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陪着你就好。”萧扶光说罢,想了想,唤来清清,让她去内室取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萧扶光打开后推到姚玉环跟前。 姚玉环一瞧,正是檀沐庭拇指上常戴的那枚金蜃龙。 “这个东西,他们废了好大劲才取下来。原本想砸了烧了,可惜看似纯金,却不似纯金那般好重铸。陛下还在,我不能留这种逾制的东西在身边,思来想去,还是将它交给你,也算是个念想。” 姚玉环接过来看了好几眼,最后小心收好,说:“老见他戴着这么个东西,没事儿转上一转,刺得人眼疼。我从前还想偷走,好叫他不痛快,如今…算了不提这了,总之,谢谢你。” 姚玉环说罢便欲离开,萧扶光又唤住了她:“见过阁老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你可是想去白龙珠城?” 姚玉环摇头说没有:“我本该去白龙珠城看看,可想想,那是他和我娘拼命想要逃出来的地方,没什么值得去的,且听说白龙珠城近年有暴乱…话说回来,济南也是个伤心地,我不会再回去了…我跟之瀚说好了,从河内回来之后,先到处走走,看看什么地方有人情味儿,因为他说我看上阁老是因为从前没人对我好过,所以我想去个有人情味儿的地方,用心过往后的日子。” 萧扶光没再留她,目送崔之瀚同她一起离开。他们共撑起一把新伞,伞面是当下正流行的蛟龙闹海。 清清担忧地问:“不是说檀沐庭兴许将一部分珍宝藏起来,而那戒指中有便是开启珍宝的机关,您就这么给她了?” “在两年之前,我的确是心有戒备。但这两年中发生太多事。”萧扶光道,“未见檀沐庭之前,我并没有把握能扳倒他,这让我觉得越是未知的东西越是可怕,反而亲手埋下的陷阱更让我安心。倘若真有那一日,今日的我也能应付得来,又何况是未来之我?” 哪怕反叛临阵如今的她也不会害怕一分,更最重要的是,她不认为一个期待被爱的人会亲手颠覆自己安稳的余生。 送走姚玉环后,小冬瓜几人也跟着进了来。 萧扶光想了想,对他们道:“殿下总不能一直托藏锋照顾,现今内忧外患扫除,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将殿下迎回来吧。” 小冬瓜说好,赶紧去同裘大使商议办事。 碧圆道:“雨天路滑,就怕咱们的人毛毛躁躁,再颠着殿下怎好?郡主不妨派人知会小阁老一声,小阁老做事稳妥,这次又立了大功,又是殿下爱婿,让小阁老去接岂不好?” 碧圆说这话时,清清一直在冲她使眼色。可惜碧圆性子直,就算看懂清清挤眉弄眼也还是说下去了——毕竟不知为何,自打檀沐庭死了之后,郡主同小阁老便没有再见面了。俩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好端端的正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这又是在闹什么性儿? 然而郡主却没有发落她,反而仔细思考后居然同意了:“那便让廷玉同我一起吧。” 碧圆说好,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去寻小冬瓜和裘大使。 清清却有些担忧地问:“郡主如今不与小阁老常来往,是因为檀大人的缘故吗?”
第524章 君向潇湘(二) “是,却也不全是。”萧扶光叹了口气,慢慢道,“阿九能因他的姐姐伏匿在陛下身边这样多年,倘若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异数,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我在想,会不会世间还有许多诸如阿九这样的人,或来自白龙珠城,甚至说更远的地方,而这些人就潜伏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同他一样,准备伺机而动。” 清清听后,心底也是一惊。诚然主人说得不无道理,但好不容易过了檀沐庭这一遭,如今却草木皆兵,怪不得身居高位之人疑心重,原来如此。 “郡主何妨想这样多?”清清道,“您是有本事的人,小阁老甘愿辅佐您,如今还有华太傅相助,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您这般年纪的姑娘都是刚出了阁,正被夫婿捧在手心的时候,您又何苦妄谈祸福,为自己徒增烦恼呢?” 萧扶光听后失笑——这就是她无法将郁闷宣泄出口的理由,当所有人都认为现在正是享受的时候,无人知她早将一颗心吊在崖上,稍有不慎便要跌进深渊。这两年来心防高起,唯有司马廷玉来时才短暂地开了道狭小入口。可阿九一番剖心置腹,叫她明白原来这些年来所有困境的起因竟是源于白龙珠城,源于金爵钗,源于先帝对她的宠爱——这要她如何再面对那些为她出生入死之人?如何面对司马廷玉? 申时刚过,司马廷玉与藏锋便来到府门前。裘大使一早便率人相迎,小冬瓜等人更是跪了半晌才得见那辆金銮车的顶盖。 萧扶光抬眼望去,司马廷玉恰好看过来,锋利的眉眼被日光挡住一半,悍味儿少了些,却有些模糊不清。同日前分别时一样,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仿佛她不见他,他也会等着,早晚有等到头的时候。 藏锋从队列中走出,同来的还有高阳王。不等她同高阳王解释,高阳王便急道:“这样大的事,怎如今才告诉我?我只当这孩子不省心,没成想居然藏了个人进来…殿下若是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同先帝交代?” “我实在无可托付之人,说句实在话——”萧扶光看了高阳王一眼后继续道,“将人交给你,我还担心高阳王妃会将我父王卖了呢。” 海货王妃不待见云晦珠,相应地,她更加厌恶云重岫,这段时间不断找他的不痛快。藏锋被打骂倒也忍得,顺势拿养伤做借口,封闭了院门,倒是给了他贴身伺候景王的机会,不然哪里真好藏个人来?依着海货的作态,若是真叫她知晓,怕是早将此事捅出去了。所幸藏锋办事稳妥,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萧扶光说话毫不客气,原先高阳王便惹不起,如今朝堂是她说了算,更是不敢吭声。裘大使将高阳王请进门后,高阳王还回身望了一眼,恰好见自己的外孙跟在光献和小阁老身后,仨人逆光而走。 他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唯有一样能确定,那就是他真的老了。 摄政王被安置在银象苑内,萧扶光已许久未见父亲,实在舍不得再离开他。不等人走光,便抱着他的手臂埋头进去。 “爹爹。”她无声地流泪,“我做错了吗?” 明明只想着为母亲报仇,为何兜了这样大一个圈子后,却发现事情根本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甚至说,酿成这一切苦果的根源竟是自己呢。 无人应声。 她在房中陪了父亲一下午,这期间没有人来打扰,回过神来时额头鬓角都被景王衣袖上的花纹印了一片红彤彤的印子。她擦干净脸,藏锋和小冬瓜也从外面走进来。小冬瓜嘴里念叨着殿下一路劳累,上身伺候为他擦脸擦手。 自一病不起之后景王也被照料得好,瞧着气色比先前还要红润。只是操劳惯了的人,一旦睡熟了,轻易便不肯醒来。幸而不是清贫人家,他就是这般睡一辈子也是照料得起的。 高阳王派人来催催,毕竟藏锋今时身份不同往日。他想留下,却也十分为难,于是临走时特意留了话:“天底下只殿下一人能决定我去留。” 藏锋随高阳王离开后,隔了一会儿,萧扶光又走出去。 她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人,心底正有些失落,忽然听身后有人笑问:“找什么呢?” 是他。 萧扶光噢了一声,平静道:“掉了把梳子…找不着就算了,我梳子多的是。” 说罢头也没回,抬脚疾奔而走。 出了院子,绕过亭台后一处抱柱时方停下来,回首再望去,只堪堪见到司马廷玉落寞离去的身影。 萧扶光扒着抱柱,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恨自己不争气,这时候要什么脸面,说句惦记就这么难;也恨他不知好歹,竟不知晓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的道理。 指甲在柱子上划得咯吱咯吱响,听得人浑身难受。碧圆捂着耳朵说:“郡主拉不下脸来,不然咱们将小阁老请回来吧。” “你还是别掺和。”清清拦住了她,“帮得了这一次,你还能帮一辈子?不论因为檀沐庭也好,其他什么缘由也罢,郡主是骄傲惯了的,轻易抹不开面。依着我瞧,这个毛病是该治,但良医却不是你。” “那是谁?” “你呀,你笨死了。” 将入夜后,萧扶光又去看了景王,同他说些困惑不快——倘若父亲清醒时,她未必说得出口。 要强惯了的人,总不愿意将委屈说出来,否则倒显得矫情了。 “从前我总觉得,檀沐庭是最大的阻碍。但现在看来,好像最难解决的难题是我自己。现在所有人都听我的,什么都是我说了算,没有人敢站出来说我的不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要如何才能保证我是对的呢?”说到此处,她慢慢低下头,“阿九说,金爵钗是皇祖赠我的,就因为这么一支钗,因为一道觅珠令,不知死了多少人。我愧对他们太多…还有廷玉,眼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就在此时,忽听外间小冬瓜暴喝一声:“哪里来的贼人!” 萧扶光抬头隔窗望去,只见墙头有个黑漆漆的影子,一跃而下进了庭院。 小冬瓜看仔细了人,愣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嗓子:“郡主的安危自然是由我大魏第一猛瓜来守护!” 话音未落便冲上前去,却左脚绊住右脚,一下扑了个跟头,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司马廷玉见小冬瓜装死,笑道:“不错,是只好瓜,不枉我救你一命。你比你主人强上许多,她白眼狼一个,这么久也不找我。”
第525章 君向潇湘(三) 萧扶光听后,想要立即出门去见他,却又觉得难为情。这份踌躇也不过随着一缕翘起的发梢短暂地停留了片刻,人便真推门而出了——端着一时爽,等人真走了难受的不还是自己?司马廷玉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怕什么! 郡主是个吃过亏就长智的人,只是那脸色依然不大好看。 “吵嚷什么?”她佯怒道,“不知道殿下在休息吗?” 这声呵斥实在是没有份量,都休息了这样久,谁不盼着景王能醒?倘若吵嚷几句就能惊扰起他,倒是成功德一件了。这两年她说话做事越发谨慎,可方才一时激动,以致语无伦次,这让萧扶光恨不能抽自己的嘴巴。 司马廷玉丢下小冬瓜,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二人相隔不过一扇窗,却有些隔了千山万水的那么个味道。 “那我走?”司马廷玉率先开口。 萧扶光赌气似的瞪着他,但就是不开口。 忽然他长臂一伸,一手抄过她的背,另一手攥着她后脑勺将人逼到身前。是非从外面窜过来,被他一记眼神吓得抬着爪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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