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三爷撇撇嘴:“你还不如说你纯粹就是不想跟他过了。” 他本是随口一提,孰知棠袖眨眨眼,竟应承下来。 “三叔要这么说的话,也行。” 瑜三爷更无语了。 合着你自己也给不出合适的理由。 不过连他这个听众都觉得离谱,试想陈樾本人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和离?听说文书都是陈樾亲自写的—— 可别告诉他陈樾已经宠妻宠到丧失理智,认为棠袖是在闹着玩儿,玩够就回去了。 瑜三爷陷入思索,终于想到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会不会是江夏侯不太行啊?”瑜三爷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事实必定如此,否则真就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了,“不会吧,他那身板看起来那么……” 旁边韵夫人额角蹦出青筋。 见养女红着脸,熟练地捂住耳朵,二房的嫡子也默默低下头,韵夫人当机立断夹了个鸡爪,一把塞进瑜三爷嘴里。 这混不吝的,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 韵夫人恨恨道:“可闭你的嘴吧。” 瑜三爷:“唔唔唔唔唔唔!” 我还没说完呢! 韵夫人不听,面无表情地夹起第二只鸡爪塞进去。 瑜三爷的嘴总算闭上了。 瑜三爷是没法追问了,然棠袖已经顺着他未完的话联想到某些情景。 嗯。 陈樾身板不管是看起来还是用起来,都确实很那么。 至于陈樾行不行,她昨夜被折腾得到现在还有点腰酸,当然也是很行的。 看出棠袖似乎在回忆什么,瑜三爷眼睛一亮,迅速咀嚼,想快点把鸡爪啃完,好空出嘴来说话,他最喜欢看乐子。 冯镜嫆却在这时开口。 “藏藏这才回来,东西都没收拾,也没来得及休息,有什么话过后再说,先让她好好吃饭。” 大嫂发话,瑜三爷疯狂咀嚼的速度立即放慢,含着鸡爪唔唔应是。 棠袖得以安心吃饭。 饭毕,众人各回各院。冯镜嫆走前问棠袖需不需要帮忙归置,毕竟她带的东西是真不少,棠袖摇头说不用,娘去睡午觉就行。 冯镜嫆看了棠袖一会儿,抬手摸摸她脑袋。 “回来也好。” 现下四周无人,只她们母女两个,冯镜嫆终于对棠袖说出不便在人前说的话。 “娘不问你那些有的没的,总归问了也是白问。如今这世道,女子多艰难,娘只希望你不管在哪,都能过得自在些。” 棠袖听了就笑了。 她说:“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能让自己不自在?” 冯镜嫆说:“这样最好。” 棠袖:“娘尽管放心好了。” 她娘是独生女,嫁来棠府前一直被宠着,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日子舒坦自在得很,结果生个她也是独生女,她娘便以己为鉴,打小给她灌输诸如什么人生在世万事不求,唯求一个自在,表示只要不作奸犯科,她想干什么都随她去,反正家里还算有权有势,她就是捅出天大的窟窿,家里也能兜得住。 做女儿的当然听母亲的话。 棠袖自自在在长这么大,才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男人就轻易改变。 把冯镜嫆送去午睡,棠袖回到至简居,整理从江夏侯府带的东西。 清点花了一上午,这归置也花了一下午。 即便搬运等都由仆从来做,棠袖只需指挥吩咐就好,她缺也还是累得肩酸臂软,搬家可真不是人干事。 然后刚坐下歇会儿,就听仆从禀报她父亲回来了。 棠袖便换身衣服去拜见父亲。 棠袖父亲棠东启任正一品左都督。尽管所在的左军都督府和锦衣卫并不属于同一个部门,但毕竟是陈樾岳父,棠东启今日在左军都督府过得堪称水深火热,几乎每个同僚一见他就要问他女儿女婿和离的事。好容易到点下值回家,棠东启还没跟冯镜嫆抱怨抱怨,就闻得家里发生的事。 听完了,正好棠袖过来请安,棠东启趁冯镜嫆去厨房张罗晚饭,没忍住对棠袖道:“你娘这积威是越来越重了。” 连最不服管教的瑜三爷都怕她,家里瞧着是没人听他这个顶梁柱的了。 棠袖对此倒很能理解,她们棠府的男人普遍都怕老婆,同理,敬重嫂子也是理所当然。 便不客气道:“这说明娘管家管得好。你有娘这个贤内助,你就偷着乐吧。” 棠东启捋捋胡须,这位中年美男子十分自得:“开玩笑,我能不知道你娘是贤内助?” 棠袖懂了,她爹是在故意炫耀。 她果断选择不接她爹的腔。 棠东启炫了会儿妻,见棠袖神情敷衍根本没在认真听,他意犹未尽地停下,问:“你管家的本事继承你娘,你也厉害。你真不打算管侯府啦?” 棠袖点头:“谁爱管谁管。” 反正她已经把管家权全还给陈樾了。 棠东启道:“哪怕他找了位继夫人?” “那也跟我无关。” 棠袖说得笃定,毫不迟疑,棠东启咂舌,继而暗暗摇头。 他年纪大了,且他也不管家,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他可不是那种迂腐文人非要女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虽说女儿确实从小到大没怎么听过他的。 棠东启心酸地叹息一声。 这时冯镜嫆甩着手进屋,刚刚还慈父心态顾影自怜的棠东启立马抛下棠袖上前,拿巾帕给妻子擦手,言语间碎碎念现在天还冷着,没事少碰凉水。 冯镜嫆应了,催他去换衣服,晚饭马上就好了。 晚饭不必多说,看棠袖面露疲色,吃的也没午饭多,知道她是真累了,冯镜嫆让厨房端来熬了两个时辰的银耳莲子羹,叫她喝完睡觉去。 棠袖听话地喝完,还让流彩盛了点带走,留着当夜宵。 她有预感,累归累,她今晚肯定还是睡不好。 不出所料,才睡着没两刻钟,棠袖就蓦地从梦魇中惊醒。她喘着气,一身的冷汗。 流彩一直在榻边守着,听到动静立即掀开床帐:“小姐,又做梦了?” “嗯。” 连这么一声都有气无力的。 屋里没点灯,窗户也关着,月光照不进室内,流彩摸黑扶棠袖坐起来,担忧道:“要不再去寺里找大师看看吧?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棠袖恹恹:“你忘了,之前找的那几次都没什么用。” 不止寺里的大师,擅长治疗多梦不寐的大夫也请过不少,但开的方子全没用,那些药她喝了还不如不喝。 流彩不说话了,沉默地给她脱衣擦身。 等床重新铺好,棠袖也喝完温着的银耳莲子羹。她漱过口,再度躺回被窝。 之后便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棠袖烦躁地捂住眼。 半月之前的日子如何煎熬不提,单说陈樾办完差回侯府的这半个月,每到夜晚他都能消耗她精力,让她脑子空空什么都不想,一觉无梦到天亮。现在她跟陈樾分开了,大晚上的没人消耗她精力,她一闭眼就做梦,一做梦就还是先前那个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的场景。 到处都是火,铺天盖地,连绵无休,天罗地网一般困住她,她跑,跑不了,她喊,也喊不了,熊熊烈火烧得她难受得要命,她挣扎着醒来,却好像根本没睡一样,疲惫至极。 本以为离开侯府情况或许会有所好转,谁知在家也还是这样,没法正常入眠可太难受了。 棠袖想,要不先找几个干净的小官,试试看能不能睡着?实在不行就找陈樾谈谈,问他能不能每天晚上过来哄她睡觉,把她哄睡着了他再走。 她可以付钱的。 第4章 熏香 相看。 棠袖辗转反侧半宿才再度睡着。 就这也没睡多沉,稍微有点动静就要醒,然后重复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及至天明鸟叫,棠袖睁着眼,悲哀地发现她是真的没法继续睡了,睡不着,怎么睡都睡不着。 她神情沉重地干躺片刻,决定起床去静心院给冯镜嫆请安,顺便蹭顿早饭。 这个点,冯镜嫆也起了。 不仅起了,还已经结束惯例的打坐,正在院子里一边喝道茶,一边听青黛念上一季京城各个店铺庄子的亏损盈利的情况。 至于棠东启,天没亮就去左军都督府上值去了,不出意外还和昨天一样要傍晚才会回来。 进到静心院,棠袖屈膝行万福礼:“女儿给母亲请安。”起身后又说了句青黛姑姑好。 流彩也给青黛行礼,口称姑姑。 虽说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但青黛比流彩年长,资历也比流彩久,且青黛进入棠府后颇受冯镜嫆赏识,没费多少工夫就一跃成为冯镜嫆心腹,管着府里各种大小事,流彩向来很敬重青黛。 青黛回礼,笑着问:“小姐用过早饭了吗?” 棠袖说:“没呢。这不是惦记青黛姑姑的手艺,才特意跑过来。” 青黛在宫里的时候给尚膳监的太监当过徒弟,勤勤恳恳学了不少年,一手厨艺比起冯镜嫆请的大厨都不相上下。棠袖不论出嫁前还是出嫁后,老时不时打着各种旗号来静心院,为的就是吃青黛做的东西,如今回来可不得过把瘾。 冯镜嫆睨了棠袖一眼:“馋嘴。” 然后让青黛去厨房露一手,免得这不省心的一直叨叨。 青黛依言放下账本,给棠袖沏杯道茶便往厨房去。流彩也忙向棠袖请示要跟过去观摩学习。 棠袖应了,捧着茶盅在冯镜嫆边上坐下。 不坐还好,一坐就仿佛犯了懒症,浑身骨头顷刻变得软绵绵的,棠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直往冯镜嫆身上倒。 可能是她娘用的熏香太好闻了,说不定正好有助眠的功效,棠袖迷迷瞪瞪地闻着想着,她好困啊。 冯镜嫆转头一看,这不省心的眼皮子都快黏一起睁不开了。便问:“是太久没回来了吗,认床睡不沉?” 棠袖含糊地嗯了声。 ——冯镜嫆并不知道她做梦的事。 先前她不管是找大师还是请大夫,里里外外都瞒得很严,仅少数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知情,就这还被流彩禁了口风盯得死紧,没叫丫鬟们以外的人知晓,同样也没叫陈樾的人知晓。 锦衣卫都不清楚的事,冯镜嫆自然更不清楚。 看棠袖神色委顿,一副熬了大夜的模样,冯镜嫆只道她认床,接过她手里歪歪斜斜快要捧不住的茶盅,免得茶水洒她道袍上:“等会儿,先吃点东西。” 怕她等不了,又说:“你青黛姑姑在做酥油松饼。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 棠袖闻言,立刻强撑起精神坐好。 撑到酥油松饼出炉,青黛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端上来,金黄的油光热气腾腾地往外冒,看得人食指大动;再盛碗香甜软糯的粳米粥,搭配几碟各色的时令小菜,虽然还是困得眼皮要很艰难才能抬起,但这并不妨碍棠袖边吃边夸青黛姑姑的手艺又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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