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时间从不等人,这些美好的愿景,到最后竟然只成了永远不会实现的期盼。 和自己最好的兄弟没了,这本就让左清清痛到不能自已,偏偏沈从白还是为救他而死,这一下子几乎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一大心病。 左清清哭得人都一晕一晕的,但还是对着沈从白比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从今往后沈从云有我在,她这一辈子都可以顺遂幸福。” “……好。”沈从白似乎五感尽失,就连这样一点值得欣喜的地方,都未能打动现在的他。过了许久,他才算是了无遗憾地应了声。 “主上,我有话,有话要同你说。”只是,到底是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末了,他安静了许久的睫毛再次胡乱颤了起来。 “我明白。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安心嘱咐吧,天涯海角,有我在的一日,就一定给你办到。” “那时,我和小妹流落街头,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后来……”后来是贺长情义无反顾地将他带回了鸣筝阁,给了他这样一份体体面面的差事。 有些话,从前不说,那是因为太过肉麻,说不出口。现下没了这些扭捏的心思作祟,可是却时不我待。 老天,真是同他开了好大的一个玩笑:“我从……从不后悔跟了您。总之,主上好,小白就……” 随着那个只有气声,但却听不到的“好”字出口,沈从白这口气才算是彻底松了下去。 或许,真像他说的那样吧。他并没有什么后悔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得安详。 沈从白一直是她最得力的那个手下。只是没想到,临了临了,走前的最后一点念想居然还是怕她多想,哪怕费上那许多气力,也要宽她的心。 他这样,倒是让她越发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仔细想想,她似乎只传授过小白一些骑射之术和打斗防身的本领,并未有什么更深的恩德。可沈从白却一直都不疑有他地将她的命令奉为圭臬,从未有半个字的不依。 这样好的一个人,老天却不肯给他多行哪怕是一点点的方便,硬要走一切都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夺走他的性命。 贺长情眼看着自己的几颗泪珠猛地落下,砸在沈从白盖着的被褥上,洇出一片发深的颜色来:“清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派去拦截送信的人终究是慢了一步。 圣上在落星谷里失踪的消息最先传到了邓瑛那里,只是不知怎的,就被章相给知道了去。 再之后,章祁知见拗不过圣上,便将矛头对准了鸣筝阁,这个一向被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方。 若不是圣上身边的小太监薛福被左清清他们护着回了宫,或许直到现在,鸣筝阁都还在被对方围得水泄不通。 圣命下达,派人将相府上下软禁了起来,僵持许久,章祁知这才不情不愿地撤了部署在鸣筝阁外的兵力。 好在圣上这一次,是铁了心地要站在他们这头。后来听闻沈从白负伤,还将太医院的一干御医给调了过来,说是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救回来。 只是,依靠凡人之力,是斗不过老天的。可怜沈从白这样一个还处在大好年华的人,白白葬送了这条性命。 “章祁知,多行不义,他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贺长情攥紧了拳头,对这这个向来都爱与人唱反调的所谓相爷恨之入骨。
第129章 正文完 春山含翠, 春水潺潺。转眼间,大地又是跨过一季寒冬。 绿意攀上枝头,生灵一一复苏, 北梧百姓们也刚刚经历了两桩大事。 一是诈死的长晟亲王及其党羽在狱中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新年,河水刚一解冻,他们便被押赴刑场。因着他们在云崖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斩首的时候, 围观者无不拍手称快。 二便是落星谷里那些由来已久的金玉奴得到了正名。现如今莫说是京都, 北梧大陆处处都能看到他们为生计奔走的身影, 看起来和普通老百姓也没有什么两样。 还记得圣上最初要推行政令的时候,朝中很是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尽管朝臣们只能分为赞成与反对的两派, 可也是自梁淮易登基以来头一次遇到这等架势的轩然大波。 若不是有像穆国公这样德高望重的大臣在朝中力挺, 又有傅念卿一家以文字引发民心所向,想来归还金玉奴自由一事也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只能说,好事多磨。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一切都如想象中的那样一路向好。 贺长情将母亲接回鸣筝阁后, 又在贺夫人和祝允的陪同下过了一个简简单单,但却格外难忘的生辰。 祝允能看出来, 沈从白的意外离世对贺长情的打击不小。不光是他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生辰礼一切从简, 就在之后的数月时间里, 贺长情也总是闷闷不乐, 就连房门都很少出。 直到近日阁中的各色花朵竞相开放, 许是被春光沾染, 她的脸上才久违地露出了些笑模样。 一束桃花枝攀上墙头, 粉嫩的花瓣散发出了阵阵馥郁的香气, 直直地牵引着人的思绪往墙的另一头飘去。 贺长情托腮等在窗边, 未有多久,便见祝允一脸兴致冲冲地小跑了进来:“主人,都准备好了。” “既如此,我们就出发吧。”贺长情抚平因为久坐而在裙摆上压出来的褶皱,不紧不慢地跟在活蹦乱跳的祝允身后,同贺夫人一道钻进了外间早就候着的马车里。 金玉奴的事情一了,祝允也跟着重获新生,他虽从未将此挂在嘴上,但是如释重负的心情却是一目了然。这的确是件好事,贺长情并不愿扫兴,更何况,他们也确实在皇城里呆得太久太久了。 北梧幅员辽阔,还有许多值得一看的地方。至于鸣筝阁,而今左清清活脱脱成了第二个沈从白,为人沉着稳重,有他在,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长情不是没有提过要把鸣筝阁阁主之位让给左清清。只是左清清在这件事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执拗,直言她想走多久都可以,鸣筝阁一切事务他也可全权处理,但是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主上,绝不接受别人来做,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左清清未曾出口的那点小心思,贺长情大致也能揣摩出一二来。大抵在他的心里,很是怀念小白还在的时候,那些他们在一起,回不去的旧日光景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因而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再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既如此,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呢,贺长情只好遂了他的心愿。 “主人,我们能不能先去前面的小巷子,然后再去奉天司?”祝允熟练地驾着马车,带着她们穿过了热闹非凡的长街。 “这点小事,你决定就好。”贺长情看清外面的街景后就放下了帘子,一头歪倒在了自己母亲的身上。 祝允选择前面那条碧水巷是有原因的。 来福来宝两兄弟如今就在这条巷子里给人家做跑堂的,虽说辛苦,但总算是有了糊口的生计。在京都这样的繁华地带,又有奉天司的扶持,倒也能立足。 比起从前在落星谷里任人呼喊打骂的日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客官,里面请。”来宝身子骨硬朗一些,所以掌柜的安排他在外面揽客,彼时祝允刚刚驾车绕进巷子口,就见来宝已是满脸堆笑地招呼起来。 来宝发自内心的欢喜,是连路过之人都可以被感染到的。祝允笑着向客栈里面望了望:“来宝,来福哥呢?” “原来是祝允啊。”来宝热情太过,这下子只好讪讪地摸了把后脑勺,一见面前这华丽丽的马车,就猜出了贺长情应该也在,“我哥在里面给人上菜呢。你和恩公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们还得去奉天司一趟。”祝允与来宝又寒暄了几句。到最后,还是掌柜的实在看不过眼,在里面吼了一嗓子,将自家与人闲聊的伙计给喊了进去才算完事。 碧水巷这里并不狭窄,尽管绕了一些远,但由于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挡道,一路格外地畅通无阻。很快,祝允就驾着马车来至了奉天司外。 奉天司是圣上下令新建的官署,坐落在京都正中央,可谓是四通八达。尽管其内官员至多也就是个从四品,但因着这样绝佳的位置和圣上看重,还是被不少人看好的。 “母亲,你要下去吗?”贺长情抬头瞥了一眼贺夫人,有些拿不透母亲的想法。 果然,便见她摇头:“你与赵大人惯熟,临行前定有好多话要说。我就不凑热闹了。” “那您就在马车里耐心等着,我去去就回。”车帘被祝允挑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横在她的眼前,贺长情轻轻一搭,整个人便被祝允拦腰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贺长情有些许的惊恐流露出来,但好在祝允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后便没了多余的动作。 自从那次开了荤后,祝允愈发胆大妄为起来。有些时候,竟也不顾外人还在,就擅自对她动手动脚。 只是动手动脚也就罢了,偏偏他现如今嘴上跟抹了蜜一样的,说起话来总是不知羞:“我怕主人摔了,这才好心抱你下来的。主人怎么还恼了呢?难道是,阿允身上太硬,您这边不舒服了?” 贺长情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知,母亲方才看去了没? 贺长情心虚地想要扭头看一眼,可里面的赵明棠却是等不及了。 一个看起来木讷的瘦高男子迎了出来:“小阁主里边请。赵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和祝允的账只能容后再算。贺长情弯弯唇角,自是跟了进去。 如今赵明棠在京都不必依仗任何人,也不用再做一些贵人们的门客。当然,最主要的,是再也不用替她这个一心要与父兄斗个你死我活的阁主打探消息。 赵明棠只凭自身,便在朝堂之上有了一席之地,是圣上面前新晋的红人。 这样的局面,恐怕是离开青州之时,他从来未曾设想过的吧。 那日秦家父子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赵明棠还怯怯地开口央她给安排一个好前程,如今也算阴差阳错地兑现了当日的承诺。 这样的世道,还算不错,一切都多亏了当今圣上。 贺长情曾经以为自己无比了解梁淮易,他只是一个重情重义,心思还算单纯的少年天子。可后来他们之间生了许多龃龉,她又觉得是梁淮易辜负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他只是一个同自古以来所有君王没什么两样的人。 再到现在,贺长情又生出了很多感慨。梁淮易宁愿冒着与众臣撕破脸皮的风险也要打破旧例,调集天下之力搜寻药草,只为替金玉奴们解毒,调养身子。 可能他是有些猜忌多疑的毛病,在他身边谁也逃不过伴君如伴虎的惴惴不安,但他又确确实实是一个对百姓们可以一视同仁的君王。北梧有他,想来那些曾经做过错事的梁氏先祖都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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