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先前让你看的家规看得如何了?” 珈宁道:“略略翻了一遍。” 实则是翻了戚闻渊为她抄录的简易版家规。 万氏听罢,当即随意考校了珈宁几句,哪成想珈宁竟是都能对答一番,笑道:“你倒是个乖觉的,记性也不错。” 珈宁心道,难怪戚闻渊不过十八便能高中探花,果真是极会应付考校的。 万氏又道:“家规到底是死的,你虽已读熟,但真的要上手管家又是另一回事了。这样吧,侯府的中馈暂且还是放在我这里,你往后午后若是得闲,可以来我这坐坐,看看我是如何处理府上事情的。” “会不会太过叨扰?”昨日珈宁又看了半卷风物志,还将想要去看看的地方都列在了一张花笺上,如今听罢万氏所言,只觉自己的打算都化作了泡影。 万氏久久未答。 珈宁坐在下首,瞧着满屋的寂静,亦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半天方才听得万氏笑道:“那你便十日来一次吧。” 又道:“我听闻你母亲于经商一道颇有见解,你可会看账?” 珈宁道:“跟在母亲身旁学过一些。” 万氏道:“学过便好,过几日,我送些账本去熏风院中,你且看看。” 珈宁点头应了。 万氏又道:“再就是赏花宴的事情,珈宁可有什么要求?” “一切夫人安排便是。”珈宁话一出口,总觉得有些耳熟,忽得反应过来,这不是戚闻渊在熏风院时总说的话么。 万氏见着珈宁嘴角勾了勾,一时只觉无趣得很,便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等到珈宁带着织雨出了安和堂,万氏方才对着心腹阿婵道:“你说这位世子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阿婵一面帮万氏捶肩,一面笑道:“许是当真对管家权不甚在意。听闻这位在家中就是被娇宠的,如今骤然成了世子夫人,只怕满心都是要如何享乐罢。夫人可还记得敬茶那日世子夫人是如何沉不住气的?” 万氏摇了摇头:“若是想要享乐,那她更该把侯府的中馈握在手里才是。我担心她是故意装成这样的。” “罢了,你去把三房的账本收拾出来,过两日给熏风院送去。” “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万氏摩挲着左手的扳指,若有所思。 阿婵福了福身,道:“奴婢午后便去。” - 将近午时,珈宁与临瑶才终于是到了戚闻渊昨日所说的地安门。 珈宁与临瑶各带了一个侍女,又依戚闻渊所说,从府上支了一个侍卫。 珈宁牵着临瑶下了马车,往街中一望,便见地安门外大街上人头攒动、车马骈阗,街边有面容姣好的妇人当垆卖酒,亦有戏班子的小童在演着杂耍,还有推着小车的小贩在高声叫卖。 二人在这之前只见过两面,但都是性子活泛的,不过在马车上那两刻钟的时间,便已经从心爱的点心聊到幼时的趣事。 珈宁觉得,她和临瑶之间可以比和戚闻渊之间熟悉多了。 “街中的酒舍有南酒、京酒并药酒三种,”临瑶知晓嫂嫂不熟悉京中情况,下了马车之后便自告奋勇当起了向导,“右边那就是一户南酒铺子,卖的是花雕、竹叶青之类的,似乎还有糟鱼和松花蛋,我不太习惯那味道。对了,那店老板与嫂嫂似乎是同乡。” 又指着远处一户酒肆道,先是四处打量一番,方才踮起脚尖,凑到珈宁耳畔,压低声音道:“那边那家是京酒铺子,之前三哥哥从里头给我带过一小盅冬酒,喝起来一点点甜,并不醉人,很是爽口。” “嫂嫂可别告诉二哥。”临瑶话一出口,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和她颇为投机的漂亮姐姐可是二哥的妻子,心中暗道不好,眼巴巴望着珈宁。 珈宁笑了笑:“我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又道:“不若我们今日也去试试?” 临瑶有些迟疑。 珈宁道:“织雨定是不会说出去的。” 临瑶指了指自己的侍女:“辛夷也不会。” 二人一并望向那位跟来的侍卫,珈宁腹诽道,戚闻渊让她们带上侍卫原来是为了这个? 临瑶道:“罢了罢了,等三哥哥回来再说。” 珈宁眼珠一转,悄悄往织雨手中塞了一把碎银。 织雨了然,对着那侍卫道:“大哥可知若是想要方便该去何处?” 侍卫指了指。 织雨点头称谢,又说一会儿直接去万福楼中珈宁一行人回合,转身便钻进了人潮。 临瑶见了,当即一愣:“嫂嫂,你不怕被二哥发现吗?” 珈宁笑道:“他又没开天眼,如何能发现织雨一会儿还会再买些别的吃食混在一起,谁能发现” “多谢嫂嫂!”临瑶也不是馋酒,就是单纯喜欢这种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快乐。 往常有三哥带着她玩,如今三哥走了,又来了嫂嫂,她可真是幸运。 “嫂嫂,你往后出来玩,可还要记得叫上我,”临瑶咬下一口糖葫芦,含含糊糊地道,“二哥闷得很,嫂嫂以后若是想说话,就来找我便是。” 闷吗? 珈宁低声道:“世子他……” 其实也并不是闷。 临瑶:“嫂嫂说什么?” 珈宁笑道:“无事。我们再逛逛,我也给世子带些东西。” 他整日忙公事,都不能与她一道出来玩,着实辛苦。
第10章 这日都察院中事多,戚闻渊回府的时候已是将近亥时。 苍筤提着一盏莲纹宫灯,安安静静地跟在戚闻渊身侧。 熏风院前的海棠又冒了些新的花苞出来,清悠的月色落在淡粉色的花苞上,隐隐透着些淡雅的甜香。 戚闻渊却是想起了珈宁身上那股甜而不腻的花果香。 也许那是江宁城独有的味道,在燕京待了二十二年,他从未曾闻到过。 再往前行了几步,便听得正屋中传来少女的笑闹声,混在风声里,断断续续的,挠得他心中一痒。 往日里他一人宿在侯府东侧的水华居,若是都察院中事多,回来得晚,等待他的便是满室清寂,那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如今看着熏风院正屋煌煌的灯火,他一时间心绪莫名。 许是终于有了几分成婚的实感。 就像今早那般。 因着是婚后,今日去都察院的时候,戚闻渊还带了些喜饼分给一众同僚——他虽觉得交际费时,却更知道,若是不花些心思在交际上,到头来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同僚收了喜饼,说起那日没能见着新妇,又拉着他问了好一阵。 他事情还多,把赏花宴的帖子分了,便没再答话。 众人见他心不在此,起哄了两句没得到回应,也就散了。 心中却是在嘀咕,莫不是那江南来的新妇也融化不了这位京中无人可攀折的铁面玉郎? 也是,戚闻渊这婚事本就来得突然且蹊跷,盲婚哑嫁的,他又是这样一个万事不在意的性子,就算是京中最娇艳的美人当前,他怕是也只在乎身前的那摞卷宗。 戚闻渊自是不知旁人心中所想。 他加快步伐,大步行至正屋。 珈宁正和今日没一道出去的摇风说着地安门外大街上的见闻,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比划着:“听临瑶说,那南酒肆的老板是扬州人,与我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了,等什么时候嘴馋了,还能去试试他家的松花蛋。” “对了,听闻还有竹叶青,往日里母亲不允许我喝,如今倒是可以试试!” 听着屋外的动静,知晓是戚闻渊回来了,珈宁赶忙将话头收了个尾。 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冷,戚闻渊一入屋便先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省得将寒气带给珈宁。 珈宁拢了拢身上的寝衣:“世子回来了。” 她原以为他今夜是不会回熏风院的。 午后珈宁与临瑶在地安门外大街上逛了将近两个时辰,回府的时候恰好是用夕食的时间,戚闻渊派了人来传了话,说公务繁忙,让珈宁不必等他用饭。 珈宁便留了临瑶,二人分了一盅冬酒,配上些许厨娘做的江南特有的下酒小菜,吃得极是畅快。 二人边喝边聊,一顿夕食用了将近四刻钟,起初珈宁还担心戚闻渊突然回来,后来也不知是聊得太过入神、还是那冬酒终归还是有几分醉人,她便将这人忘了个干净。 等到天色渐晚,临瑶回了自己的院子,珈宁才想起。 自己还有个刚成婚的夫君。 忙寻了侯府的侍女,得知戚闻渊往日里若是回府晚了,会直接回水华居中宿下,却是忘了,那时候的戚闻渊尚未成婚、也尚未搬来熏风院。 不去水华居又能去何处过夜? 戚闻渊将外衫脱下,递给身侧的苍筤,复又转过身来对着珈宁道:“夫人今日与临瑶玩得可欢喜?” 珈宁颔首:“自然是欢喜。” 珈宁今日和戚临瑶聊了一整日,临瑶走后又和摇风说了许久,如今身上乏得很,自然也歇了要找话题的心思。 二人一时无话。 好半天,方才听得戚闻渊道:“我先去沐浴。” 珈宁这才想起,自己还给戚闻渊带了东西,便指着不远处的矮几道:“那是给世子的。” 又在心中暗自夸奖自己一番。 戚闻渊一怔:“多谢夫人。” 言罢,便行至矮几边,见着上头放着几包油纸,估摸着里头都是些零嘴点心。 他平日里对这些东西无甚兴趣,今日也不知是怎的,许是因为方才忙着公务,夕食只草草用了几口,如今腹中饥饿,竟是当即拆了一包油纸。 见着里头是几块镶着蜜枣的黄色糕点,问道:“这是何物?” 珈宁也没想过戚闻渊会现在就将那些零嘴拆了,远远望着,也瞧不清楚他手中拿的究竟是何物,便也走了过去。 珈宁道:“黄米面枣儿糕,市井吃食,也不知世子吃不吃得惯。”反正是她随意选的。 哪知戚闻渊却道:“初春夜里尚还有些寒凉。” 珈宁未反应过来戚闻渊为何突然说起初春的天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继续说起桌上的几包油纸中都装了些什么吃食,末了,却是看到矮几另一侧摆着一盅用了一半的冬酒。 赶忙小碎步挪了过去,又趁戚闻渊在打量那几块枣儿糕的功夫,偷偷摸摸地将酒盅藏在身后。 戚闻渊并不在乎桌上到底都有些什么点心,咬下一口枣儿糕,道:“往后入了夜,还请织雨与摇风提醒夫人记得着足衣。” 珈宁这才反应过来戚闻渊在说些什么,低头看了一眼。 自己方才是斜依在贵妃榻上与摇风闲聊的,是以并未穿袜着屐,当即红了脸,瓮声瓮气道:“屋里还烧着炭呢,我不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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