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早认出来了是耗子,胳膊上的鸡皮都起来了,伸手缩手不敢真去抓,郑氏见状唤了几个婢女上前去驱赶,五六个人把余家妇人围成一团,上下其手,全身都被捏遍了。 里面闹得热火朝天,屋外韩千君掀开了纱布一角,一双眼睛看得正兴奋。 这白鼠,她在宫中养了一年,最喜欢吃绿豆糕,胆子小,一受到惊吓便往人衣服里钻。 不知道哪里来的死老太婆,鼻孔里插两根葱还当自己是蒜了,跑来国公府耍威风,要她端茶倒水,也不怕夜里尿频尿急。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好歹她也是做过贵妃娘娘的人,即便退回家也乃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姑娘,要到他余家去带孩子?他余家是祖荫蔽天,还是说他家儿子是个什么了不起的金疙瘩,身上的种还能生出哪吒不成。 — 等到余夫人出来时,全身没有一样整齐,头成了鸡窝,衣裳也皱巴巴的,临出门了还与郑氏抱怨,“偌大一个公国府,哪里都体面,怎连耗子都弄不干净?” 旁人瞧不出端倪,可国公夫人有一双火眼金睛,什么都看得清楚,一炷香后韩千君跪在了她面前。 郑氏对她已经没了任何指望,“我想明白了,你也只剩下会投胎一样本事了,以你的性子,怕是做不到两下里都欢喜,何必再费事,明日借你兄长的名头,把昭德皇后送来的那几幅画像上的公子都带上,你来挑,挑中了哪个,咱们尽管砸银子。” 虽说银子万能,但也得讲道德啊,韩千君不太赞成她这种做法,“母亲是说要我强抢民…民男?” “你倒是找个愿意迎娶你的良家郎子来!”郑氏忍不住咬了牙槽子,目光在她那张粉嫩的脸上停顿片刻,实在想不明白,家世样貌都不俗,握着一手天牌,是怎样被她打成稀烂的。
第2章 总有贱人想害主子 国公夫人一言九鼎,待国公爷下朝后便与他提了这事,两人说话,韩千君依旧跪坐在外屋,没有资格参与。 薄薄一层纱帘影影绰绰,把人隔绝在外,谁能想到半月前里面的两人见了她,还得行君臣之礼。 能从宫中出来换回自由,韩千君早做好了有所牺牲的准备,脸皮这东西一旦丢尽了,便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不外乎是一些无差别的言语攻击,她自来不放在心上,能不听则不听,移了移坐下的蒲团,索性看一旁的婢女架着炉火煮茶。 一家之主国公爷韩觅阳,此时身上还穿着官服,回来的半道上晦气地遇上了薛家人,彼此明嘲暗讽针锋相对了几句,水平尚未发挥出来,心头很不通畅,听郑氏说到一半,便怒声道:“老二媳妇安的是什么心?余家的种能配上我儿?那浑家年幼时曾跟着她父亲杀猪,挨门挨户地送过猪肉,她算哪门子的?不就借着余家攀上了咱家老二,水涨船高提了身份,她好意思反过来蹬鼻子上脸,跑我家来耍威风?也就你脾气好,今日是要是我在场,瞧我不打断她一条腿!” 当今天下的主子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外甥,在朝堂上他能忍气吞声,对皇帝的母族薛家也能做到不撕破脸,可旁人,也就没必要忍了。 皇帝真要有心为难国公府,他再努力克制也没用,还不如趁着风光之时,让自己活得舒心。 郑氏没再提后半段白鼠的事,提了恐怕他得拍手叫快,夸那孽障做得好了。 郑氏把昭德皇后拿回来的五张画像递给了国公爷,言简意赅,“你去打听打听,什么价位。” 国公爷还以为是她看上了那块地要买,接过画卷展开,看是几个相貌上佳的年轻男子,愣了愣,当下明白了她什么意思,抬头看了一眼纱帘外跪得七歪八扭的人,身子挪了挪靠近郑氏,悄声问道:“到这个地步了?” 郑氏扯了一下嘴角,冷冷地道:“半个月内,上门来的倒有十余家,不是填房便是妾。” 曾经的贵妃即便被退回来,那也是皇帝的女人,有点名望的大户不会自找麻烦,只剩下一些不知天高的阿猫阿狗跳得欢。但也并非无路可走,世上不乏有困于囊中羞涩的良人,“我寻思着想要找个心甘情愿娶她的良家郎子是不可能了,总有缺钱财之人。” 这话国公爷不是很爱听,好像他堂堂国公爷的女儿嫁不出去,非得塞银子,且说这画像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能过昭德皇后眼睛的人家世必然清白,但也太过于‘清白’了,一看便是些寒门书生,家里一穷二白,长得好看又有何用,如何过日子?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经历,再嫁得格外慎重,不用急于一时,韩国公迂回道:“还是问她喜不喜欢。” 郑氏一哂,讥诮道:“她喜欢皇帝,你再让她进一趟宫?” 进宫是不可能。 当初她进宫那会儿,韩家正被朱家检举贪墨灾粮,处在刀口上,他曾千劝万劝自己死了就死了,韩家的前程自有儿郎去争,不需要她一个姑娘去牺牲。 她怎么回答的? “家世,样貌,父亲认为我哪点不如旁人了?女儿有那个信心得到陛下的独宠,你就等着做国丈吧。” 大情大义,一片孝心,还不是为了家族。 后来被皇帝退回来也并非她个人的错,皇帝同意韩家的人入宫,目的是想稳住昭德皇后,谁知昭德皇后并不买账,依旧与皇帝在宫中打起了擂台,皇帝一怒之下,把人赶出了宫门。 自己已过不惑之年,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养了十六年,养得珠圆玉润,进宫短短一年,便瘦出了尖下巴。 宫里有什么好?回来了才好。 思及往事,韩国公满腔懊悔,暗自咬牙道:“总归是咱们欠她的,这些年我也结交了些人脉,门下学生众多,我挨个去求,不信求不来一段好姻缘。” 郑氏冷眼看着他。 他韩国公自称有一双鹰眼,把朝堂上下看得通透,唯独看不清自己的女儿。 她怕不是为了什么家族孝心,当年昭德皇后大寿邀她去贺寿,回来的当日便生了进宫的念头,在那之前她喜欢过谁?先太子、秦家的大公子、范家儿郎,她都说过要嫁。这些人官职相差万里,但有一样长相都不错。 她懂什么是夫妻之情?她只会看脸。 堂堂贵妃被退回娘家,但凡换个长了心的,一条白凌早了结了,可瞧瞧她,这半月来红光满面,何时见她惆怅过?不过也好,心大的人总比多愁善感的强,若她三天两头的哭闹,一个不活了更难办。 郑氏不想再做无用功,打消了韩国公的念头,“你的几个门生里,稍微能看的都已成了家,余下的你满意了她不会满意,明日让世子先把人请过去,让她挑,挑上了你再收入门下也不迟。” 郑氏乃韩觅阳的先生之女,当年一块儿读书时学问不比他低,嫁入韩家后便成了韩觅阳的半个军师,话语权十足。 夫妻二人咬着耳朵商议出来的结果,还是得拿钱砸。 郑氏的意思,得赶在二娘子出嫁前把亲事定下来,待二娘子嫁过去后,不会因娘家有个被退回来的弃妇,被夫家看轻。 两人商议完,外屋炉子上的紫砂壶也沸腾开了,婢女进去奉茶前,先替跟前眼巴巴望了半晌的韩千君倒上了一杯。 都说宫里的东西好,实则并不尽然,一道道的关卡下来,等拿到手上已成了陈货,还是这般刚制出来的茶叶香气更浓,刚埋头品了一口,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二夫人换了一声衣裳,重新杀了回来,这回神色格外着急,顾不得同跪坐在外屋的韩千君打招呼,径直打了帘子进去,“阿嫂,听说兄长回来了……” 韩千君手捧着茶杯,往里望去,心道还不死心? 韩国公正记恨老二媳妇竟敢把余家那等杂碎配给自己的女儿,瞧见她人,没了好脸色,“千君的事,不用外人来操心,你还是回吧。” 二夫人自知有愧,受了他那声‘外人’的讽刺,迭声赔不是,“我原本也是好心,想着亲上加亲将来也好有个照料,谁知道冯氏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那个德行,一点也没改,一时心急办了坏事,不用兄长和嫂子责骂,我自己都觉得荒唐,没脸再提这桩事。” 说话间人怵在屋子中心,都忘记了要找个地方坐。 郑氏看出了她有事,拿目光止住了韩觅阳接下来的毒言恶语,主动问道:“怎么,出了事?” 二夫人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便是想让国公爷替她拿主意,赶紧道:“郡侯今日进宫见了皇帝,是为袭爵一事,定的人选乃梁家的大公子。”可她的女儿二娘子将来要嫁的却是梁家嫡子二公子。 这事韩国公也听说了,但皇帝似乎没同意,说立嫡不立庶,给拒绝了。 消息听了一半,便庸人自扰,这会子韩觅阳看她怎么都不顺眼,不耐烦地道:“急什么,这不还没定下来吗?” “等定下来只怕是晚了。”二夫人一脸凄然,“梁二公子丧了母,都说没了娘的孩子连根草都不是,二娘子若是嫁过去,头上有个继母顶着,身后再有个吹枕边风的姨娘,哪能过好日子,唯有吃不尽的苦头。” 听她这话,是想要退婚了,韩觅阳冷笑道:“二娘子今年多大了?”比府上退回来的那玩意儿,还长了一岁。 退了梁家的亲事,她上哪去再定一门好亲? 至于退婚后的出路,二夫人早想好了,也不再掩饰,直言道:“慧姐儿过了年方才满十八,十七岁进宫的姑娘,也不是没有。” 韩觅阳一怔,很不理解愚蠢之人的脑袋,为何非得挤破头去找死,冷言道:“原来你们是打了进宫的主意,怎么着折了一个,还想送进去第二个?” “兄长这话说的,千君被退回来,我韩家姑娘都不能进宫了?”说起这事,二夫人心里也不舒服,“当初昭德皇后要韩家挑个姑娘进宫,大娘子彼时已成了亲,该轮也是轮到二娘子头上,若非千君哭闹,死活要进宫,如今韩家在宫中也有个人在。” 这类说辞韩千君在宫中听得太多,上到她这个贵妃娘娘下到伺候茶水的宫娥,都曾做过类似的美梦,你不行就让我让,万一我是个特殊的,皇帝独独爱上我了呢。 要挨骂了。 果然韩觅阳微黑的脸慢慢被气血冲红。 简直放屁! 文人也有威风,在官场侵染久了,韩觅阳一双眼睛看人时自带锋芒,一嗓子提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家慧姐儿进了宫就不会被退了?” 二夫人被他一道呵斥声唬住了,顿了顿喏喏道:“也,也不是这个意思,要不兄长先问问昭德皇后,这万一可行……” “那可不一定。”韩国公还在为适才的话耿耿于怀,打断道:“若是换做慧姐儿进宫,指不定是什么凄惨结局,可别指望她能完好无损地回来。”抬手一指,指向纱帘外的身影,“你以为个个能像她一样,被人退了还有心喝茶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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