里出来时明显红了。 “怎么样?舒服吧。” 时榆蹲在地上仰起头,水汽熏得她面颊微红,似刚出水的粉嫩菡萏,一双大大的杏眼里盈满秋光。 闻祁避开目光。 时榆低头,双手开始灵活地替他揉摁着足底,一边解释:“人的足底直通五脏六腑,按摩可以让药效更快地进入身体里。” 闻祁忽然想起,刚被救起那阵,他只能躺在床上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妻子,和那个家徒四壁的茅屋,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谁。 一边质疑一边颓丧,意志消沉到了极点,是眼前这个女子,不厌其烦地伺候他。 为了防止他肌肉萎缩,她每日跪在床上,一点一点地替他揉捏按摩着那双残废的双腿…… 细细想想,她似乎为他做过不少事。 “为什么又不做了?”闻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时榆愣怔:“什么?” 闻祁提醒:“暖床。” “……” 时榆脸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那次挤上床实在是无奈之举,闻祁不让进沁园,她好不容易才接近闻祁,当时也只能用那种法子赌一赌。 至少让闻祈看在,她为他能缓解腿疾之苦的份上,允她在身边。 既然目的达到了,如今又有更好的法子为闻祁缓解痛苦,她自然不必再“舍身”冒险,毕竟现在的闻祁还不是她的阿初。 她自然不能这样告诉闻祁,便随便想了个借口:“我怕影响王爷清誉。” 静谧的空气来响起一道轻微的冷哼声,闻祁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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