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口,如同渴了三天三夜的乌鸦。 方嬷嬷心疼地看着她。 昨日祁云渺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睡着,她脸颊上的药膏,基本都是她陪着沈若竹给她上的。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脸颊上被人抓了那么多道伤痕,那宋家的小郎君,也真不是个东西。 可是祁云渺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脸颊受伤的事情,她同方嬷嬷道:“嬷嬷,我想去上学的,我不用养身体!” 方嬷嬷道:“可是奴婢说了也不算呀,小姐,这都是相爷同夫人的意思。” 祁云渺便明白了,她转身跑出院子,也不顾自己刚刚起身,连发髻都还没有梳。 “哎……” 方嬷嬷想喊住她,可是一溜烟,祁云渺已经跑的没影了。 — 主院里,沈若竹正同裴荀在用早膳。 裴则昨日回家,今日一大早,也被裴荀耳提面命喊到了主院,一同吃饭。 祁云渺匆匆跑进院子里,一桌三人,便全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若竹率先起身,见到她发髻也不曾梳理便跑了过来,关心道:“睡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可还有难受的地方?怎么一大早上便过来了?早膳可用过了?” 她一连问了许多的问题,祁云渺懵懵懂懂,全都摇了摇头。 她瞥了眼坐在桌边的裴则和裴荀,粗粗朝着俩人行了礼之后,便同沈若竹道:“阿娘,我今日还想去宋家上学。” 沈若竹微有诧异,不想祁云渺大清早是想说这个。 她转头同裴荀相视了一眼。 昨日的事情,沈若竹最后到底还是告诉了裴荀,他们从宋家回来,祁云渺的脸便伤成了这样,她想要彻底瞒过去,也不大可能。 何况,宋家的小郎君口出无状,她也是真的想要裴荀给他一些惩戒。 而要祁云渺在家中休养几日,也是裴荀的意思。 他今日去上朝,定会碰见宋家的侍郎,他想要先看看宋家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再决定今后他们家对宋家的态度。 若宋家并不打算严惩那宋潇,那祁云渺今后也没有必要再去上宋家的学堂。 看过裴荀后,沈若竹便回头与祁云渺问道:“为何?你的脸受伤了,就在家中好好休养一阵子吧,宋家学堂里的课业,到时阿娘会帮你补上的,你就在家养几日再去,没事的。” “可是我今日便想去!” 祁云渺摸摸自己的脸颊,在沈若竹的提醒下,这才想起自己受伤一事。 她道:“我没事的,阿娘,在家闷着很无趣,我想去学堂!” 沈若竹点点祁云渺的鼻子:“我看你不是想上学,而是想学堂里的那堆玩伴。” 祁云渺也不反驳,只是缠着沈若竹便继续央求:“阿娘,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不去学堂,我就又要在家中睡上一整日了,小孩子睡多了也不好的,这都是您之前说过的……” 十来岁的孩子,正正好是最会撒娇的时候。 沈若竹被祁云渺缠着,耳朵里车轱辘的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可她到底也是祁云渺的阿娘,任她再怎么费尽口舌,她也依旧是岿然不动,一句话不曾松口。 倒是裴荀,坐在桌边,望着这对母女,先忍不住轻笑了一嗓子。 他道:“既然那么想去,那就去吧。” “相爷……”沈若竹回头。 裴荀紧接着道:“正好今日镜宣在,镜宣待会儿要回国子监,顺道送云渺去宋家吧,给她撑撑腰,也好教训教训宋家那小子。” “?” 一大清早被自家父亲喊来吃顿不知所谓的饭,裴则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骤然听到这话,他沉默地看了眼自家的父亲。 然而裴荀已经将他当做人情一般安排给了祁云渺,自然不会再收回这话。 他只做没见到他的神情。 沈若竹道:“这不好吧,镜宣在国子监也辛苦,哪里好再劳烦镜宣。” “没事。”可裴荀道,“他做兄长的,理应多照顾些妹妹。” “这……” 沈若竹遂看向裴则。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便是将事情给定下来了。 裴则还能再说什么。 他冷冷地瞥一眼罪魁祸首祁云渺,正好,祁云渺也睁着一双尚未完全消肿的眼眸,水灵灵地在看着他。 她目光似在期待,又似有疑惑,他真的愿意送她去宋府吗? 在少女纯真的目光下,裴则轻扯了扯嘴角,最后,到底也没有同裴荀发作些什么。 就这般,早膳结束后,祁云渺便上了裴则的马车。 这回没有束脩,她只能同裴则一道坐在一辆马车里。 而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坐一辆马车。 祁云渺上了马车后,便主动坐得离裴则远 远的,像个看门的小丫鬟。 裴则手中翻着书页,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人。 祁云渺昨日的事情,他回家后,多多少少也有听闻了。 她如今脸上的红痕尚未完全消褪,东一条西一条地挂着,即便用完早膳后,沈若竹费尽心思给她盘了一个可爱的双丫髻,也叫她瞧起来依旧难看的很。 不过很难得的,听完昨日的事件后,裴则也并没有觉得祁云渺做错了什么。 相反,她有血性,睚眦必报,知道较劲。 他觉得她挺不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打架的水平。 若换成是他,他定会叫宋家的小郎君掉下一整排牙来,才算真的解气。 即便他是宋宿的亲弟弟。 他沉默地翻着书,而祁云渺自从上了马车之后,便老老实实又规规矩矩地板正坐着,不敢说一句话。 两人之间,还算和谐。 只是去宋家的路途需要一会儿,坐着坐着,马车当中突然出现了一股肉干的气味。 裴则将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来,偏头,便见到祁云渺不知何时,手中正捧了一根肉脯,吃得正香。 见他目光传来,祁云渺歪头,看了看他,缓缓递出自己手中的肉干,问:“阿兄,你吃吗?” 裴则不解。 她不是刚刚在家里用过早饭? 祁云渺咽下了一口肉脯。 这些肉脯,是方嬷嬷为她准备的小零嘴,每日她去宋家上学,她都会为她用油纸包好一些,放进她的书箱当中,以便她上学还有散学的路上无聊,可以啃着吃。 有时是猪肉,有时是牛肉,偶尔也会有果脯。 她说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也是应当的。 去宋家上了半个多月的学,祁云渺已经习惯在马车当中吃些东西了。 裴则沉默地看着祁云渺手中的肉脯,片刻,道:“不吃。” “哦。” 祁云渺便把手伸了回来。 她窸窸窣窣的,独自啃完了一根牛肉之后,又从书箱里掏出了一包蟹黄瓜子仁,往自己的嘴里送。 虽然脸颊受了点伤,但是祁云渺的腮帮子又没事,裴则便眼睁睁地看着这小丫头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吃完了肉脯吃瓜子,吃完了瓜子,又从书箱当中掏出了一只沉甸甸的葫芦。 葫芦里装的是今早刚刚煮好的沸水,晾到温热,方嬷嬷方才将沸水灌进葫芦中,叫她路上渴了可以喝。 喝过了几口水之后,裴则终于觉得,祁云渺这一路的忙活,应该是结束了。 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可他想不到的是,祁云渺将葫芦放回书箱当中后,又继续低头,在书箱中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东西。 那声音叫他难以忽视。 他忍了又忍,总算忍不住,搁下书本,对她喝了一声:“安静些!” 祁云渺顿了顿,闻声抬起头来,看着裴则。 “哦……” 她讷讷的,从书箱当中随手掏出了一本《论语》,而后合上了书箱,放在边上,不敢再有任何的动静。 接下来的一路上,马车里除却缓缓的翻书声,终于再没有别的声音。 裴则看书,祁云渺便低头,看自己手中的《论语》。 祁云渺也不知道,明明她的书箱里有那么多好玩的,怎么随手一拿,就拿出了一本《论语》。 她平日里听博士讲学,已经听得头晕目眩,如今坐在马车里,竟还要受此折磨。 可是她还要再去书箱里换本东西吗? 她悄悄瞥一眼裴则,顿时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叫自己尽量看进去一些。 否则实在是太无聊了。 然而满书本的之乎者也,叫她实在看得两眼昏黑。 待到马车终于到了宋府的门前,祁云渺如获大赦,她收起自己手中的书本,同裴则道:“劳烦兄长送我这一程,我自己进去就行,不用兄长再陪我了!” 她速度快得像是要逃命。 裴则睥她一眼,搁下自己手中的书本,却道:“站住。” 祁云渺看他。 裴则便已然从坐垫上起身,弯腰率先出了马车。 他淡淡如冬日细雪的声音自马车外飘来,道:“我送你。” 第十章 这是我为渺渺寻的习武师傅…… 宋家的宅院里头,温庭珧正愁容满面。 因为她今早刚刚起身,便收到了相府差人送来的消息,说是祁云渺今日暂时要在家休养,这几日都不来学堂上课了。 信笺是以裴荀的口吻写的,也就是说,昨日宋家发生的一切,裴荀只怕是都知道了。 也是,祁云渺昨日走的时候,脸上那么多道伤痕,要想瞒得过裴荀,又谈何容易。 何况她也不知道,那沈若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是真的和善好说话的,还只是表面和蔼,背地里却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 思来想去一整个清晨,温庭珧终于拍板,干脆今日让宋潇也别上学了,收拾收拾,她带着宋潇上一趟相府,亲自去给人家赔不是。 昨日宋潇的事情发生后,待到送走了沈若竹母女,她便罚他在祠堂跪了一整日,待到晚上他父亲回家后,知晓此事,又狠狠地打了他一顿手心。 他的手心被打得红肿,昨晚是哭着睡着的。 反正他今日去学堂,也就是坐着听课,并做不了任何的事情,索性落下一日的课程,先去一趟相府,给人赔罪,总比干坐着强。 温庭珧这般想着,心中做出了决定,便不再犹豫,起身赶往学堂,想要揪出宋潇。 然而,尚未等她走出庭院,门前小厮便来报:“夫人,裴相府上的少爷今日送小姐过来上学了。” 温庭珧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小厮便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不待他说完,温庭珧忙道:“现在人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 祁云渺走在裴则的身后,和他朝着宋家学堂的方向走。 去宋家学堂并不必经过厅堂,是以,她也不曾见到什么主母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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