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若是没点忍耐力根本活不到这么大,不过他仗着宣文帝的愧疚现在是一点也不忍了。说话阴阳怪气,根本不给人留情面,经常将人怼得羞愤难当,无地自容。 所以暗中流传着康王在齐国时便疯了的传言。不过众人也都能理解,堂堂皇子到了他国为质,心中屈辱。齐国更是不会善待他,免不了折磨,只是为了不再挑起战争,给他留条命罢了。其中苦楚,除了康王,无人知晓。 “你耳朵都要伸到他们面前了。”突然梁璟幽幽道。 虞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向前倾斜,看起来姿势有些怪异,默默坐正后有些可惜道:“还是听不太清。” “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虞悦闻言小幅度接连点头,瞪大了眼睛满是求知若渴。 梁璟示意他离近些,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康王在恭贺淮王府上即将添丁之喜。” 虞悦向后撤了撤身子,一脸狐疑:“淮王妃有孕了?”看起来不像啊。 “是他养的外室。”梁璟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听闻淮王妾室众多,早先遭到过弹劾,说他耽于美色不思进取,不可为之。宣文帝便下令不许淮王再私自纳妾,需得到他的同意才可以。 上有计策,下有对策。既然不让往府里抬,养在府外总可以了吧,于是,淮王钻了这个空子。可高门大户中到处都是眼线,慢慢的,就成了一件公之于众的秘密。 淮王至今仅有一个妾室所出的女儿,若是外室能生出一个儿子,便是当朝的皇长孙,淮王自然爱护得紧。康王与他不睦,出言讥讽,他那个暴脾气不立即发火都算是很克制了。 虞悦有些怜悯地望了一眼淮王妃,这般温婉的人儿在淮王府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紧接着她又有了一个新疑问:“为何陛下要跳过更为年长的康王不赐婚,反而先赐婚于你呢?” “怎么?”梁璟挑挑眉,“你觉得嫁给康王比嫁给我更好?” 虞悦鼓腮,“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合规矩。”一般大户人家等级森严,基本按照年纪成亲,很少有跳过中间某个孩子,先让小一点的那个成亲的。 梁璟淡淡道:“规矩都是人定的,谁能说了算,谁说的话就是规矩。” 陛下赐婚,谁又敢说一句“不”呢。 很快宴席接近尾声,进入今日的正题——赏花。 御花园并不大,每个角落都逛一遍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能结束,一众人浩浩荡荡慢慢悠悠跟在后面,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虞悦起身往外走时故意落后于其他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这样才能纵观全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哪里是什么赏花宴,明明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行别的目的,至于目的是什么,还要再往下看。 不只是御花园中土地上生长的花,庭廊中两侧都摆满了一盆盆开得正艳的花,牡丹、芍药、玉兰、三角梅等争奇斗艳,馥郁满园。 虞悦对赏花实属没什么天分,看到漂亮的花附身闻闻,味道也都不尽相同,实在是不能理解前面那群人对一盆花都能有千百种领悟。 已到未时,虞悦用宽大的袖袍掩着下半张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里暗道怎么还不生事,不会真要对一堆无聊的花看一下午吧。 许是他们逛累了,在凉亭和连廊中四散而坐,裕贵妃招呼虞悦坐在身边,开始对她表示“关切”:“瑞王妃初嫁入瑞王府可还习惯?本宫虽不是子珺的生母,到底养育他多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本宫,本宫定为你主持公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裕贵妃的目标竟然是她。 虞悦装作惊讶一下,纠结道:“王爷很好,待我也很好,娘娘既然养育王爷多年,应是最了解王爷为人的,怎么会觉得我一定会受委屈呢?” 其余人本以为是普通的寒暄,没想到这位瑞王妃开口便直白地驳了裕贵妃的话,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二人身上。 裕贵妃显然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从小养尊处优,选秀后进入后宫也是位分在其余人之上,后来秦皇后病故她便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从来没有人敢反驳她的话。 到底是在后宫这么多年,能做到贵妃之位不止靠的母族,她知道该如何在宣文帝心里扎刺,也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抚。 情绪一闪而过,并未让人察觉到,她笑着抚上宣文帝的胳膊赞叹道:“看来子珺对陛下的赐婚很是满意呢,都学会疼人了。还是陛下慧眼识人,给子珺选了这么个伶俐的王妃。” “伶俐”是个好词,不过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便不是什么好词了,暗暗地向宣文帝表达自己的不满呢。 宣文帝抛去皇帝的身份,首先是一个男人,对于崇拜和夸奖天生就无法拒绝,对此很是受用,呵呵笑道:“朕看人是不会看错的。” “不过,”裕贵妃突然面露担忧之色,“听闻自从大婚之夜后,子珺和王妃便一直分住两院,连初一十五都不曾同房。”
第11章 夫妻档给新妇一个下马威…… 虞悦与梁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神中看出“莫名其妙”四个大字。就算周围的都是亲眷,也不好当众说些人家夫妻间的房事吧。 梁璟讥讽地勾起唇角:“贵妃娘娘消息还真是灵通,竟是能有此等闲言碎语传入深宫。” 大户人家关系错综复杂,总会有些个有心眼的安插眼线在别房中,或是安排人进去,或是用银钱收买。 瑞王府中的下人大多来自内务府,梁璟身边除千吉外无一信得过之人,所以才会在大婚第二日让虞悦出了寝房便要演。 诺大的瑞王府,早就如筛子般四处漏风了。 每家都有眼线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过就是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说罢了。而且眼线是清不干净的,今日能保证院子里的人都是干净的,谁知道日后当家里遭难缺银两时会不会动摇。 “本宫身边的人都知道本宫惦记你,听闻你的事后赶来告诉了本宫,这才知道子珺过得不甚如意。”裕贵妇言语间皆是通情达理,“子珺从前并无通房侍妾,王妃也是刚为人妻不久,可以理解。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子珺血气方刚的年纪,总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本宫特地挑了三个懂事的丫头,无需给她们什么名分,服侍好子珺就是了。”裕贵妃朝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便有另一名宫女带着三位婀娜多姿的美人上来,跪在地上齐道:“妾见过王爷。” 淮王妃有些同情地望向虞悦,这不就是给新妇一个下马威。 给丈夫房中添人分去宠爱,哪个妻子是心甘情愿的,何况人家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 裕贵妃此举简直就是啪啪啪打虞悦的脸,以身份施压,企图破坏夫妻二人的关系。虞悦不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回去免不了要与梁璟生气。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若是对她们不好,裕贵妃会再插一脚,虞悦定会落下个善妒的名声。若是不管,以后被小妾分去宠爱,小妾诞下嫡子,丈夫袒护小妾等等,才是无尽的噩梦。 淮王妃想到自己在府中的境遇,幽幽叹了口气,她们女子的处境怎么就这么难。 虞悦心中快速思忖着,通房丫鬟这种事她倒是无所谓,但裕贵妃塞进来的必定是眼线,要不得,梁璟也不会要。 她若拒绝,马上一顶善妒的帽子就给她扣上了,裕贵妃不定还有什么后招,这事还是得梁璟出言拒绝才行。 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虞悦看起来是个软柿子,捏下去却发现,捏得动,但根本捏不烂。 虞悦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美妾,突然簌簌落泪,转身扑进梁璟怀中,“都怪我身子不好,王爷心疼我才让我好好养身子,是我疏忽了,没考虑王爷的身体,都是我这个王妃的失职,呜呜呜……” 梁璟被她扑了个猝不及防,手臂僵住一瞬,反应过来后揽住她肩膀接戏,眼神凌厉:“本王倒是不知道裕贵妃有喜欢往别人府上塞人的喜好,既然你如此中意这三个丫鬟,不如送给四皇子可好?” “子珺,这是本宫特意为你挑的,”裕贵妃看起来未受影响,扯出一个温柔良善的笑容,“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为皇子,该多多开枝散叶才是,你不知道你父皇有多盼望抱皇孙呢。” “本王此生得王妃一人,足矣。”梁璟的手放在虞悦的背上轻轻拍着,口中说出的话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在场皆为京城中乃至整个大朔朝的人上人,哪个男人有权有势了不纳妾的,梁璟此话一出,犹如当众誓言,都不由得一惊。 虞悦也是一惊,他今日说出这番话,往后他们和离他要如何收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不是徒留话柄。 “王爷……”她抬起头,以帕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梁璟,眼神中满是震惊和疑问。 梁璟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拉起她一只手,手指从她掌心滑过,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看向宣文帝:“父皇,皇长孙您不必过于忧虑,自然是有您更孝顺的儿子为您排忧。” 在场人闻言偷偷看了一眼淮王,淮王面色铁青不敢发作,淮王妃在一旁低下头,回避视线。 梁璟的话虽夹枪带棒,却并无错处可挑。裕贵妃不好再继续发难,为了继续维持的温柔贤淑和宽厚养母的名声,只好作罢:“好好好,只要子珺过得好,本宫也能向离姐姐交代了。” 许多年过去,每每提起秦离,陛下都会有所触动。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重击在了宣文帝的心上,看着梁璟与秦皇后有七分像的倔强脸庞,一股怀旧和愧疚直上心头。 不止长得像,性子更是像了个十成十。 宣文帝突然变得怅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充当和事佬:“行了,子珺既然开府自立,由他自己掌管家事,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朕还有公务,不陪你们赏花了。”说罢,起身离去。 裕贵妃被驳了面子也呆不下去,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身份最尊贵的人都走了,赏花宴的邀请人也走了,戏也演完了。其余人也不便多留,谦让着一起结伴离开皇宫。 ***** 离宫的马车上,虞悦顶着两个肿得跟杏桃似的眼睛,惬意地环臂靠在车厢上,两只脚一晃一晃的。 梁璟略显嫌弃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对付裕贵妃的方法?真该拿铜镜照照你自己,两只眼肿的跟烂桃似的。” 虞悦双手摸上自己的眼睛,确实有点肿,但也不至于到烂桃,手一挥:“别管什么方法,有用的就是好方法,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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