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两声, 在戚闻渊身前蹭了蹭:“大清早的。” 用过家宴, 夫妻二人辞别了欲言又止的侯爷与侯夫人, 绕过年前被家法处置、尚在养伤的戚闻泓,并肩往街市上去了。 街市上的人比中秋那日还多。 戚闻渊紧紧攥着珈宁的手。 珈宁用尾指挠了挠戚闻渊的手心:“怕我走丢呀?” 戚闻渊:“抓疼你了?” 他稍稍松开了些。 珈宁用力回握住戚闻渊的手, 以此作为回答。 人潮熙攘, 容易将声音盖住。 夫妻二人选择用十指传情。 路过猜灯谜的铺子,无需珈宁开口,戚闻渊已赢下了最精致的那盏走马灯。 珈宁甜声道谢:“今日有这一盏就够了, 熏风院库房中的花灯都可以拿出来开铺子了!” 花灯的光亮映着珈宁的笑靥,比满街的灯火更加绚丽耀眼。 未等戚闻渊答话, 却见珈宁拉着戚闻渊、往另一间猜灯谜的铺子行去:“跟我来。” 戚闻渊:“嗯?” 不是有一盏就够了吗? 珈宁娇声道:“看我的!” 她将方才那盏走马灯塞到戚闻渊手中。 看着珈宁清亮的双眸, 戚闻渊恍然大悟。 原是夫人想要自己试试。 戚闻渊道:“好,看夫人的。” 他提着走马灯站在珈宁身后半步之地, 只静静看着珈宁的背影, 并不说什么“交给我”之类的话打扰她。 她思考的时候会微微偏着头。 遇到烦人的谜面时,她会小声读给自己听——用吴语。 戚闻渊勾了勾嘴角。 不多时, 铺子中响起围观之人的掌声。 珈宁抱着一盏颇为精巧、做成小羊模样的花灯转过身来。 她将小羊花灯塞到戚闻渊怀中:“我们都要有。” 出了灯铺,二人顺着人潮往前行去。 花灯也好、路边的杂耍也罢, 珈宁向来是看什么都欢喜的。 戚闻渊看着她,也觉得欢喜。 - 二人回府时已是将近子时。 珈宁嚷着累, 几乎是半个身子都倚在戚闻渊身上。 却是恰好遇见了同样看灯归来的戚三爷和陈氏。 陈氏想要说什么。 戚闻渊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戚三爷赶忙拉着陈氏走了。 回了熏风院,听着盥室的水声, 戚闻渊却是想起了大婚那日。 彼时他想着,无非是从水华居搬到熏风院,无非是从此床榻边多了一个人,无非是成婚而已。 情爱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原是不屑一顾的。 他盯着妆台上的妆奁若有所思。 沐浴过后,珈宁换上寝衣、行至内室。 她戳了戳正在发呆的戚闻渊:“世子在想什么?” 戚闻渊回过神:“想你。” 珈宁轻哼:“又哄我。” 戚闻渊握住珈宁尚还带着水汽的手:“真是在想你。” 想她少时是什么模样,及笄之时是什么模样,北上之时又是什么模样。 珈宁:“……世子既是得闲,不若帮我绞发?” 这人如今真是越发不正经。 戚闻渊颔首,当即便去寻侍女拿了两张巾子。 珈宁在戚闻渊身前乖乖坐好。 子时的梆声响了。 戚闻渊忽地开口:“我原本觉得,岁岁年年都是相似的,人在世上的数十年,无非是一再重复。” “昨日、今日、明日,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平日、休沐日、假日,亦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珈宁一愣。 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些? 戚闻渊继续道:“但宣德十二年不一样。” 珈宁抿唇:“世子醉了?” 方才他们在酒楼看烟花时各饮了一小盅甜酒。 戚闻渊摇头。 他放下巾子,行至珈宁身前。 而后半跪在地上,抬首望向珈宁清凌凌的眼。 珈宁被那双点漆黑眸灼得一怔:“世子……” “因为宣德十二年,我……”戚闻渊不想用“偷”,却也不知该用什么词,便囫囵了过去,“来了一桩婚事。” 少时,戚闻渊也有过自怨自艾的时候。 如今他才知晓,其实上苍分明是偏爱他的。 他一字一句道:“多谢夫人愿意与我成婚。” 在与夫人成婚后,他一潭死水的人生中终于荡起了波澜。 这桩婚事亏欠夫人良多。 只盼往后,他能弥补回来。 珈宁轻声道:“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些。” 她想要扶戚闻渊起来,却力气不够,最后竟是拉着戚闻渊跌入自己怀中。 二人贴得很近。 心跳声直直砸在对方身上。 珈宁双颊一红。 戚闻渊赶忙撑着座椅的扶手站起身来。 二人四目相对。 桌上的灯映照出两颗明晃晃的真心。 戚闻渊定了定翻涌的思绪:“有些话,我想在年节完全过去之前说给夫人听。” 他说得很慢:“之前我和夫人说,我不明白何为‘情’。” “这些天来,我想了很久,也翻了很多书册,还去问过一些同僚,我想……” 他郑重其事,没有半分醉意:“我是爱你的。” “只是我还尚未学会如何去爱人。” “抱歉。” 珈宁没由来地有些眼酸。 她眨了眨眼,扬起嘴角:“世子哪里不会爱人,世子明明就很会哄我开心。” “有什么好道歉的呀。” 回门那日,阿姐告诉她,夫妻相处不是学着话本照本宣科。 当时的她不解其意,如今却是回过味来。 戚闻渊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被书册上的文字框定了人生的才子。 与他的相处,和她翻阅话本时的幻想截然不同。 但却能让她安心、让她快乐。 他还让她生出了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心绪。 这很有趣欸。 而且,他说他不会爱人。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与夫君相处呀。 他们是一起摸索着前行。 珈宁站起身来,在戚闻渊的肩上落下一个吻:“世子愿意把这些说给我听,我很开心,很欢喜。” 她微微侧过脸去:“那个,床榻上堆那么多锦被,怪碍事的。” 戚闻渊轻笑一声:“我让苍莨收走一床。” 宣德十三年的元夕是由一个吻结束的。 因着今岁天暖,虽尚在正月,但庭院中的枯枝上竟已冒出了一小簇茸茸的新芽。 那一点点嫩绿在温润的月光下轻轻晃动。 今夜挂着一轮满月。 又一个春天快要到了。 ——正文完——
第68章 谢老板的新铺子 又一年榴月。 戚闻渊照旧在十六这日告了假。 这次夫妻二人没往真定县那样远的地方去。 戚闻渊带着珈宁去了地安门大街。 下了马车, 看着对街的酒楼,珈宁瘪瘪嘴。 这条街她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还以为戚闻渊会带她去特别一点的地方。 戚闻渊道:“我们先去用午食。” 珈宁“哦”了一声,算不上太兴奋。 午食是在一家珈宁极喜欢的酒楼里用的。 戚闻渊定了一整桌江南菜, 珈宁自是吃的欢喜。 但这桌菜就如这条街一般,喜欢是喜欢, 终究还是少了些特别。 罢了, 要想年年都那样惊喜……很难罢。 她也不能做到让戚闻渊每年的生辰都惊喜。 行出酒楼, 盛夏的日光闪得珈宁有些发晕。 她有一点想念刚来京城时的那个生辰。 那个属于谢女侠的、很特别的生辰。 特别得不像戚闻渊这块木头的安排。 而且,他今日都没有送她生辰礼。 很奇怪欸! 今岁他们的感情分明是更好了, 怎么还不如去岁了呢。 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罢了”。 珈宁摇了摇戚闻渊的手臂:“午后我们去做什么?” 也许是他还有旁的安排? 戚闻渊:“……秘密。” 珈宁:“秘密?” 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可不像戚闻渊。 去岁他还想写章程给她看呢! 珈宁暼了戚闻渊好几眼。 戚闻渊故意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珈宁:…… 这人果真是有安排的。 珈宁抿唇, 松开手,绕到戚闻渊身前。 戚闻渊脚步一顿,竟是往侧边挪了半步。 珈宁:“世子?” 戚闻渊道:“夫人一阵便知道了。” 珈宁低声抱怨:“古古怪怪的, 若是一阵给我个惊吓,我可要生气的!” 戚闻渊:“……嗯。” 二人又行了半刻钟。 珈宁戳了戳戚闻渊的手臂:“我们究竟是要去哪?” 这种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倒是有些像去岁去真定路上时。 但这地安门大街, 还能有什么花样? 珈宁想不到。 戚闻渊在一间商肆前停下脚步:“到了。” 珈宁看看那商肆紧闭的大门, 又看看戚闻渊:“到哪了?” 戚闻渊:“进去看看。” 珈宁一头雾水:“进……这里面去?人家都没开门。” 且这商肆连个招牌都没有,全然看不出是做什么生意的。 今日的一切都奇怪得很。 戚闻渊颔首:“走罢。” 行入商肆, 珈宁更是不解。 这铺子瞧着挺宽敞, 但里头空空荡荡的,既没有老板, 亦没有货品。 戚闻渊带着珈宁在这铺子中转了一圈,而后问道:“夫人觉得这铺子如何?” 珈宁:“位置极好, 也还算是宽敞,且还亮堂……” 等等, 戚闻渊问她这些做什么。 她直直看向戚闻渊。 不会罢? 就算他不像旁的书生那般看不起商人…… 戚闻渊道:“夫人,之前在江宁时, 你提起过你和手帕交的胭脂铺。” 珈宁:“所以……?” 戚闻渊拿出一张房契:“生辰快乐。” 复又指着落款处道:“需得在此处写上夫人的名字。” 珈宁似是尚未回过神来。 戚闻渊道:“夫人提起那间胭脂铺时,很是高兴。” “若是因着成婚便让夫人失了这桩高兴事,我过意不去。” 依她那日虽说,她那手帕交尚还在经营着胭脂铺。 ……她的手帕交并没有远嫁。 珈宁侧过脸去:“戚闻渊!” “戚怀瑾……你真是……” “真是变了好多。” 她吸了吸鼻子:“是不是侯府缺银钱了,还得让我这个世子夫人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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