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皇帝华沧听得入神,面带笑意,不由赞道:“颜卿的琴技愈发精进了。” “颜卿的琴技自是京城首屈一指,今日得幸可闻。”华承策啜饮一口茶汤,眸光浅浅,“平日可是难约得很啊。” “不知最近在忙什么?” 小指扫过七徽,颜景的嗓音淡漠:“不过是日常公务琐事,无甚特别,便不赘述了。” “是吗?”华承策轻轻放下茶杯,瓷器相触发出清脆声响,“我倒是听闻了不少颜大人的传闻。” 颜景没有抬眼,右手无名指勾住羽弦向上一挑,平淡道:“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三皇子殿下不必理会。” “罢了罢了,今日难得太子邀约的家宴,又有颜卿雅乐助兴,何必谈论那些不愉快的。”华沧轻描淡写地翻过。 华承策应声缄默,他知晓父皇不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明争暗斗。 “父皇说的是,儿臣来为您斟酒。”华君光适时出声打圆场,举起酒杯上主座为华沧斟满。 华阳平沉默地在旁饮酒,不发表任何意见。 雨丝淅淅沥沥,落在屋顶砖瓦上,如跳珠落入玉盘。 忽然,御前太监上前在华沧耳边低语了几句,引得后者稍稍抬眸,目光在华承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颔首道:“让他进来吧。” 华承策眼皮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翻涌。 只听有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不止一个脚步声。 那人绕过门口屏风,来到了灯光照耀之处,让人看清了他周正的外貌,是卫全。 他扫衣下跪,沉声道:“微臣卫全,拜见陛下!” 随即转向太子及其他皇子:“并拜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最后向颜景行礼:“见过颜大人。” 华沧微微点头:“平身吧,卫卿有何急事啊?” 华承策看清来人面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最近一直被禁足,只有在今日应了华君光的邀约才得以出来走动,可谓是安分的很。 只怕颜景借由诬陷。 但卫全可是朝中有名的愣头青,油盐不进,更不会胡诌是非。 他算是安心—— “回禀陛下,”卫卿低头拱手,嗓音掷地有声,“微臣要状告三皇子殿下,通敌叛国!” 心还没安下去,华承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你在说什么?!” 琴声戛然而止。 左掌虚按琴面,颜景停下抹琴,抬头看向卫全。 “微臣要状告三皇子殿下,以‘朱雀神教’为幌子,暗行通敌叛国之事!”卫全不为所动,反而更为坚定地重复道。 华承策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卫全!说话是要负责的,你有何证据?” “是,微臣有人证。”卫全向旁边侍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向屏风后一挥手。 在华承策的凝视中,有两个壮汉抬着什么东西慢慢走了进来。 等到看清所抬之物时,华承策神色剧变,全身的温度骤然褪去,如坠冰窖。 只见担架之上一个红衣女子四肢被捆绑,双眼闭合,似是无知无觉。 红锁……? 第54章 翻案 三年了,终于…… 红锁从地牢逃出, 路上少有狱卒经过,稍微有些疑惑。 但是怕温妕追上来,来不及多想便从大理寺的侧门逃出,一路向西奔向三皇子府邸。 乌云墨雨遮掩了琉璃瓦上飞檐的身影, 红锁忽而听到街边吵闹的声响, 张灯结彩、金粉铺路, 似乎是哪家达官显贵娶亲。 然而,她恍惚间听到了“抓人”“拦住他”之类的声音,却并不是针对自己的。 她思忖片刻后松了口气,心中的谜底稍稍被解开了些。 难怪她一路都几乎畅通无阻, 原是有其他毛贼分去了人力, 让他们无瑕顾及其他。 将仅存的疑虑抛下, 红锁沿着往日的路径摸到了一条无人小巷,轻车熟路地扣开暗道机关,在砖墙缝隙出现的瞬间钻入其中。 暗道逼仄阴暗, 她不得不躬身前行,心中思考着见到殿下之后的说辞。 霉味与臭味交织涌入鼻腔, 彰示着这条不为人知的道路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上一次走这条路是什么时候呢? 大抵是数年之前了吧。 她曾无数次通过这条暗道,出去做不同的腌臜事, 回来见同一个人。 直到那一日,殿下拉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红锁, 这件事情交由你, 我才能放心。】 之后她便成了南护法,负责御下与镇压,与殿下的交流越来越少,近乎屈指可数。 以她的武艺, 大可找一个富有的东家悠闲度日,有人来犯就上上工,无人便游手好闲地被养在宅邸。 但红锁依旧选择了他。 为什么呢? 路逐渐走到了尽头,红锁摸黑按下了机关,静待面前的石墙缓慢向右移开。 她四下环视一圈,想确认下气息,却抬头看见飞鹤屏风后点燃橙红烛光,颀长的人影在其后摇曳。 不知已经等待多久。 足尖触及地面,红锁闭眼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右臂还在流血,身上衣物也不合礼数,实在有碍观瞻。 “红锁?”温润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让她浑身一激灵,“是你吗?” 难道已经收到她会来的消息了吗? 不愧是殿下。 红锁不敢怠慢,赶忙出声应道:“是,殿下,我回来了。” 屏风后的人似乎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带着笑意道:“他们都说你出事了,我一直很担心你,看到你平安归来了,我就放心了。” 殿下……原来没有放弃她吗? 胸腔涌起一股暖流,红锁动容上前下跪,低头道:“红锁幸不辱命,已经将叛贼高轩诛杀。只是可惜……中途出现了一个黄毛丫头阻拦,没能杀死高轩的女儿,那丫头好像叫什么温妕?” “无碍。”男子的声音如沐春风,温柔得像是羽毛飘过,“你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闻言,红锁心脏一紧,殿下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与她说过话了。 她小心试探道:“殿下,红锁有要事禀报,请允许我靠近一步说话。” “既是如此,进来吧。” 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红锁眯起眼,迈步缓缓走向男子,左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皮鞭。 绕过精致华贵的刺绣屏风,看清那人面目的那一刻,红锁陡然放松了下来,福身行礼:“许久未见了,殿下。” 华承策端坐在桌案后,抬手示意她起身:“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是。”红锁忍不住扬起唇角,慢慢起身。 属于她的殿下,似乎回来了。 “来,”华承策将面前的茶杯推到红锁那端,“喝口茶慢慢说,有什么要事?” 红锁片刻没有犹疑地端茶饮下,恭敬道:“回殿下的话,红锁自从颜景手中逃出后,便一刻不停地前去收集情报。发觉朱雀神教虽被剿灭,但是跶婆那边似乎还并未收到消息,那人依旧愿意为我们提供血棘。” “只要殿下应允,我们依旧可以扶起另一个‘卜兴德’,搭建一个新的‘朱雀神教’。” “如此甚好。”华承策眉眼弯弯,含情脉脉,“如若将此事全权交给你,你有信心吗?” 红锁闻言惊喜抬头,连忙下跪:“定不辱命。” 许久未曾听到殿下充满信任的话语,她的脑子都被幸福冲的有些晕眩。 她本可以悠哉悠哉地过完一生,不用每天出生入死,将自己置身于危险边缘。 但是她依旧愿意为三皇子殿下鞠躬尽瘁,只为了他年少时的一句话—— 【红锁,人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想见到吗?】 ——我答应你,没有病痛、没有战争、没有绝望的王朝,一定会在我手下开创。为了这个目标,我需要你的力量。 ——红锁,帮我。 “红锁啊……” 指尖划过茶杯壁口,碎粒在指纹中聚集,华承策垂目看着杯中倒影,映出淡薄的眼底。 “砰”地一声,身躯倒在地面上,被雨水浸湿的发丝从兜帽中漏出,挡住了泛红的脸颊,鲜艳的衣色与伤口流出的液体融为一体。 “下次可别跟错人了。” 房门蓦然开启,等候许久的卫全带着官兵一同闯入。 · “这不可能!”华承策猛地起身,指着地上的红衣女子,言辞凿凿,“我根本不认识这人,是你们连通她一起来污蔑我!” 他的面色难看无比,终于知晓了为何太子会在今天提议家宴,原是为了针对他设下的局。 华承策果断向皇帝跪下,沉声道:“请父皇明鉴!我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更与朱雀神教毫无交集!” “三皇子殿下,微臣还未禀报完毕。”卫全一挥手,有侍卫从后又扔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人,你熟悉吗?” 华承策只看了一眼,心瞬间凉了一半。 这是平日中为自己提供血棘的跶婆人,连他都找到了,看来卫全是有备而来,非要将他置之死地。 “我们已经得到口供,一直与他交易的人,就是三皇子殿下。如若这些都是污蔑,那我就想问殿下几句话。” 卫全抬起头,眼神坚定无比:“为何朱雀神教的南护法会与您如此亲昵地说话?为何会知道您府邸的暗道?这个跶婆信使又是如何得知您的联络方式?还请您为微臣解答。” 华承策抿了抿唇,刚想要辩解,就听到有人从座椅上起身。 他偏头望去,果不其然看到颜景慢慢走到了中央,仅仅距离他几步之遥向华沧躬身行礼:“陛下,趁此机会,臣也想呈上一物。” 华沧被眼前的闹剧搞得有些头疼,看到颜景也走上了,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但箭已在弦上,任谁也停不下来,即便他心中已经猜测到了颜景要做什么,却还是只能扶着额头让他说。 颜景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了身边侍奉的小太监,在他呈上去的过程中适时解释道:“此乃高将军三日前交予我的书信,陛下可以过目。” 华沧展开信纸,只见白纸之上,血红的字体触目惊心,浓烈的色彩渗透了纸张,留下朵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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