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送的,六爷吧!” 清芷压住火,寻思自己问得也可笑,对方都由六爷安排,孩子自然只能是他弄来。 深吸口气,缓缓道:“姐姐,我不怪你,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自会算账。” 萱娘不认为背后是晏云深,毕竟她只见过锦衣卫,可又百口莫辩,实在是自己也糊里糊涂,深陷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见清芷急匆匆往外走,明显带着火,回去还得了,快步追出去,一把将对方拉住,“好妹妹,就算是六爷吧,他不告诉你,也是怕你知道那位娘子没了,伤心啊!” “不告诉我,就永远不知道了,明明晓得我为此牵肠挂肚,竟半点风声都不透,谁能不气!” 清芷一径往前走,扯得萱娘急喘气,方才停住。 “姐姐回去吧,穿的少,冻坏不值当,我自己能解决。” 薛娘拍着胸脯子缓半天,“姐姐是怕你枉费别人一片好心,我虽没见六爷几次,也知他对你十分喜欢,想来自己夫君,又万般宠爱,怎会做过分的事呐,何必使性子,坏了两人的关系。” 正因为乃最亲近之人,才不应有事隐瞒,更该如实相告啊,清芷哭笑不得,“自己夫君做任何事都得顺着,妹妹并不是这样的人,我真心待他,他就要真心待我,坦诚布公才是。” 乌云低暮,风回雪转,穿过庭间残枝,仿若飞花乱舞。 清芷匆匆回家,洗脸匀粉,对镜梳妆,收拾得伶伶俐俐,采芙看天色已晚,在旁边瞧着疑惑,“姨娘今晚出去,这会儿竟打扮起来了。” 清芷将玉凤簪别好,转身亲昵拉她的手,温柔道:“我来晏家快一年了,左右多亏你照顾,如今快到年根,不知你有没有想要的,别怪我说话客气,也不是想用东西收买人心,只想表达谢意。” 采芙笑嘻嘻,“姨娘总说见外的话,都是自家人,还提什么谢不谢,再说跟着姨娘吃好穿好,什么好玩意都在咱们六房,我已是享尽荣华,再不敢寻思别的。” 一张小嘴巴巴得甜,惹清芷心里也暖融融,她放下她的手,从妆奁里拿出两件珍贵首饰,翠玉镯放在对方手心,宝珞银簪子别在发间。 “知道你不好开口,那我就做主了,以后也是个纪念。” 采芙听着迷糊,不好意思问,只是怯怯地收好,抬头道:“姨娘晚上没吃饭吧,我去小厨弄。” 清芷看窗外飞雪比方才小些,吩咐多来几盘下酒菜,双料茉莉酒一并端来,掺着前日剩下的金华酒一起喝。 酒具要银珐琅的才行,桌子摆在明间,设暖屏彩帐,生起地炉,无论多晚,等六爷回来再开席。 前前后后忙完,屋里顿时馨香扑鼻。 又叫小丫头在院里摆香案,自己披着鹅氅,诚心祈福。 娇嫩脸庞罩在一抹香气之中,月光映雪,不似凡间。 晏云深依旧深夜才回,拖着浑身疲惫,瞧见她却来了精神,悄悄到近前问:“许的什么愿。” 清芷方才睁眼,吓了一跳,“我替六爷祈福,期盼六爷年年安康,长命百岁。” “你少气我,定能长命百岁了。”笑着搂怀里,闲闲道:“中秋时大家都拜月祈福,也不见你有心,今日又不过节,倒想起来了。” “祈福讲究心诚,时辰反倒其次吧。” 美酒佳肴已摆好,香气熏得炉温醉人,晏云深心情舒畅,脱衣服坐榻上吃酒,先喂了对方一盏,忍不住叹道,“还是有家好啊。” 清芷不似之前推脱,他喂她便喝,一杯接一杯下肚,脸颊飞起霞光,满春儿又送来一碗补粥,也晕晕吃下半碗,晏云深怕小丫头醉了,捂住杯,不让再碰。 “真能喝啊,不舒服又要闹腾,弄茶来吧,梅花上的雪用来煮茶极好。” 清芷拍手道妙,小孩一般,却不让采芙弄,非要自己拿扫帚去,直嚷嚷粉壁上堆着雪,又厚又干净,放在瓷瓶里藏一冬才最美。 晏云深拗不过,只得把斗篷披她身上,跟到院里折腾,再让丫鬟煮江南雀舌,的确鲜比寻常。 “我们家以前冬天的时候,惯于取梅花上的雪存起来,父亲喜欢在院里的梨花树下埋,说来年再打开,只是经常无人记得,都忘了。” 说着眼神朦胧,目光飞向远方,整个人懵懵懂懂,晏云深不禁心疼,将她手中的茶杯取过,轻轻放下。 “咱们今年也藏上一罐,明年我一定记得。” “好啊,现在就弄,我刚才扫的可多了。”忽地笑起来,眸子里涌出的喜悦冲淡忧伤,眉宇依然微蹙着,“等明年,明年——” 喃喃念,又开始落泪。 “明年你自己要记得,拿出来煮茶时,或许能想起我。” 晏云深无奈拿汗巾子替她擦,“早说不让你多喝,醉了不是,胡说什么。” “六爷——” 她轻轻地唤了声,将他手中的汗巾子夺过来,自己抹泪。 “我不是胡说,也没有醉,原先定下的婚约只有一年,全为查事,如今都弄清楚,徐砚尘已入狱,三姐姐的仇算报了,相信六爷是个守信之人,必不会饶过他,至于阁老,根本无力撼动,何况父亲确实做出污蔑他人之事,无论为何原因,都是罪有应得,算不上冤枉。我已无仇可报,留下只会耽误六爷,不如就此分开,没别的要求,六爷若心好,赏我一二百两银子做盘缠,将来赚钱,一定还回来,还有一样,放在萱娘那里的小哲,我要带走,其余都依六爷。” 晏云深的心揪紧,原来今夜种种竟是为摊牌离开,而且对方已见过小哲,肯定知道杏春不在,他了解清芷,一定生气。 “小哲的事听我解释,河道贪墨坐实,杏春抄家时便丢了命,我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将她复生啊,不告诉你,实在怕你伤心,没别的。” 听到杏春的名字,清芷更伤心,抽泣道:“在六爷心里,我便是个完全无用之人,任何事都不值得告知,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只要完成六爷的吩咐,就像满春儿,秦桑,采芙一样,或者连他们都不如,只是偶尔收留的小猫小狗吧。” 虽是哭着,一字一句却说得清楚,晏云深愣住,从没想到这层,只想着把她护好,安安心心地宠着,没想到人家不愿意。 在怨他不把她当一个活生生的人看。 “我若说我没这个意思,只想让你欢心,信不信呐?” 他是能言善辩,诡谲之才,朝堂上舌战群儒也不落下风,此时却像个傻乎乎的书呆子,满腹经纶却讲不出话,看人家不回声 ,只得又可怜兮兮地:“以后改还不成吗?” 以后两个字,听起来让人伤心,清芷抽着鼻子,“什么以后不以后,我就要离开了,哪来的以后,六爷怕是忘了一纸婚约。” 云深看她搭话,又有了回旋的余地,温声笑着,“什么婚约,早就扔了。” “你扔了,我可还有。”清芷直起身子,从袖口掏出小哲存的那张纸,“别不认账。” 晏云深眯眼瞧了瞧,“我看一下,不能全凭你说。” 伸手接来,直接扔到火盆中,噼里啪啦烧个干净。 “现在没有了吧。” 清芷清醒过来,简直无法置信,只听对方悠悠道:“喝了合卺酒,还想一走了之,合卺,合卺,一葫两瓢,瓢盛苦酒,穿肠挂肚,不到灰飞烟灭,谁也分不开。” 不知他意欲何为,难道要下半辈子搭上。 “六爷,你——” 腰肢被搂得更紧,她使劲往外挣,他便往回拽,俩人纠缠着,哄哄然往前倒,本想用手撑住,对方却纵容着躺在榻上。 清芷不愿意,扭来扭去,晏云深只得用手勾她脖颈,一边搬过下巴,低声道:“留下来,告诉你个秘密。” “我什么秘密也不想知道,放开我。” “有关萱娘。” 清芷顿住,睁大眼睛问:“她怎么了?” 晏云深实在想笑,这丫头心里只有别人。 “那你算答应了。”他调笑般问,鸦青睫毛掩着乌黑眼珠子,仿佛揽住夜幕星河。 清芷咬嘴唇,寻思对方太坏,竟威胁自己。 “我——” 话音未落,嘴唇贴上另一份柔软,暗咬轻捻,将她整个心魂吸了去。 身子顺着力量往下倒,习惯性用手撑住胸膛,睁眼看他,惊恐万分。 不会用强的吧,可留着自己有何用呀,“六爷,你——醉得不轻!我去拿醒酒汤。” 说着往塌下爬,被晏云深一臂揽住,“我哪里醉了,吃的还没你一半多。” 蹙起好看的眉毛,显出不满,“难得安生待会儿,没见过如此笨的丫头。” 屋里太热,袄子早脱掉,她的裙被他揉得乱七八糟,清芷哼了声,“一会儿说我聪明,一会儿怨我笨,这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六爷,那么多秘密,也不知有多少事瞒着。” 晏云深忍住心火,“我以后再不瞒你,早请示,晚回话,如何?” “谁让你这样,显得我多张狂,朝堂上的事我不管,但凡牵扯到我,总要给个消息才行。” “咱们彼此彼此。” 晏云深笑了,“你想想之前做的事,哪件跟我提前通过气,从成绮被收房到和大少奶奶摊牌,还不是我临时补上去。” 清芷张口又合上,道理虽通,面上端不住,依然咬牙不吭声。 还要晏云深来哄,他也乐意,别说自己有错,就算没也心甘情愿。 只因他从不是避性子的人,欢心便罢了。 “我怕了你,那就让满春儿来,我做过什么他最清楚,天天晚上腾出半个时辰给你讲,再别气,好不好?” 清芷唇角弯弯。 忽又想自己应了,岂不是七拐八弯答应他留下啊,还想辩驳,晏云深才不给机会。 将人拢入怀里,手压住唇角,“如今松口,说出来可收不回去,别管以前约不约的,早就灰飞烟灭,从此长相守了,你既答应,我也履行诺言,萱娘的秘密现在就告诉你,她可不是我救的。” 清芷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是谁——” “你天天念在嘴边的锦衣卫掌事,柳翊礼。” 俩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边,还不是六爷示意,清芷撅嘴,“真会敷衍,他救萱娘,不是你的主意!” “当然不是,只有小哲是我托他送过去,其余无关。” 清芷怔住,深知晏云深此时不会骗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1 首页 上一页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