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哥在外头肆意妄为,作奸犯科,可勋贵子弟中,哪家公子不沾点坏毛病。他二哥不过是奸杀了两名青楼女子,他们就要二哥偿命,真是荒唐至极。 听闻父亲要对嘉辰王等人下手时,他主动请缨,从陵州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二哥报仇雪恨。 视线从铁剑上移开,蒋辰鸣收回思绪,眸色阴沉地望着沈辞,嘴角笑得邪乎,道:“沈辞,别高兴太早,你的林姑娘只怕此刻已不在人世了。” 话落,他高举手中长剑,声音振聋发聩,“掩护我,杀出去。” 席闫旋即飞身下城,骑上马,指挥暗卫追了过去。 黑甲卫见蒋辰鸣改变阵型,他们随之变化。 城门外杀声震天。 沈辞站在城墙上,好似没听到蒋辰鸣的话般,静静看着。嘉辰王未进城前,他不会离开。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道旁古木林立,树冠遮天蔽日,知了藏于树冠中,声音聒噪。 林桑晚揉着额头坐起,晕沉沉道:“好吵。” 马车内的裴松没有接话,双手抱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桑晚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裴松眼周发黑的双眼,登时清醒,抬帘看着车外,想起自己最后喝的那碗药汤。 她一时不知该说沈辞好还是不好。他利用了自己对他的信任,但这份利用是出于她的安危。
第50章 与妻书 林桑晚啃了几口干粮, 喝了几口水就没了胃口。 马车内林桑晚与裴松大眼瞪小眼。 林桑晚问:“小裴,我们这是要回永都?” 裴松扭开脸,哼了一声, 再是嗯了一声,真是拧巴得很。 林桑晚若有所思点点头, 思索片刻道:“你之前不是话老多了嘛, 怎么这几日不说话了?” 裴松眯了眯眼, 道:“主子不准我说。” “为何?” “主子说林姑娘太聪慧了, 只要我一开口, 你就能猜到七七八八。因此特意叮嘱我不到永都不能开口,也不能中途把信交给你。” 裴松话落, 登时捂住了嘴巴, 疲倦的眼神变得惊愕万分。现在的他特别想念席闫, 席闫能立即想出各种点子圆回去。 林桑晚脸上笑意晏晏, 神色平静问:“什么信一定要到了永都才能给我?现在看不行吗?” 裴松不再说话了,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林桑晚循循善诱道:“襄县灾情还未平定, 你家主子身边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可他让你护送我回都城,说明现在局势危急,危险重重。早点给我,说不定路上还能想想办法。” 回永都是不可能的, 襄县肯定出大事了。 只怪自己对他毫不设防, 着了沈辞的道, 幸好裴松头脑简单, 要是席闫,她还得直接动武。 裴松抱紧了她的青霜剑, 简单的脑瓜子想不出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于是拿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交给她。 信封上空无一字,林桑晚接过来,将帘子拉开,然后拆开了信看。 字迹刚劲,字如其人。 吾妻桑晚: 你现在是不是微皱着眉?又想提醒我,唤你一声“嘉辰王妃”。 可我做不到。 我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可以已挚友、亲人又或者是其他身份祝福你。祝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然而,在四年前我就尝试过了,在对你说出“也恭喜你,觅得佳婿”时,我就后悔了,发现自己做不到。 你是不是又想笑我,南顺第一公子,不过尔尔?你想笑就笑吧,四年后的相逢,你都不怎么笑了。 因我命中刑克双亲,是扫把星,自我记事起,身边之人皆厌弃我,避着我,只怕沾染晦气。连我父亲每见我一面,都会卧榻半月。趋避厉害乃人之常情,我冷静地接受这些,算是少年老成。你是不是会好奇我为何说起幼时之事? 你曾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所以才冷着一张脸。其实不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只是二十几年来,我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用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学习,一个人......我自幼亲情淡薄,所以遇上灼灼似火、皎皎如月、永无畏惧的你之后,我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怎样做才不会伤害到你,怎样做才是对你好。当你毫不犹豫地走进大火后,我后悔自己未能好好跟你说上几句话,后悔自己未能留住你,后悔...... 在与你重逢的那一刻,我已无法克制自己想要你的念头。你从未说过心悦于我,可你答应同我成婚了,给了我至高至纯的欢愉,此生已得圆满。认识你,幸甚至哉。 当你选择嘉辰王时,我何尝不知你的委屈、心酸、苦楚。丧亲之痛,复仇之恨,家国之责,每一样落在你身上都是一座巨山,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可你焉知,我不能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你若得见此信,想必我已身死。然此番赴死,乃我所愿,我不愿再活在悔恨的泥沼中,更不愿再一次失去你。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1。 此次若能一举肃清蒋礼一党,你身上的担子也能减轻一点,嘉辰王也能凭此功劳,坐稳朝堂。而他已允诺我,写下了和离书,放在此信中。我已将这四年来朝中培植的朝中心腹尽数告知了嘉辰王,同时在永都留了一批死士和蒋礼一党昔年罪证给你,死士名单在此信中最后一张纸上。 不知你会不会想我,你若想我时,就拿着信中信物,去西城云川街的晚归苑,放一盏明灯可好?在你不在的四年里,我做了各式各样的明灯。但你别放得太频繁,也别太持久。你要是太快忘了我,我会难过。但你要是一直记得我,我更会心疼。 晚归苑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礼物,是沈家大房的财产。我孑然一身,除你之外,了无牵挂。你就将我当做是以一个哥哥身份,替你置办的嫁妆。 原谅我的自私,我终是不愿亲眼看你嫁做他人妇。 接下来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待事了后,愿你依然是大杀四方的林家大姑娘。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我此生写的第一封家书。 沈辞 ...... 看完信,林桑晚眼前漫漫黑翳涌上来,手中紧紧攥着信封里一页写满字的纸和一张落了红印的和离书,以及一个小东西。 她怔怔地坐着,双脚虚软,靠在了车壁上。 “......林姑娘?” 她听到裴松的声音,焦急地在耳边响起。 她闭着双眼,只将信揣进怀中贴在胸口,茫然道:“小裴,我有点头晕,先让马车停下。” 裴松喊了停,马车停了下来。 林桑晚依然闭着双眼,她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还来得及,不要慌。 休息了一盏茶功夫,林桑晚睁眼,又开始循循善诱地跟裴松讲道理,绕着绕着,裴松将青霜剑还给她,马车掉头,往襄县赶去。
第51章 【51】 金色的曙光洒满城头, 襄县城门外厮杀还在继续。 在萧逾白和祝青阳回朝述职时,一部分黑甲军提前隐在萧逾白附近,也没随祝青阳回大堰。 为了不起疑, 留在萧逾白身边的士兵不多,一千人左右。人少却各个精悍, 毕竟每一个黑甲卫都是从刀口舔血中杀出来的。 虽都是边军, 但与常年少战的蒋家白蟒军相比, 黑甲军的气势、作战能力明显更胜一筹。 城墙上残旗猎猎, 血迹斑斑。 萧逾白一身铁甲玄衣, 头束金冠,迎风而立, 周身显着不怒自威的皇族威严。 少年帝王, 应如他矣。 “本王来的路上遇上了西尧武道第一的刀仙, 纪大师同他走了。 ” 萧逾白墨眸沉敛, 安静地俯视着如作困兽的蒋辰鸣。蒋辰鸣两千余士兵越来越少。 西尧国不似北漠国常年发动小战争,自从十前战败,他们不再轻易挑衅南顺边界, 而是一直养精蓄锐,韬光养晦。此番出动刀仙,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 “......西尧”沈辞视线同样落在蒋辰鸣身上,道:“恐怕乱世要来了。” 他不担心纪师父,他活了大半辈子, 从未有人打败过他, 一生只求一败。 当初纪无刚能教他武功, 除了看上永都福仙楼的美酒佳肴外, 还看上了他的悟性。纪无刚觉得人生太过漫长,在枯燥乏味中等待对手不如亲自培养一个天下第二, 然后去打败他这个天下第一。 可后来,纪无刚似乎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尤其是在见到林桑晚后,天天给她出些馊主意,扰得沈辞心神不宁。 又是鸳鸯浴,又是春宫图...... 萧逾白微侧身,看到沈辞那双如霜似雪的淡眸扬起一丝暖意,心内发堵,别开眼不再看他。 能让沈辞分心的,也只有她。 他强压下心中嫉妒,视线重新落在城门外。 沈辞面色沉峻,不急不缓道:“自镇北王一案后,南顺王气衰竭,日薄西山。殿下卧薪尝胆,礼贤下士,欲挽天倾,可朝廷内里早已腐烂不堪。微臣数年来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亦不能挡时代洪流。乱世起,英雄辈出,群雄逐鹿。殿下该早做准备,广纳贤才,选定谋士。” 萧逾白自幼被贤妃收养,他正直,风流,儒雅,有心机。在贤妃离世前,他一直被贤妃保护的很好,几乎没经历过残酷的尔虞我诈。虽然他一直在进步,可他对目前朝廷风云的了解不如沈辞的万分之一。 听完这段话后,萧逾白微微一僵,饶是他见多识广,博览群书,还是不如沈辞敏锐大胆,这话要是被父皇听到,必定要诛九族的。 “殿下也该想好,是想当一方枭雄,还是做这天下共主。”没等萧逾白回过神来,沈辞继续道:“不管殿下怎么选,希望殿下不要忘了同微臣的承诺。” 萧逾白又看了眼沈辞,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在托孤的意味,正色道:“本王不会忘。” 沈辞将培植的朝中心腹都给了自己,又是献策,又是将这次功劳拱手相让,只是为了得到一封和离书和一个自己的承诺。 他说:“我要殿下,守她岁岁平安,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他说:“她可以选殿下,但要她自己心甘情愿,心生欢喜才选,而非情势所迫,情非得已。” 经此一事,他本可载入史册,流芳千古,却要给自己造势,命都擦院右佥都御史蔡荃将功劳都记在自己名下。对外宣称,他在襄县所行所为皆是奉了自己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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