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眼神锐利地扫过来,裴令望面不改色地转身,胡乱拿起附近摊子上的东西问道:“这个怎么卖?” 卖簪子的小贩看着眼前的客人随手拿起的白玉簪子,喜笑颜开:“哎呀,客人您真是好眼光,这是白玉簪,只要一贯钱。” 裴令望掏出钱交给她,摊主笑得合不拢嘴:“好爽快的小姐,这簪子若送给公子,一定能让公子们欢喜。” 裴令望没留心她的话,一直注意着马车那边。这次离得有些远,她没能听见她们说了什么,只看着刚才还说马上离开的陈引玉,带着小碗上了那辆马车。 车夫下来给陈引玉她们送了脚凳,裴令望无意中瞥到她的衣服,惊愕不已。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她便能想象出整个样式。 那是一弯月牙包围着一颗星的花纹,用金线绣在衣服上。 她神情恍惚,突然对着卖簪子的商贩描述起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图案,一弯月牙和一颗星,绣在衣服上的?” 那卖簪子的商贩有些莫名,但裴令望刚刚在她这里消费过,她便仔细想了想。很快灵光一现,不太确定地问道:“是不是用金线绣的?月牙很大星星很小?” 裴令望立刻点头,声音里带了些颤抖:“您记得?这是哪里的标志么?” “嗨,小姐您是第一次来通州吧。”商贩笑眯眯地告诉她:“这是星月纹,是隔壁青溪县一家赌坊的标志。赌坊的主人叫将月,她有个特别疼爱的妹妹叫做将星,她们赌坊的标志啊,就用她们两姐妹的名字做成的。在通州很出名的。” 青溪县。 赌坊。 将家。 裴令望掐住自己的手心,向摊主道了谢。再回过头,那辆马车已经离开了原地。 裴令望站在原地发愣,但很快悄悄跟了上去。 一个星月纹路,让她思绪翻涌,过去的记忆碎片不断浮现在 眼前。 母亲和长姐相继去世,家里只剩下父亲和二姐。二姐赤红着眼睛,在烛火下告诉她,她怀疑,她们的是被人害死的; 二姐拼凑不齐的残肢,断手上缠绕着一块布料。幼小的裴令望忍着恶心和悲痛,将那块布料抽出,上面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一直在追查家人去世的真相,也一直在找那个未曾见过的图案的下落。只是在京城一直没有收获,没想到在这个偏安一隅的小县城,在她快要放弃这条线索的时候,那个图案又悄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件事一定跟将家的那个赌坊有关。 而且,陈引玉怎么会上钱家的马车?钱家和赌坊又有什么关系,会让赌坊的人给钱家赶车? 裴令望的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或许是她想多了,但是那个图案带来的不详,让裴令望至今难以忘记。 她有种预感,若是今日不跟上这辆车,她一定会后悔。 马车上。 陈引玉越来越不安,他强作镇定,问坐在他对面的钱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不是说去就近的酒楼谈谈吗?” 当时在马车前,他本想回绝后就离开,没想到钱蓉叫住他,问他为什么他姨母没有答应婚期提前。陈引玉非常疑惑,原来姨母没有定下婚约吗? 好像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惊喜,钱蓉察觉出来,立刻请他上车,想和他谈谈婚期的事情。 陈引玉很高兴,非常痛快地上了车。小碗也没察觉出问题,对陈大人没有答应婚期感到疑惑。 只是马车一直在行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陈引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急什么,现在才刚出了青山县。”钱蓉慢条斯理地答着。 “什么!出城!”小碗和陈引玉异口同声地喊到,下一秒,小碗站起来尖声喊叫:“停下!我们要下车!” 钱蓉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坐在钱蓉身旁低眉顺眼的侍女向前探身,在小碗的脖子处点来了一下。 小碗顿时软软地瘫倒下去。 “小碗!”陈引玉扑上去,抱着小碗的身体,满眼惊恐畏惧地望着钱蓉:“你、你不是来商谈婚期的!你要做什么?!” 钱蓉慢慢靠近他,目光在陈引玉的腰身流连:“本来呢,是要将你卖给赌坊的。但现在,我觉得有点不划算。” “我被算计才得来的夫郎,总得尝过滋味,再卖掉吧。”钱蓉说罢,猛地将陈引玉拽到自己身前,动手撕扯他的衣衫。 青山县和青溪县交接处的树林中,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第10章 截断 有风掠过,树叶震动。 …… 有风掠过,树叶震动。 赶车的车夫敏捷地躲闪开冲她而来的暗箭,喝道:“什么人!” 陈府的影卫应声出现,一个向车夫攻去,一个拦住马车。 马抬起前蹄发出嘶鸣,躁动不安地晃了晃头,停了下来。 车厢剧烈地摇晃,钱蓉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恼怒道:“怎么回事!”她瞪向陈引玉:“你还带了人?!” 不是说这小子是被陈府放弃的吗?他哪里来的人,能和赌坊的人对上? 陈引玉虚张声势地对她冷笑:“你若敢对我动手,陈府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当然不知道来人是谁,只能说话吓吓钱蓉。钱蓉果然不再理会他,陈引玉一只手拢着被撕裂的衣服,跪坐在小碗的身边。 钱蓉此时顾不上他,外面兵刃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她连掀开车帘都不敢,于是踹了踹从上车起就缩在角落里的小侍,命令他:“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侍不敢违抗她,颤抖着爬出去。还没等钱蓉出声询问,便听见他惊叫一声,再没了动静。 钱蓉被这声喊吓了一跳,暗骂了一句没用,凝神凑在车厢上听了听,确认打斗声离她们很远。她眼珠一转,在这样危险紧急的时刻,竟然又升起了欲心。 陈引玉浑身上下唯一的利器只有一把银簪。他拔下簪子对着钱蓉:“你、你别过来。” 钱蓉身边的人都对她低眉顺眼,第一次有人这样敢反抗她。她轻蔑地对陈引玉说:“你这是做什么?我是你妻主,对你做些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陈引玉恶狠狠地冲她喊道:“你才不是!我们连婚期都没定……不对!本来我就没有要嫁给你!” 钱蓉踩住了小碗垂落在地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引玉:“放下簪子,否则我踩碎他的骨头!” 陈引玉哆嗦了一下,视线落在小碗的脸上。小碗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从来都挡在他身前的小侍,就这样脆弱不堪地倒在地上,就像是死了一样。 以前都是小碗保护他,这次就换他保护小碗吧。 “你别碰他。”陈引玉放下了簪子,连唇色都变得苍白,原本攥紧破碎衣衫的手也松开。钱蓉面色一喜,伸手向陈引玉抓去。 就在这时,马车外解决了两个陈府侍卫的女子正准备重新上车,忽然受到巨力的冲击,撞破了马车的车门,砸在了钱蓉的身上。 裴令望大步踏进车厢,掐住将那个身着星月纹的车夫,将她扯出来质问:“你是谁的人?二皇女还是三皇女?” 那车夫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却强扯出一丝笑,断断续续地说:“她们……也配……” 裴令望还要再问,敏锐地察觉到有箭呼啸而来,她转身将那车夫挡在身前,一支利箭插在了那车夫的咽喉处。 裴令望抽出车夫的佩剑,将她的尸体丢在一旁,和隐藏起来射箭的人缠斗起来。 那人和裴令望过了两招,忽然出声:“你是裴令望?” 裴令望皱了皱眉,并不答话,趁对面露出破绽直直朝她面门刺过去。那人却毫不恋战,避开她的攻击认真看了她一眼,丢下迷雾弹转身逃走。 裴令望丢了手上的剑,脚尖轻点上树,看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青溪县的方向。 她放弃追踪,跳下树枝朝马车走去。 陈引玉抱着小碗,从见到裴令望的那一刻,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刚刚受到撞击的钱蓉倒下时磕到额头,此时倒在一旁一动不动。 裴令望身上带着血腥气,温声问陈引玉:“有没有受伤?” 陈引玉连忙摇头,开口哽咽:“你看看…小碗、小碗他怎么样了?” 裴令望探了探小碗的鼻息,确认他只是昏迷过去。她对陈引玉说:“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陈引玉一颗心重重落地,像受了委屈和家人诉苦告状的小童一样,在裴令望面前放声大哭。 “钱蓉要把我卖到青溪县…她、她还要强占我……”裴令望听着他的哭诉,终于注意到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有他惶惶不安怕被厌弃的神情。她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陈引玉身上。 “她没能成功,我来救你了。”裴令望尽力放柔声音:“你现在很安全。” “她是不是死了?”陈引玉拢着衣衫,畏缩在小碗身边,他抬起泪眼,问裴令望:“你会不会有事?” 她好像杀了人…… 陈引玉看到了她手上的血污。 裴令望心里一动。出了这样的事,他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担心她。她抬起脚尖将钱蓉翻过来,看她额头淤紫,但还有呼吸起伏。 “她没死,也晕过去了。”她安慰陈引玉:“不会有事的,我们回青山县。” 陈引玉抽了抽鼻子:“她会吗?她会不会觉得我失了清白,丢了陈家的脸,直接把我送去钱家?”想着想着,他打了个冷战。 他祈求裴令望,学着今天那名小侍求他的样子,跪在了裴令望的脚边:“求你帮我。我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帮我退了和钱家的婚约?求你了……” 他说着要磕头,头还没低下,眼泪先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他整个人就被裴令望一把捞起来。 “你不需要这样。”裴令望又皱起眉,她认真又守礼地给陈引玉放到了座位上,手法生疏地给他拢起头发:“是钱家做了错事,他们不仅要被退婚,还应该补偿你。你没有任何错,你一直都是清白身,不需要羞愧,更不会丢脸,错得不是你。我相信,你姨母也不会怪你。” 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 陈家侍卫,她们拼尽全力在保护这位小公子。刚出了青山县,她们就立刻赶来拦住了马车。这说明,陈家还是在乎这位引玉公子的。 她将今天胡乱买的那支玉簪插在了陈引玉的发间。 幼年时二姐曾为她梳发,今日她也学着二姐的样子对待陈引玉。她将陈引玉转过来,看他红着眼睛含着泪,心中一叹。 他怎么这样爱哭。 “别哭了,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我会帮你退亲。”裴令望用指尖擦掉了陈引玉滑下的一滴泪,朝他笑了笑:“还是不哭的时候好看。” 陈引玉重重地点头,自己抹掉了眼泪。“可是,她们会信我吗?”他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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