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儿恼死了,头也不抬,假装镇定道:“你笑什么?” 刘琮摇了摇头,笑声还是未断。 车儿气急了,将衣袖猛的从刘琮手里扯出,气道:“你还笑?” 刘琮抿唇,眼睛含笑,看了车儿好一会子,直把车儿看的面红耳赤,这才慢慢转身,将手中洁白的大氅挂在后面的架子上。 转过身来,对车儿道:“本将是体恤帐内闷热,想替阿蛮脱了大氅,未曾料到,阿蛮是有其他意思,看来是本将思虑不周,没有领会到车儿的好意,既然阿蛮有意,本将怎能抚了车儿的好意。”说着,便要向着车儿走过来。 车儿瞬时一慌,怎不知他说的是何意,这人曲解别人的意思,倒是一把好手。 连忙往后退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营帐外头有驻守的士兵,车儿故意压低声线,生怕别人听道,又补了一句:“这里是军帐大营,随时有人进来的。” 刘琮本就是逗她的,看她都吓得畏畏缩缩了。 他坐在案几后,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弹了几下,又将车儿将将放下的笔墨执起,往她那头一递,“过来。” 车儿明了,这人就是在戏耍自己。 狠狠的瞪了刘琮一眼。 她从刘琮手里接过狼毫,沉思一瞬,在动笔前一刻,又问了刘琮一句。 “你确定要这么做?” 刘琮下巴往案几上一点,示意她下笔。 车儿点了点头,刘琮都不怕,她还怕什么。 提笔就将心里的话写了下来。 至于刘琮想父亲提出的要娶她的话题,她只字不提,现下局势对于她和父亲来说,她完全没有主动权,就算此时她提出反对的意见,不仅会惹得刘琮震怒,也可使父亲陷入囫囵。 她移去镇纸,将信纸折的方方正正,递给刘琮。 刘琮两指一夹,将信纸拿了过来,手指一弯,信纸在刘琮手中滑了一个凌厉的角度。 刘琮视线落在信纸上,对车儿道:“阿蛮不给本将看看,阿蛮在信中写了何话吗?” 车儿不想理他,在心里偷偷白了他一眼,信已经在他手中了,如若他想看,她还能阻止不成。 刘琮看车儿不搭理自己,也未在玩笑,唤了人进来将信送走了。 车儿忍不住又问道:“我家人现在如何?” 长安有何变动,车儿远在边塞,一概不知,唯一知晓的讯息,是上次从刘琮帐内的书信得来的。 她不敢问的太多,只能问问家里人的情况。 刘琮揽着车儿的肩膀,听她问起家人的情况,明显软了语气,晓她心里担忧,他也不想告知她关于朝堂的事情,谁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关心她的同时有没有附带想问问她的三哥哥呢。 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凡事有我。阿蛮可安心,待边塞安宁,我定带着阿蛮荣归长安。” 车儿抿唇,点了点头,晓也是刘琮不愿意多说。 他最近军务缠身,心里有其他的事情,得了他的保证,她现在算是安心了。 对着刘琮道:“那我先退下了。” 车儿将将要走,便被她扯了回来。 “我们许久未见,阿蛮难道不想本将吗?不想陪陪本将,和本将说说话吗?” 车儿看着握在她胳膊上的凌厉手指,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现看他安然无恙,她心里是安定的。 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你可有受伤?” 她是听女奴说的,将军在这次攻城中受了伤。 她一时在帐中坐立难安,也不知在焦急些什么,等见到他人了,这才安心下来。 刘琮点了点头,摩挲着车儿的手道:“阿蛮可是在关心我。” 就像是一颗石子被丢进平静的湖面一般,荡开了一层层的涟漪,车儿心里一慌,被刘琮这般说出来。 只想着否认,怎会让刘琮这般误会呢,她只是关心留城什么时侯可破,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可刘琮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舆图前面,指着留城的位置给她看。 留城连接祁连山以南,皆以纳入刘琮麾下,用红色的笔墨着重标记,只有皑皑祁连和留城夹杂在一片赤色中,异样的扎眼。 刘琮扬手一指,对着车儿珍重道:“车儿静待即可,留城破时,便是本将带阿蛮回长安之时。” 只是让刘琮没有想到的是,他期待的那一刻,等了如此之久。
第85章 明月夜(二十一) 就这一双狐媚眼睛,…… 刘琮军务缠身好几天, 自从上次营帐一别,车儿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车儿心里惦念着上次写的书信,不知他有没有寄回长安, 家中现下如何,她忧心忡忡。 她其实有去营帐找过刘琮一次, 还未近帐, 便听得他在严厉的训斥将士, 她默默的打退了堂鼓。 心里想着, 刘琮这厮最近忙于攻城,而留城又是久攻不破, 以刘琮的性子, 应该早是没有耐心了。他现在心情不爽利,她最好还是别去找他了,免得到时候引火上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翌日又听女奴讲起, 夜间刘琮来过一次, 不过那时她已经入寝,刘琮并未将她唤醒, 只是来稍坐片刻, 便离开了。 今日又下起了大雪,未过多久,茫茫的沙地便被积雪覆盖。 车儿畏冷,帐中燃了三个炭火盆,她还是觉得有些凉意, 披了刘琮新送的大氅,坐火盆边上烤火。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写一封家书送到长安去。 她将将让女奴在案几上摆好笔墨, 提笔写道: 吾父安康,不孝女问安…… 帘帐便被人掀开了,带进来一股冷风,将信纸吹的歪了去,将将写好的几个字,也被收势不及的狼毫末端扫了一个歪歪曲曲的痕迹。 车儿赶忙拿了镇纸,将信纸压好,这才往帐口望去。 是薛玉宁,这倒是颇让车儿诧异,她怎会来的此处? 她将狼毫架在砚台上,直起腰身来,看着薛玉宁。 薛玉宁也着了一件通体雪白的大氅,双手筒在棉手闷子里头,站在营帐口处,一动不动的看着车儿。 车儿看她这般,就知道她来着不善。四目相对的 时候,对着车儿行了一礼。 她知道薛玉宁为何看着自己这般久了,这两件雪白的大氅,居然一模一样。 薛玉宁的氅帽边沿绒毛上落了雪,她轻轻一抖,将氅帽拿了下来。 车儿问她:“薛姑娘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薛玉宁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案几前头,对着胡车儿低垂着眼睑柔柔一礼道:“我此次前来,为给姑娘陪个不适,上次在马车里,是玉儿不慎,失手打了姑娘,还忘姑娘莫要介怀,原谅了玉儿。” 失手不慎? 其实上次的事情车儿早就已经忘了,如今被她这般说起,反倒是挑的她一肚子闷火。、 失手不慎?好一个失手不慎的由头,她扇她巴掌的时候,可没有手软。 她绕过案几,走到还在伏礼的薛玉宁面前,看着她手还筒在手闷子里。 她将周边绕了兔毛的手闷子从薛玉宁手里拿下来,放在手上颠了颠,嘴里喃喃道:“薛姑娘这手闷子倒是制的精巧,外头冰天雪地的,将手放在这里头,很是暖和。” 薛玉宁本以为胡车儿是来将自己扶起来的,哪里知晓,她是来扯自己手闷子的。想起她来的目的,也就顺着说了下去。 “这手闷子是制的精巧,玉儿要为受伤的将士研磨药材,经常在外间采药,手上时常会长冻疮,是大将军体恤玉儿,特意置办了这手闷子给玉儿,让玉儿来暖手的。” 车儿撇了撇嘴,道:“原是大将军送的呀,那你可得好好保管,说着,将手里这碍眼的物什,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薛玉宁又道:“如若车儿姑娘喜欢,玉儿便将这手闷子送于车儿姑娘,边塞现在正是一年最冷的时节,车儿也是姑娘家,想必也未曾受过这般的苦楚,有了这手闷子,也护着车儿姑娘的手,别让塞外的风给吹裂了。” 车儿听的眉头一挑,这是来施舍她了? 她手上是生了冻疮,上次刘琮还拉着她的手问呢,现下这个人又来恶心她,她才不需要这人的惺惺作态呢。 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玉姑娘的盛情车儿心领了,不过车儿已习惯了这塞外的风沙和冰雪,对于这些,已经无所畏惧了,薛姑娘不用担心。” 薛玉宁持礼已经有好一会子了,车儿见她微弯的腿已经有些打颤了,于心不忍,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她怎么会这么狠心让她行这么久的礼,可是让她起来吧,这不是就原谅了她,承认上次在马车里那次是薛玉宁失手打了她吗? 可她明明不是失了手,上次那两巴掌,让她脸足足肿了两天,她贵为一国公主,何曾受过那般的屈辱,谁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 车儿想起来就觉得憋屈,她本已经忘记,但现在罪魁祸首旧事重提,也罢,她就稍微惩罚一下这惺惺作态的薛玉宁,让她知晓自己也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 车儿晃到后头,在她踮起的脚后跟上一瞅,眼珠子嘟噜噜一转。 道:“啊呀,你看我这记性,薛姑娘你还行着礼了,竟是让我给忘记了,你快起来吧。既然你都说上次是失手不慎了,我怎么好让你还行着这赔罪礼。” 嘴里咋咋呼呼着,便要去扶薛玉宁起来。 梁有礼,赔罪礼行的需要谦恭,左腿微微向后撤,有脚在前,脚跟要踮起,腰身微弯,这样,身子的重量,都落在了右脚脚尖,车儿在薛玉宁的右腿腕子处轻轻用膝盖一顶,薛玉宁便没有力气一般,往前倒去。 车儿伸手去扯薛玉宁的大氅,一手捂着嘴巴轻声惊叫:“薛姑娘,你没事吧” 看铺在地上的薛玉宁怨怼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车儿又一惊呼:“薛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一时失了手。” 车儿一手还扯在她的大氅,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是真的有为她的跌倒做补救的。 薛玉宁也明白胡车儿是什么意思,道了句:“无碍。”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 看她这般,车儿心里还真有些不好受,搞得好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但是想起来薛玉宁行的礼,她又否定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她慢慢走到薛玉宁面前,将她歪了的大氅带子重新理好,看着薛玉宁道:“车儿想着,边塞远离朝堂,没有朝堂的那些礼俗约束,人都活得随性洒脱,也是好事,薛姑娘来给车儿行赔罪礼,车儿受宠若惊,像薛姑娘这样的温婉女子,怎会不懂行礼之姿,这赔罪礼行对,那边可得谅解,可若行不对,那便是对我梁礼法的藐视。” 车儿看薛玉宁惊诧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过来,又接着道:“再者说了这礼行的须得卑谦,方能显示出赔罪之人的诚信,哪里还像薛姑娘一般,筒着手闷子,手都不露出来的,还有啊,后脚的脚跟,是内收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6 首页 上一页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