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愤慨的少年大喊道:“乡亲们,别信她。她可是卖国贼的......” “咻”的一声,刚说话少年感到脖颈一阵凉意,然后鲜血顿时如雾般抛洒开来,最后几字生生卡在喉咙中。 沈辞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戾气,握着染血的剑,盯着林桑晚一字一顿道:“胆敢再有闹事者,格杀勿论。” 裴松、席闫二人皆变了脸色,拱手回“是。” 先前只是敲晕了上前来的难民,若他们一意孤行,接下来只怕会血流成河。 如作兽散的众人登时不动。 旁边被打晕的何敬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理了理衣袍,双膝跪地对着林桑晚行拜礼,恭恭敬敬道:“参见嘉辰王妃。” 巡检司士兵见状也纷纷放下手中兵器,下跪行礼:“参见嘉辰王妃。” 之前问话的小女孩走上前两步,也朝着林桑晚跪拜,其他百姓旋即效仿。 城门前,只剩沈辞一人,孤零零立着。 他仰望着她,面无表情地沉默,猩红眼眸里的湿润却终于夺了眶。 他如何不知她的铮铮傲骨,复仇之恨,家国之责...... 随便拿出一样,都比两人的情爱重要。 她有着绝对的善良,她信奉公平、正义,她没有辜负任何人,却独独辜负了她自己。 双十年华,她本该明媚风发,意气凌云,她本不必首当其冲。 视线模糊,指甲都嵌进手心渗出血来,他浑然不觉。 雨势渐渐变小。 “锵!” 玉尘剑回鞘。 沈辞阖了眼,躬身朝她一揖,神色恢复平静,艰难开口道:“参见嘉辰王妃。” 他语气很平淡。 林桑晚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无尽而深沉的苦涩。 她闭了一下眼,终是忍住没看他,握着长弓的手,指节泛白。 不起眼的街角处,红衣女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笑,眼中燃烧着滔天恨意和满腔嫉妒,原本妩媚的五官此时也变得狰狞丑陋。 她不理解,林桑晚为何不杀了这些愚民。她不理解,他们如此辱她,她还能从容冷静地替他们考虑。 街角处又走出一男子,他拍了拍她肩膀,语气带了一丝不满:“你若再这胡闹下去,父亲不会再留你。” 说话的是定阳侯府三公子——蒋辰鸣,红衣女子则是时镜夷。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确定了襄县的这个林桑晚是真的,接下来照计行事。我不管你跟她有何纠葛过节,这个档口上,莫要任性。” 蒋辰鸣十三岁后便从了军,跟在家中大哥蒋辰烨身边学习。自打二哥去世后,他便回了永都,发誓要手刃林桑晚。 父亲却告诫他时机还未到,要沉住气,看得远,蒋家要的是那至尊之位。 明日就是最佳时机,明日,他一定要替兄报仇。 时镜夷恢复心绪,拍下他的手,冷笑道:“蒋三公子,若不是我安排刚刚那一出,你怎么能知道哪个林桑晚才是真的。” 蒋辰鸣静默不语。 时镜夷继续道:“你放心,我是谋士,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蒋辰鸣看着身旁这个心如蛇蝎女子,有一丝懊恼。他从大哥、父亲那里听过她的事。四年前,若非她出谋献策,林家不会倒台的如此顺利迅捷。 她是一个不容小觑之人,只是他难免有些好奇,她和林桑晚到底是有何过节?要她家破人亡还不够,还要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第48章 无心 人群散后, 不过片刻,外头谣言疯涨。 传永安郡主对嘉辰王情根深种,死也要同嘉辰王死一起。 传她巾帼不让须眉, 有情有义。 谢长凛得知了今日之事后,一时有些艳羡嘉辰王, 但更多的是打心眼里敬佩她。 如此有勇有谋, 才貌兼备的女子实是罕见。 谢长凛进屋见她忙碌身影, 道:“可以让下人整理, 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林桑晚笑而不语, 转身见谢长凛要下跪行礼,忙阻止道:“表哥。” 听到表哥二字, 谢长凛明了, 兀地问:“表妹还会回谢府吗?” “嗯, 在离开襄县前都会回来, 两日回来一次,看望祖母。”林桑晚轻声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的事总不能说不干就不干。 谢长凛在案几前坐下,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道:“我已命人开粥棚布施。” 林桑晚身子僵了一下,她还未同他提起此事,他到先她一步想到了。 这下欠的人情又多了些。 谢长凛解释道:“谢家虽为商贾之家,但也懂仁义二字。平日里他们没少关顾谢氏商铺, 也是时候回报百姓, 正所谓积善之家, 必有余庆。” 两人相处时日不多, 聊上的话也寥寥无几,但他明白她是个恩怨分明之人,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对她好一分,她会还你两分。 谢长凛是个商人,凡是考虑利益。本可等林桑晚开口,他再顺势布粥行善,让她再欠他一个人情,可他突然不愿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她的赤诚之心。 林桑晚侧身,眼风扫了一眼谢长凛。 一如初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一双眼睛透亮有光,锐利精明。可除了眼睛提醒他是个商人外,他身上任何一处都未沾染半分铜臭味,儒雅得不能再儒雅。 林桑晚继续整理衣物,道:“襄县有你们谢家,是襄县人的福气。” 她并非恭维,而是真心赞扬。 ...... 到了县衙,何敬已命人收拾好屋子,刚好在沈辞隔壁。 林桑晚进县衙时,天已经黑了。何敬恭敬地在门口迎接,生怕一个招待不周就会掉脑袋。 当亲耳听到原来的谢府表小姐变成了郡主,又是嘉辰未过门妻子时,他犹被雷击,恍然明白她之前费心费力替难民筹谋规划,原是为了嘉辰王,并非为了沈大人。 在衣食起居上,林桑晚习惯了亲力亲为,当两个俾子要替她收拾时,她只是令她们去门口守着。 雨歇夜深,月隐云后。 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俾子道:“永安郡主,沈大人求见。” 林桑晚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举着油灯走至门前,将门拉开。 屋外沈辞开口:“你们去给郡主端碗姜汤来。” 守门的两个俾子抬头看了眼林桑晚,见她点点头,才应声退下。 沈辞站在门前,脸上已恢复平静,道:“阿晚。” 林桑晚不曾踏出门槛,语气郑重:“我同沈大人虽年少相识,但到底身份悬殊,还请沈大人日后唤我一声嘉辰王妃。” 油灯烛火因风剧烈摇晃,黑夜中,沈辞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屋外的风,忽明忽暗的灯光登时亮堂起来,照亮了男子英挺凌厉的五官。 旋即压迫感自头顶传来。 林桑晚强自镇定地眼帘抬起,看着沈辞的脸庞。 他两道浓眉微扬,不苟言笑时,更显严肃凶厉。难怪有传闻言只要沈辞主审,没一个犯人不乖乖招供,实在是见到他的脸就怕了。 四目相对,沈辞琥珀色淡眸里一片清正,林桑晚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 月白色衣裳在夜风中飒飒作响。 他从袖中取蓝白色瓷瓶递给她,淡淡道:“白日里见你手受伤了,过来给你送药。” 白日里,因为扣弦扣得太紧、太久,她的指腹被弓弦割伤,之后她又回了谢府,他一直没机会亲自看上一眼。 林桑晚看着他一袭白衣,好似仙人下凡。她暗暗感叹,自己总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以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她被美色所惑,对他一见钟情。可她现下要克制,要远离。 她没有去接,举着油灯的手收紧,漠然道:“沈大人深夜找我,只是为了这些不重要的事,未免太过无聊。” 沈辞一顿。 林桑晚敛了敛神,平静道:“多谢沈大人,我已经敷过药了。夜深露重,您请回吧。” 她低头,就要关门。 “林桑晚。” 沈辞将手落在她手背上,阻挡她关门的动作。 他的手很瘦,手指修长白净。她抬眸,牢牢将心底涟漪封存在角落,冷冷道:“沈大人这是何意?” 死寂,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沈辞定定地,静静地低头凝视她,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眼神。 未遇到她之前,他好似一块冷木,生活也是枯燥乏味。 他本做好了孤寡一生的准备,一个人走下去。 可是,大雪中,林桑晚好似一团五颜六色的火焰,突然出现在了他黑白世界中,时刻让他感到暖意,渐浓渐炽。 她不在意别人眼光,却每次听到有人诋毁他时愤愤不平,出手教训。 她特意打听他的生辰,然后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她会在他孤寂时跑到他跟前撒泼打滚,吵着要他带她去玩。四年前,她虽第一次入永都,可愿意带她玩的人比比皆是,原本浪荡挑剔的公子哥陆岑都能对她另眼相看。 她那么好,应当一生顺遂平安。 他许诺过,会与她一同面对艰难险阻,会护她平平安安,即使以陌路人的身份。 若这是她想要的,他不会阻止。 孑然一身是他的宿命,遇见她,已是三生有幸。 静默良久,他指尖发凉,轻轻放手,克制着情绪道:“是下官唐突了。永安郡主,早些歇息。” 话闭,沈辞缓缓转身,没入黑夜,没再回头。 灯光在他离开一瞬便被大风熄灭,雨后夜晚的寒气也在这一刻扑面而来。 眼眶有点热,林桑晚唇瓣动了动,终是没喊住他,静静看着白色衣角如一缕清风般从她眼前滑走。 这四年来,她学会了如何让一颗心变硬,变冷。 既然注定是不好的结局,又何必开始,不如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 翌日清晨,竹叶轻颤,雨珠如珍珠般滑落,激起淡淡水雾与清新而淡雅的泥土香。 林桑晚醒来时,沈辞已出了县衙。 见裴松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笑道:“我武功比你好,不需要人保护。” 裴松脸色铁青,双手抱胸,不予理会。 在他眼中,林桑晚是个没心肝的坏人,自家主子对她掏心掏肺,她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林桑晚笑笑,也不跟小孩子计较,淡淡道:“襄县今日可有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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