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主座上,齐庞终于开了口,冷声说:“够了。” 他环顾四周,见众人不再争吵,才继续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三个人的确不能小视,但如今落在我们手里,在座各位兄弟也不是怕事的,便让他们在牢里带上一段时间,杀杀他们的锐气再说,三儿,一会儿你陪我下去问话。” “好。” 几人说这话的功夫,苍穹之上,展翅翱翔t一只苍鹰,褐羽折射出光芒,从远处山巅俯冲而来,振翅徘徊几许,又从山寨另一端消失。 山中白雪皑皑中,马车的车辙伴随着凌乱的脚步蹄印,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与此同时,梌州晋赭。 苍鹰脚下信件取下,白袍青衫的公子眉目秀逸、风度翩翩,他展信时同旁人谈笑晏晏,你言我语的打趣:“这一局不过算你小胜,再来一把,我定赢你。” “贤兄这样未免过于无赖了,好歹也是当家主的人,怎么行事还像小时候一样?”见对方捏着信纸愣神,他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色道,“言贺,可是殿下来信?” 贾文勰面色凝重地摇头道:“是崔颉妙来信,说殿下于纵岳山遭刺杀,现下失踪,行迹不明。” “你说什么?” “我说这齐庞或许同你要找的虞氏曾有交情。”秦祉忍不住跺了跺脚,呼出的气体瞬间结成了冰珠,她嘀咕一句,“西州果然还是太冷了。” “你不用看我,具体我也不清楚。”秦祉说,“我也只是听虞仓寅提过一次,没细问,而且这都过去了多久,怕是早已物是人非。” 柏萧鹤垂眸思绪半响,道:“他身为淮陵人,却反而在昭川附近为匪,这些人虽抢夺财物,但未伤人......” 角落里车夫咳了几声。 三人同时看去,柏萧鹤淡淡补充道:“性命。” “确实同他人行径不大相同,可以一试。” “如何试?”秦祉问。 突然,地牢外发出了丁点响声,而后是一串脚步。 齐庞披了件皮袍,站在地牢门口:“如何,几位?” “哐当”一声,车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从后方一路连滚带爬地撞向栏杆:“大爷,好汉,放我出去!我、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他们的情报、只要你肯放我出去!” “哦?”齐庞变了脸色,竟也笑着伸手扶他,“你先说说,有何情报?” “瞧,就这么试。”柏萧鹤悄声附耳低笑。 秦祉呼了一口气:“未免过于干脆了。” “他、他们!”车夫说着回头对上二人视线,吓得腿都软了,“他们...他们......”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齐庞没了耐心,压低嗓子逼问:“他们怎么了?” 车夫一咬牙,低声喊道:“他们说你和昭川什么虞氏有交情,要拿这来试探你!” “我说了,我都说了!他们刚刚就在说这个,是虞氏,昭川虞氏,我听的真真的,我告诉你们了,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我没有钱,我什么都没有,他们有钱,你尽管找他们要!都和我没关系……” “心软了,殿下。”柏萧鹤说,“甚至都没动刑罚,也无审问,他便出卖了你我。” 秦祉默不作声的看着,直到听了此话才微微有了反应,说:“这好像不是我找来的人吧?” 她视线落到柏萧鹤身上,意味分明,然而柏萧鹤却点头看向浮生道:“巧了,也不是我。” 浮生勉强扯了下嘴角:“这个……有些失误。” 车夫的哀嚎不断,然而齐庞已然对其失了兴致,他目光死死的盯在秦祉身上,良久,开口: “你认识昭川虞氏?”
第5章 奇袭 “劝你少自作聪明” …… 秦祉微微抬起眼帘,呢喃一句:“成他试探我了。” “虞氏家主虞仓寅,三日前携二百兵马前往翼州樵阳,参加休战盟约,然我下官调查得知,其在返回昭川的途中,包括虞仓寅在内的二百人,命丧纵岳山。” 浮生无声看了秦祉一眼,又回头观察齐庞的表情。 晋赭王在利用虞氏之死的不确消息,诈齐庞。 果然齐庞眼神闪烁,怀疑的视线打量着她:“你是如何知晓的?” 秦祉微微一哂:“西州是个好地方,昭川则更是,虞氏作为当地豪强,坐拥盐场,掌管河道,盯上他的人不在少数。” “尤其以兰干为首。” 柏萧鹤眼皮一跳,了然于心,却随她去说。 “兰干常胜将军柏萧鹤,柏浪昭,因运盐一事早已奉命在纵岳山截杀虞氏,我...”秦祉一顿,继续说,“恰巧路过,因而撞了个正着。”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我的属下。”秦祉伸手一指,齐庞眼神追随过去,看向卓然而立,表情散漫的柏萧鹤。 柏萧鹤微微眯起眸,勉强配合:“嗯。” “...这不可能。”齐庞缓慢摇头,“孟先再怎么说也不可能......” “若真是柏萧鹤为了运盐杀他...”齐庞有些语无伦次,他分不清这些门阀士族之间为了利益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就想不到虞氏之死意味着什么,眼前这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却对虞氏行程了如指掌。 更何况,他的确了解过一件事,便是前日时,昭川郡内就已戒严,看样子形势严峻。 原本尚不知原因为何,可如今看来...... 齐庞想到此处,猛然收回乱七八糟的思想,瞪着她厉声说:“那你又是谁?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秦祉故意没有解释,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状态不太好的男人。 时间缓缓流逝,环境黑暗,烛火幽深,气氛也被衬托的越发诡异。 “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祉仍然保持沉默,以此逼他率先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齐庞两只手狠狠抓住了栏杆,常年受阴冷潮湿侵袭生出的锈蹭了他一手,可他浑然不觉,一味讨个说法,咬牙道:“你说,你说啊!你到底是谁,如果再没有答案,我现在就杀了你!” 秦祉微微仰头,给了反应,却并非齐庞想要的,她淡淡做出结论:“你对虞仓寅感情很深?” “你他x!”旁边的三儿终于忍不住骂道,“老大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你故意找死是不是?” 说着他提刀便砍了过来。 秦祉顺势头微微后仰,便是算准了距离,脚下动都未动。 刀刃携带的气流微微吹起她额前碎发,整个人稳如泰山,秦祉微微勾唇,轻声说:“气势太弱,刀法也一般。” “我艹你x!”三儿气的就要拿钥匙开锁,想冲进去把这人乱刀砍死算完。 浮生见状微微挡在柏萧鹤身前:“将军,瞧这气势,该不会溅我们一身的血吧?” 柏萧鹤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让开。 “你们曾是农民。”秦祉面不改色,说,“为何要落草为寇?” 话一出,三儿的动作也一下子僵住了。 齐庞手微微颤抖,按住了三儿的身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反应不是作假,秦祉心中有了答案,于是退了两步,与柏萧鹤并肩,她微微歪头:“如何?” 柏萧鹤点头赞道:“尚可,浮生。” 浮生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并非有意试探你们,原是他身份特殊,若不确定你的立场,实难开口。” 说着他手掌向上摊开,示意道:“这位,乃是梌州晋赭王,昭川虞氏家主虞仓寅的旧识。” “...晋、晋赭王?”三儿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下意识后退半步,人直接撞到了墙壁,“晋赭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庞显然也吃了一惊,但却用力逼自己思考这话的真假。 “虞仓寅曾同本王说过,他有一旧友,乃是西州淮陵之人,而后曾到阮义手下做事,以此为他传递情报。”秦祉说,“我能否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成为山匪?” 齐庞脑子里已是一团乱麻,他为虞孟先做探子一事,鲜少有人知晓,如今这晋赭王了解颇多,或许他当真所言不假… 半响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孟先他...当真......” “实不相瞒,二百兵马死于纵岳山一事不假,但虞仓寅的尸身并未寻到,因而本王怀疑他或许尚在逃命。” “是柏萧鹤...” 秦祉一顿,下意识抬眼,见那人好以整暇地看过来,她说:“这、不是。” “原是用来诈你反应的,假话、假话。” 齐庞像是失了力气,听到后双手垂落下去,肩膀也跟着垮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小民齐庞,见过殿下。” 层层薄云吹散开来,为这霞光万道让开了路,致使满山闪烁,晶莹剔透。 几人从地牢迈出的一刻,竟也说不上是更冷,还是暖和了,秦祉搓了搓手,忍不住跺脚。 中原即便是冬天,也甚少下雪,更不必说梌州还要往南半寸,与西州差了十万八千里,秦祉便更难忍受这刺骨的冷意。 “来这寨子前,我见你们这还有半大的小孩,是怎么回事?” 齐庞叫人去烧点炭火,将房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刮起的阵阵余风,要比牢里好上太多。 “这都是附近的村民。”齐庞说,“我之前也说过,西州如今各势力分散,谁也不服谁,除了孟先的昭川一带还算不错,其他地方都乱成了一团,彼此间战役打的没完没了,t四五个月也未见消停。” “阮义手下留在西州的,就他妈是个疯子,一路打一路杀,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还剩下的,我能收就收了,躲在这一时也算好的。” “既然你同虞仓寅是朋友,为何不找他相助?” 齐庞摇头:“我原本就已深受他恩惠,当年在阮义手下时,曾差点暴露,这才不得不逃,若我再联系孟先,便是让所有人知道了,孟先派卧底的事,如此,阮义必然会派人出兵昭川。” “届时昭川该如何应对?孟先要如何,百姓又要如何?” “若战败,昭川唯有南下渡河,才是唯一活命的机会。”秦祉单手支撑着案几,微微吹散热气,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看着柏萧鹤,“可江南,是兰干。” “是的,兰干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花颖慈杀了孟先那么多族人,孟先本就对其恨之入骨,又怎可轻易向兰干低头?” 秦祉点头附和:“确实。” 在场几人,便也只有齐庞听不出,她这一句是对他前半句的肯定。 “事情如此就已明了,本王此番前来,实则是找虞仓寅有要事要谈,眼下还得先去昭川探探虚实。”秦祉作揖道,“若是有信,会叫人传信与你,你大可放心。” 齐庞起身:“殿下,昭川戒严,非旁人能进,若你信得过我,我可稍作改变,随你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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